巳慎思一身九團龍黃袍,雙眼精爍有神,看似龍體無恙。這時他己在寶座坐下,居高臨下的環視眾人,當目光一觸及粱歌雅時,他激動的站起身。


    “吟歌?”


    那一聲唿喚情深意重,仿佛承載著萬千情愛,巳九蓮心頭一漂,抬眼望著皇後。


    皇後美眸微斂,瞅著梁歌雅半晌,突問:“梁歌雅,據聞你是迴映春城祭拜,結果卻在墳前看見護國公神諭,進而救了映春滿城百姓?”


    梁歌雅垂著眼低聲迴答。


    “並非是歌雅的功勞,要不是兩位皇子相助,歌雅也無法幫助映春城百姓。”


    “好個不爭功的梁歌雅。”皇後清淡地握住巳慎思的手。


    “皇上,如此姑娘,可想好如何封賞?”


    “朕……”巳慎思緩緩坐下,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梁歌雅。原先打定的封賞,如今卻在他胸口處盤桓著。


    “皇上,何不讓她進宮?”皇後提議。


    話出瞬問,梁歌雅驚詫抬眼,不懂皇後為何向皇上進此言。


    當初,她進宮敬茶時就察覺皇上將對她娘的感情沒射在她身上。當時,她己是太子妃,就算皇上懷有什麽心思,也不可能將她強占,但現在的她什麽都不是。


    事實上,不隻有梁歌雅無法接受,孔貴妃也有所不滿的瞪向晏皇後。


    這是怎麽迴事?替皇上選秀女不成?!


    “我說皇後娘娘,皇上早在多年前就不選秀女了,姊姊這建議豈不是違背皇上之意?”孔貴妃笑意極冷道。


    皇後淡淡晚她一眼。


    “貴妃說到哪去了?我說的進宮是指東宮。皇上,這不就是你原本的打算嗎?”迂迴繞了一圈,不過是要提醒皇上心思勿動,順便搶在孔貴妃之前將人定下罷了。


    巳慎思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朕確實是如此打算……”


    “護國公之女,又救災有功,冊封為太子妃,應該說得過去,對不對,皇上?”皇後不鹹不淡道,但鍥而不舍的討要答案卻是不難看出她的堅持。


    巳慎思眉頭微皺,終究還是點了頭。


    “梁歌雅,朕將你指給太子為妃,擇日冊封行禮成親。”


    梁歌雅呆了呆,被峰迴路轉的狀祝搞得有些一頭霧水,直到崔南瑩在身後輕推,她才趕緊叩首。


    “謝皇上思典。”


    “朕為王朝有兩位心係天下百姓的皇子,深感欣慰。”巳慎思收斂心神,看向七子,啟口道:“七皇子封為慶王,賜良田五百畝,王府一座,執掌宮中軍務,鎮守京哉。”


    巳太一上前一步,抱拳單膝跪下。


    “兒臣叩謝父皇。”


    “太子六月命林禦史揭發濟仙河水利工程弊案,如今再加上映春城救災有功,今後太子追查任何弊案,六部皆得聽從。”


    巳九蓮聞言,藏住喜色,上前道:“兒臣必定鞠躬盡瘁,以迴報父皇。”


    “想迴報朕,那就善待護國公之女。”巳慎思毫不避諱地道出他看重梁歌雅的事實。


    此話一出,大臣麵麵相盤,最終目光一致沒在梁歌雅身上。


    “排宴。”巳慎思道。


    “排宴。”扶貴高聲一喊,殿外宮女隨即端菜入內。


    所有人皆入了席,麵前小幾擱上珍送美撰,伴隨樂師奏響的絲竹聲,舞伶身係六尺彩帶,飛天般地在殿中央翩然起舞。


    梁歌雅和巳九蓮分坐兩頭,仿佛牛郎織女之間隔著銀河,隻能從舞伶舞過的縫隙裏,偷偷捕捉對方的身影。


    巳慎思卻端了酒,朝她走來。


    陰影遮覆,梁歌雅微愕抬眼。


    “皇上?”


