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見過七皇子。”聽聞馬蹄聲,薛海迴頭行禮。


    “那是誰?”


    “不知道,昨兒個歌雅給我的畫像,說是這人一身黑衣勁裝,欲殺一個老嬤嬤。”


    薛海聳聳肩,像對這事不怎麽在意,不過是應梁歌雅要求才貼出畫像。


    巳太一微揚起眉。


    “什麽老嬤嬤?”


    “一個孤苦老嬤嬤,如今人就在衛府養傷。”


    巳太一不以為意地哼笑了聲。一個孤苦老嬤嬤能夠招惹什麽賊人?況且昨兒個全城的人幾乎全都撤出,誰會特地進城殺一個孤苦老嬤嬤?


    薛海看了他一眼,這時不遠處響起陣陣歡唿聲,仿佛歡迎凱旋歸朝的將領,他直覺望去,瞧是梁歌雅和巳九蓮經過。


    “沒想到地動還真的發生了,隻是如此一來,七皇子的風頭被搶盡,想必這事很快就會傳迴宮中,屆時太子之位……”


    “他己是太子。”


    “是嗎?既然如此,他又怎會化名花借月……他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薛海垂眼沉吟。


    “管他賣什麽藥。”巳太一哼了聲。


    “本皇子沒將他出現在此的事迴報,而他又沒對人出示真實身分,要是地動再起,誰知道他會不會被裂開的大地吞噬。”


    薛海眉心一跳。


    “七皇子的意思是……”他往喉間一劃。


    巳太一但笑不語。


    “歌雅呢?”


    “薛海,你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邊境吧?”他笑問。


    他掀唇低笑。


    “雖然這映春己成一座商城,繁華熱鬧,但如果可以,我當然想迴京。”這可不是他自願來的,當年要不是被賊人迫害,他堂堂武狀元怎會淪落成當個邊境總兵。


    有機會,他當然要迴去!


    整個七月,大雨小雨不斷,增加情理家園的難度,每個路口都堆積著百姓情出的大量磚石和破瓦損梁。一些受損不重的房舍率先修繕,嚴重的隻能等待雨季過後再重打根基。


    而這幾日,巳太一和四位總兵派兵協助,並命火夫兵準備大量膳食。


    隻可惜雨不停,重建隻能一再延宕。


    站在長廊上,梁歌雅睇著傍沱雨勢,眉頭探鎖。


    “你在想什麽?”巳九蓮從身後環抱住她。


    “雨不停,真煩。”她悶聲道。


    “忍忍吧,七月就要過去了。”


    “可這麽一來,很多事都辦不了,再者,屠老他們迴孤嶺村了,雨勢這麽大,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孤嶺村就位在孤嶺山腳下,怕地動和雨勢會造成土石鬆滑,她一直沒出城探視,也不知道狀祝到底如何。


    “他們傍山而居許久,一有不對,他們會立刻離開的。”他安撫著她。


    “倒是你,穿這樣冷不冷?”


    她不解地迴頭。


    “雖然大雨連綿,但畢竟是盛暑,怎麽會冷?”她身穿藕色月牙白儒裙,這可是衛凡替她準備的,雖然她嫌累贅,但在無衣可換的情祝下也隻能將就了。


    巳九蓮動手,將她的衣襟拉攏一些。


    “這襟口太寬了,得縫條係繩才成。”


    “宮中的衣裳襟口更寬,怎麽我從沒聽你嫌棄過?”


    “在宮中隻有我看,在宮外……總是令人不快。”她一天到晚在外走動,那一雙雙眼老盯著她瞧,他動氣也不是,但再憋下去,他就要內傷了。


    她不由得失笑。


    “由著你兩種標準。對我而言,宮裏宮外都一樣,祝且這兒的人們待我像家人,全是你在胡思亂想。”


    “衛凡何時也變成你的家人了?”他把玩著她束起的長發。


    “別亂想。”


    “那麽巳太一呢?他盯著你的目光,儼然像是要把你給吃了,真虧我忍得下這口氣。”他哼聲自嘲著。


    巳太——向是心思藏得很深的人,但卻有幾次讓他捕捉到他目光熱切的看著歌雅,究竟是故意讓他察覺的,還是真應驗那句英雄難過美人關?


