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父子這案子,隻怕還得輝祖出手相助才行。”朱棣挾了一箸子菜蔬丟進嘴裏。


    “大哥……他肯嗎?我說王爺,這案子難道不是按律法來辦?按你所說的,張家父子全然無辜,早應該放出來了,怎麽還要大哥幫忙呢?”


    “這樁案子不單純!看似按律處置即可,實則和朝廷大局息息相關。”


    “怎麽迴這麽麻煩!”


    “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些也是正常。今日熾兒有信傳來,說張玉欲央我為媒,替他兒子張輔,求娶顧鬆筠呢。”


    徐王妃頓時來了興致:“熾兒還說了什麽?顧鬆筠那女子,隻是比張輔大了幾歲,模樣、性情都是極好的,依我看,你賜了個平妻給張輔,自然也該賜個正妻給他。”


    “你看你,我先迴答你哪個問題?熾兒說一切都好,叫咱們不需掛念,另外就是說張家的事了。”


    “那位顧姑娘是錦衣衛的人……”朱棣沉吟著,伸到嘴裏的筷子又停下了:“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依我看,有什麽消息,她知道得早,對咱們也有利。”


    “你看你錦衣衛是什麽人?他們可是隻忠於父皇的,你還以為是咱們的親衛隊啊?”


    “那有什麽關係!大不了辭官不幹!你不是說她為了張輔竟然不顧自己身在熱孝當中,跑到京師為張家父子做證去了?可見,在她心裏,對父皇的忠於也很有限。”王妃對於八卦事情還是有著女人天生的熱情,她很喜歡顧鬆筠,樂於看到顧鬆筠與張輔能夠有一個好的結果。


    “你呀你!”朱棣簡直哭笑不得。女人就是這樣,隻要是她們認可了的人,就不會講道理、不計得失地幫助那個人。


    “王爺,你就允了嘛!”徐王妃推了推他。


    還別說,王妃有求於朱棣的時候,總會帶點兒嬌憨的味道,縱使她為人母多年,也已經三十多歲了,這一點依然沒有改變。


    而事實上她也本能地懂得得用這一點優勢,因為每每隻要她撒嬌,平時嚴肅、刻板的王爺總會無所不應。


    “好好好,一會兒我便去外書房寫信,你別先睡了,等著我啊,咱們一起去汗蒸。”朱棣的麵色十分曖昧。


    “盡想些不好的事,煦兒去京師這麽久了,也沒看你跟我說說……”


    燭光下徐王妃的麵色紅撲撲的,看上去十分嬌媚。朱棣勉強按捺住心猿意馬,忙忙地扒了兩口飯便去外間寫信給徐輝祖和張玉了,當然,也少不得寫點什麽叮囑叮囑在京師的兩兄弟。


    ……


    外書房不止朱棣一個人在。


    道衍和尚這一向都在潭拓寺講經,極少進城。這幾日在城裏舉辦一場水陸法會,不便迴寺,這才留宿於燕王府。


    朱棣正想與他討論討論張玉父子的案件,故此吃過飯後便在外書房一麵寫信,一麵吩咐承奉正馬和親自在王府門口等候,一俟道衍做完法事,立刻引他來外書房。


    隻等到三更時分,才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走到門外。隻聽得侍衛們齊聲問候,道衍輕聲問道:“殿下還在裏頭?”


    馬和迴道:“是,殿下一定在等著您呢,大師快請吧!”