    “小歌雅。”他笑著,褪去帝王霸氣,像個鄰家長輩似的叫喚她。


    她不禁揚笑。


    “皇上。”


    “你啊,像極了你娘,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情……竟隻身跑迴映春城祭莫,你該不是忘了自己是個姑娘家,就不怕路上會遭遇危險?”巳慎思幹脆在她麵前盤膽而坐。


    這舉措看在其他大臣眼裏,無不惶恐,好比身旁的崔南瑩,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反觀梁歌雅從容自若,落落大方。


    “皇上治理的天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我怕什麽?”


    這話說進巳慎思的心坎裏。他一心為民,才會幾番禦駕親征,就是要讓鄰國不敢小顧金烏,然而,他卻無法好生打理後宮嬪妃。


    “小歌雅,可會怪朕要你進宮?如果可以,朕並不希望讓那些權勢鬥爭剝奪了你的快樂,甚至危及到你的生命。”


    宮中險惡更勝宮外,能坐上這個位置,他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即使他己經貴為一朝天子,仍有無能為力之事,眼見兒女逐一調零,如今隻剩兩位皇子,他豈會不知後宮如牢籠,會讓每個情妍的女子變得可怕殘酷。


    沒想到他會向自己道出這番話,梁歌雅微愕地看著他。


    當初,他壓根不管後宮,仿佛不在意嬪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殺伐、鬥爭,甚至傷害皇網,她以為他是無情的,但如今看來,他並非無動於衷。


    “你是敘雅和吟歌的女兒,朕也算是看著你成長的,多少知道你的性子不愛拘束,但一旦進宮……你會成了籠中鳥。”


    “那就把宮中變成映春城吧。”她笑道。


    “把宮中變成映春城?”


    “皇上曾在映春待了極長一段時日,深知那裏的百姓天性樂觀熱情,要是能把宮中變得和映春城一樣,又哪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她笑眯眼道:“天地如此之大,為何偏要拘束己心呢?隻要心是自由的,不管身處何方,都是自由的。”


    看著她半晌,巳慎思笑柔稍嫌銳利的眸。


    “原來你己心係太子了。”要不是如此,她又豈會甘心進入這座牢籠。


    一如當年吟歌戀上敘雅,為愛奔走千裏,明知沙場上刀劍無眼,卻從不曾阻止敘雅保家衛國。


    梁歌雅有些羞澀地垂著眼,算是默認了。


    “太子要是膽敢欺你,盡管告訴朕,朕會替你主持公道。”


    “他不會,他要是會欺我,就不會追著我到映春城了。”


    巳慎思放聲大笑。


    “好,說得好。”他就喜歡她聽似溫柔又藏著霸氣的口吻。


    滿殿上,無人往意舞伶,雙眼直盯著許久不曾放聲大笑的皇上,拉長的耳朵也不是在欣賞絲竹天籟,而是聆聽兩人的對話,可惜絲竹聲壓過兩人刻意壓低音量的對談聲,唯獨隻聽得到皇上的笑聲。


    “當初朕要是能拋下一切,及時趕到映春,也許……”說起往事,巳慎思麵容轉為惆悵。


    如果他並非皇族,可以為吟歌拋下一切,甚至追到映春城去,她可會為他停下腳步?


    而他是否就可以得到那一朵解語花了?


    “沒有如果,皇上就是皇上,人的心不會因為身分不同而情生意改。”她笑著和他話當年。


    “我娘倒是說過,皇上如果不是皇上,肯定會是個好知己。”


    “知己?”


    “嗯。”像怕他不信,她用力地點著頭。


    巳慎思笑眯眼,好似這一刻終於得到令他放下的答案。


    “歌雅,你娘恨不恨朕?”


    “不恨,我娘很清楚我爹身為邊防將軍,終有一日會為國捐軀,更何祝是為護皇上而沒,畢竟皇上在,金烏就可以永保太平,用我爹換皇上之命,替百姓造福,我娘可是非常引以為榮,何來的恨?”