    “有些事需要他幫忙,總是得碰頭,但也不過見一、兩麵,況且還離得很遠呢,這也由得你想那麽多,你這麽會說戲,改日幹脆當說書人算了。”她沒好氣地搶迴自己的頭發。


    “好啊,就說護國公之女如何情戀東宮太子。”說著,他撥下頭上的玉釵,插到她的頭上。


    梁歌雅睇著他,皺皺鼻。


    “最好是這樣。”她輕撫著頭上的玉釵。


    這玉釵是當初他送了,而她唯一收下的禮,如今再收下就是前緣再續。想著,她從腰帶上取下一隻七夕繡娃,係到他腰帶上。


    這舉措無須追問,他己知她的心意,忍不住揚笑抱著她。


    “難道不是?”他輕啄著她的唇。


    她霎時羞紅臉,輕推著他。


    “你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你……”


    “我想要你。”他像個登佳子,將她給拉入懷。


    “你……別胡鬧。”她左看右看,確定四下無人,就連旭拔也不見蹤影,才沒將他推開。


    “我等著雨停要出城呢。”


    “這雨是不會停了。”他輕吻著她的頰。


    “歌雅,你忘了我也是傷患,我也需要你的照顧,你不能老把心思擱在別人身上。”


    她幹脆往他鼻頭一掐,讓他無法再調戲自己。


    “你還真敢說,是誰跟我說要和我在孤嶺山下種田放羊的?咱們往後就要住在那兒,我當然得去瞧瞧那裏受創的情況。”


    “其實也不一定要在孤嶺山下……”他沉吟了下。


    “南方的掣風城,有山有河,冬天也不冷,而且物產豐富,廣大的草原可以放牧,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行蹤己經暴露,就算他無心爭奪皇位,巳太一也不可能放過他,隱居在映春城是不可能了。


    她垂斂長睫。


    “聽起來是不錯,你怎麽決定都好。”雖然他沒說出口,但她也能猜到他會做出這個決定肯定與巳太一有關。


    “真的?”沒想到她竟願意離開映春城,巳九蓮喜出望外。


    “當然……”話到一半,卻聽到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她不解的皺起眉。


    “旭拔。”他沉聲喊道。


    躲在暗處的旭拔迅如射出箭翎般離去,不一會帶了個人迴來。


    “喬大哥!”梁歌雅眼力極佳,遠遠地便揚聲喊道:“發生什麽事了?”


    喬子華咧嘴笑著。


    “沒事,不過是屠老不小心傷了膽,我迴衛府找大夫拿藥罷了。”


    “屠老怎會傷了腿?”


    “雨勢不停,他不小心被山頭滑下的滾石砸中了腳,不過不打緊,沒傷到筋骨,隻是皮肉傷罷了。”


    梁歌雅聞言鬆了口氣,卻聽外頭還有騷動,不禁問:“怎麽外頭還吵著?你是不是有事滿著我?”


    “沒有,是鎮朝侯崔南瑩帶了聖旨來,說是要見你,衛爺正在想法子擋,要我過來通知你一聲。”


    梁歌雅迴頭看著巳九蓮。


    巳九蓮一臉墉懶,瞧著大雨逐漸轉小,揚笑道:“走吧,去看看屠老的傷要不要緊。”


    他沒必要跟崔南瑩硬碰硬,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好,我們走!”


    待他們到達孤嶺村時,雨勢幾乎已經停了,但天色陰霎得猶如入夜,完全看不出是晌午時分。


    孤嶺村的災情反倒沒城南嚴重,不知是房舍的建造方式較牢靠,還是因為傍山而建,反正這裏的房舍頂多隻是有些損壞,需要修繕。


    “唉……歌雅,天候這麽差,你怎會跑來?”一聽到馬蹄聲,許嫂子走到門外,有些意外瞧見她。


    “許嫂子,其他人呢?”她俐落地躍下馬,村裏安靜得教她心底發毛。


    “大夥上山去了,說要到主靈穀挑一些水迴來。”


    “原來如此。”她鬆了口氣,輕握住許嫂子的手。


    “連日大雨,偏偏你們急著要迴這兒,我很擔心呢。”


    許嫂子好笑地輕拍她的手。


    “這兒反而比城南還安全呢,大略打掃整理一下就不成問題了,倒是你,聽說地動那天你也被彼及,迴村前,咱們本想要探探你,可是……”


    她瞧了瞧她身後的男人,附在她耳邊道:“可聽說他不允。”


    “……喔,對啊,因為我們有受一點點的傷。”撒這種謊,教她實在是抬不起頭來,玉潤耳垂微微發紅。


    “這下你不能再否認他是你的男人了吧。”許嫂子取笑著。


    咬咬唇,梁歌雅小臉紅得發燙。


    “還會害羞?”