    道衍和尚在門檻邊撣幹淨僧帽和袈裟上的雪花,方才掀簾走了進來。一進來便覺熱氣撲麵,這外書房並沒有地龍,隻在房屋中央旺旺地燃起一盆銀絲炭,將室內薰得溫暖如春。


    “衍師請坐。”朱棣站起身來,援道衍入座,立刻有內侍送上熱熱的煎茶,裏邊估計放了磨碎的豆子、芝麻、茶葉等事物,少許鹽,香氣撲鼻。


    朱棣笑道:“擔心衍師腹饑,準備了一點茶湯和點心,既解渴,又暖胃,冬日裏最是相宜的。”


    兩人各自端起一碗煎茶喝了起來,吃了一盞還添了一盞,還吃了兩塊點心方才停手。


    “殿下,可是有事難決?”道衍和尚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問道。


    “正是張玉那樁案子。衍師,當初我還在邊境巡視,全憑衍師在北平主持大局,李景隆這廝才沒有攪出大的是非,隻是他將張玉父子押赴京師,眼下,京師已然紛爭四起,各方勢力均已出手,場麵過於混亂,今日請衍師來,是想請教衍師,咱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道衍和尚沉吟良久方才說道:“數月前貧僧夜觀星空,見客星犯太微垣,故斷言太子有厄。前些日子再觀太微垣,見客星已然引退,太微垣重現光芒,當主太子病愈,殿下,咱們的計劃便需變上一變。”


    朱棣有些失神,自嘲般地笑道:“天佑太子,乃大明之幸!”


    “殿下,貧僧又觀太微垣兩蕃相距入宿,滯留四輔,預示大臣失禮,輔佐之臣將被誅殺……”


    朱棣悚然而驚:“輔佐之臣……”


    “西蕃四星……主將帥。”


    朱棣心中默想,如今的將帥但有傅友德、馮勝與藍玉,三人之中,是誰即將遭殃?嘴裏卻說道:“衍師,父皇近日已下詔令,王弼、郭英以下等公侯皆令其解甲歸田,可是應在此處?”


    道衍搖了搖頭:“瞧著角度,當在三年以內。”


    朱棣搓著手道:“三年未免太久。衍師,您不妨看看張輔這小子運道如何?”


    “殿下不必掛心,張輔有驚無險。”


    朱棣站起身來踱來踱去,嘴裏說道:“這小子居然有命星在天,可見定然富貴非常。可惜諸女皆幼,否則定要招他為婿。”


    道衍和尚輕輕合掌:“善哉,善哉,此子本是將星,卻又不甚兇厲,實在難得。”


    “依衍師看,熾兒前途如何?”


    “世子定然能夠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真的?”


    “逢兇化吉、遇難呈祥”這八個字,使得朱棣異常激動。他曾再三請道衍和尚為世子推算命程,都被這道衍和尚以“世子乃天命在身,凡人不可妄度”之言推卻。


    這道衍,連太子的命程都敢算,他有什麽不敢算朱高熾的?唯一的可能是朱高熾天不假年。


    朱高熾也確實一直纏綿病榻,身體又過度肥胖,朱棣一直擔心他的身體,便是出征在外,也一直使人嚴密控製世子的飲食。


    這也使得朱棣一直著意栽培次子朱高煦,以免發生世子夭亡,無人堪繼王位的悲劇。


    道衍和尚走到窗前,指著天邊一顆明亮的星星說道:“世子的運程發生了改變,殿下請看,那顆蕃星,原本光芒黯淡,此刻卻已經掙脫開來,越來越亮,隱隱有替代太微垣的趨勢!”


    朱棣起身走到他身邊,順著他指點的方向看了過去,卻什麽也看不明白,急道:“衍師,你知道我是個粗人,看不懂天相,還請衍師明示!”


    道衍和尚悠然道:“殿下!以後您可得學著看星相,這浩渺無比的星空,將古往今來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地呈現於世人麵前,然而世人如瞽,竟視而不見。”


    朱棣不想再跟道衍和尚猜謎,直接問道:“衍師,你就直接告訴我,熾兒以後會怎麽樣吧!”


    “脫穎而出之後,便將貴不可言!”


    “太好了!太好了!”朱棣搓著手,興衝衝地在房中來迴走動:“熾兒的身體要緊!本王一定會不惜代價,將張玉父子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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