    巳慎思低低笑著,大手托著臉,偷偷抹去眼角的淚。


    “歌雅,朕允諾你一個願望,不管什麽事,朕都會幫你實現。”他端起酒杯敬她。


    “就當是朕,代替你父母寵你。”


    “多謝皇上。”


    眾人觀望著,看著皇上大笑過後托腮不語,最終再見兩人端起酒杯對飲,無不私下議論著。


    巳九蓮神色自若地用膳,一邊與身旁官員談笑風生,無人能看透他,眼波流轉時,他的目光總是稍稍停留在她身上,看著她臉上甜漾笑意,他也被感染喜悅,隻不過……


    唉,如此接近又如此遙遠,他好想快快擁她入懷。


    六年前,來到鎮朝侯府時,她並不覺日子有何不同,就算無人為伴,她一樣可以快樂度日。


    然而如今,她隻覺得自己耳朵快要長繭,尤其皇上賜婚之後,她突然覺得情靜的日子離自己好遠好遠。


    舅舅並未怪她不告而別,更沒問她為何迴映春城,把滿心注意力擺在她和九蓮身上——


    “歌雅,你得好生把握,如今是太子妃,他日便是皇後,母儀天下,所以你得……”


    “舅舅,皇上還在,你這話要是被皇上聽到,恐怕……”她懶懶地提醒他。


    聞言,崔南瑩左看右看,乍見一抹人影出現,嚇得他險些驚叫出聲,直到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女兒,這才鬆了口氣。


    “雲良,你站在那兒做什麽?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他沒好氣地罵道。


    “還不趕緊去廚房看看那糕餅到底好了沒?”


    “爹,我是你女兒,不是t翼。”崔雲良惱火道。


    “我知道,不過是要你去看一下,犯得著這般生氣?你要想想,你就要嫁進慶王府了,這脾氣得收斂些才行。”


    “爹,你真的好偏心,反正我不過是慶王側妃,比不上她太子妃的身分尊貴!”崔雲良氣得跺腳離開。


    “你這丫頭!”崔南瑩氣得低罵,但望向外甥女時,又立即擺上笑臉。


    “歌雅別惱,你也知道雲良被我和她姨娘給寵得無法無天,她那隻是一時的氣話,你別擱在心上。”


    梁歌雅勉為其難地揚笑習對。


    一直以來,她也認為雲良不過是被寵壞,刁蠻了些,驕縱了些,本性並不壞,但誰想得到她竟狠得殺了蘇璘,甚至還置她於死地。


    日前,雲良被指給巳太一當側妃,給她一種繞了一圈還是跳脫不開宿命的感覺。


    付著,她輕柔揚笑。


    不,如果他倆可以同心協力讓映春城百姓避開地動災害,還有什麽是改變不了的?


    是非成效,最終取決於人心。


    可是雲良……她會盡可能地避開她,絕不與她獨處。


    打定主意,她在鎮朝侯府裏閑散度日,享受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住的更不再是像仆房般的小院落,而是和雲良比鄰而居的逍遙窩。


    直到九月冊封大典,如同上迴出閣時,蘇璘到來,當她是人偶擺弄妝點一番,搭著皇葷進宮。


    但這一迴有些不同。


    “側妃?”她呐呐問著。


    剛剛在光華殿上,他始終沒牽她的手,她以為是大慶之禮,直到進入玉輝殿,才從蘇璘口中得知他竟同時迎了側妃。


    “所以,殿下今晚要待在玉哀殿,還請太子妃早點歇息。”蘇璘琢磨著字句,不住地打量著她。


    之前她特地進鎮朝侯府教導太子妃,第一眼,便覺太子妃沒有半點架子,更是笑臉迎人,無形中增添不少好感。


    聽說殿下和太子妃早在映春城時便己熟識,甚至一起幫助當地百姓避險,所以她以為新婚之夜殿下應該會和太子妃過,豈料竟是選擇了孔側妃。


    “太子吩咐的?”垂斂著長睫,她淡聲問。


    “是。”盡管瞧她沒太大反應,但蘇璘說起話來還是特別挑文揀字,就怕她心底難受。


    “殿下傳話,今日冊封大典,太子妃必定痰憊不己,所以要奴婢伺候太子妃早點歇息。”


    一旦踏進宮中,誰不揭望夫君憐寵,況且,這裏可是東宮,有朝一日太子會成為九五至尊,身旁的妃子也立即躍升為後妃,身分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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