    “才沒呢,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看看屠老,順便到主靈穀幫忙。”她咳了聲,努力自持冷靜。往後可是要一起生活的,要是這麽簡單就被逗得臉紅耳赤,那她日子還要不要過。


    “屠老就在房裏。”許嫂子指指隔壁的房舍,喬子華己經快一步進屋了。


    “隻要一見到你,屠老就不會喊疼了。”


    梁歌雅好笑地拍拍她的手,隨即拉著巳九蓮進屋探視屠老。


    見屠老還能嘻笑作樂,她就知道他的傷並不打緊,閑聊兩句,確定孤嶺山沒有走山或崩塌,便又拉著巳九蓮上山。


    兩匹馬並騎在山道上,眼看就快要到主靈穀,梁歌雅才忍不住問:“舅舅找上門了,你說咱們該怎麽辦?”


    “躲著便好。”


    “躲得了嗎?”


    “大不了趁著雨勢己歇,咱們先去掣風城,等過年再迴映春城。”他心裏早有主意,他要是避不見麵,對巳太一而言反倒是好事,說不準巳太一還會幫著隱瞞他的行蹤。


    “希望一切可以順利。”她笑著,拉起縹繩停在山道旁,遠遠地便看見有人從主靈穀上來,正要開口打招唿,後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不禁迴頭望去——


    “歌雅!”


    “石叔?”她微詫。


    突然山裏傳來古怪的聲響,像是野獸的咆哮,但更像是——


    “歌雅,快閃!”正在山穀下的人急聲催促。


    她下意識地抬眼朝山頭望去,便見有巨石落下,幾乎是同時有抹身影被拉進山林後方,那是……


    “歌雅!”巳九蓮一把將她撈進懷裏,隨即策馬往山下退,險險閃過巨大的落石,還有一連串大小不一的石塊。


    梁歌雅驚魂未定地迴頭看著巨大落石。要是九蓮沒來得及帶走她,恐怕她己被壓在巨石底下了。


    心裏驚恐著,是身後溫熱的懷抱,稍稍緩了她的恐懼,她不禁迴頭朝他漾笑,他卻趁機在她頰上偷了個吻。


    “你!”她瞪著他笑得壞壞的嘴臉。


    “歌雅,不要緊吧?”石震策馬靠近。


    她輕咳了聲掩飾尷尬。


    “我沒事,倒是石叔怎麽來了?”


    “鎮朝侯拿著皇上的聖旨來了,說要見你。”


    “聖旨不是要給七皇子的?”巳九蓮詫道。


    要是他沒記錯,該是巳太一販災有功,所以父皇一下詔要他迴京才是,怎會是找歌雅?


    “不,說是要給太子和歌雅的,可太子……太子在哪?”石震真是摸不著頭緒,可既是聖旨,那應該不會有誤。


    “太子八成也到了映春城,但並沒到邊境,七皇子也說不知,所以鎮朝侯打算先見歌雅。”


    聽到這裏,巳九蓮更意外了。父皇怎會知道他在映春城?難道是東甲迴宮稟報後,母後告知父皇的?可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非見不可嗎?”她低聲問著。


    “當然非見不可,你要抗旨嗎?”


    她不由得迴頭向巳九蓮求救,卻見他濃眉深鎖,仿佛對此變化極為意外。


    “你們沒事吧?”一行人從主靈穀走上山道。


    “秦叔,我們沒事,你們也還好吧?”


    “沒事,隻是覺得這落石真是古怪,照理說,這麽大的石頭通常會卡在山林間,怎麽無風無雨反倒掉下來了?”秦叔不解地撚著兩撇小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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