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輔的吩咐,地板已經挖開,正在鋪設下水道,外頭化糞池已經挖好,正在用條石修砌外圍。


    更遠處,十幾個砌匠正在砌水塔,已經砌了一人多高了。


    朱高熾跟在他旁邊,閑閑說道:“張兄弟真是一位通材,竟像是無所不知的。”


    張輔笑道:“哪裏,哪裏,我隻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先賢寫過很多這方麵的書,沒事的時候便進不時去翻看,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話還真可不假。”


    他料定朱高熾不會去看這些東西,他這個世子要學的,不是儒家就是法家,要不就是軍事,反正不會是被視為“奇技淫巧”的技術類學科。


    朱高熾認真地說道:“咱大明缺少的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將,就缺張兄弟你這樣的通才!”


    張輔難得地臉紅了一下,謙遜地說道:“哪裏,哪裏,咱們大明能工巧匠多得很,多得很!就像馮匠頭……”


    朱高熾打斷了他的話:“馮匠頭幹活是好的,腦子卻是轉得慢,怕是平時動得少的原因。”


    兩人都笑了。


    “我求父王將你從平安將軍手裏搶過來,就是覺得你會帶得我們一個又一個驚喜,而我,想見證這些驚喜的產生。”


    朱高熾話氣很隨意,但麵色卻非常鄭重。


    “殿下言重了,我哪裏有殿下說的那麽好……”


    “你有!”


    張輔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等我大婚後,咱們兄弟一起建一個訓練營,將咱北平的駐軍都練成鐵軍,無堅不催的軍隊,到時候別說什麽殘元,那廣袤的天地,有這支鐵軍,咱們哪裏都能去!”


    張輔心裏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就算他不是一個曆史通,也知道朱高熾是一位仁君,他可不像朱棣那樣喜歡開疆拓土,四處征戰。朱高熾為政開明,大力發展生產,與民休養生息,可惜他做皇帝的時間太短,他的理念並沒有得到徹底推行。


    也許是身體好轉的原因?朱高熾的性子也發生了變化?


    那麽,曆史的軌跡會不會發生變化呢?


    ……


    就在朱高熾大婚的前一天,世子府的浴室終於得以完工。


    因為燕王府突然多了一座水塔,朱棣和徐王妃百忙之中都特地前來參觀了一下,看看這個張輔又弄出了什麽稀奇古怪的玩藝。


    朱高熾在前引路,帶著父母進了他寢殿旁邊的抱廈。


    隻見天井裏一塊玲瓏假山前邊,栽著兩株芭蕉,芭蕉樹下便是並排四間房子,與別的房間並無差異。


    推開門一看,徐王妃便“咦”了一聲。


    兩排高高的琉璃窗,讓這間石室看起來十分明亮,地麵上一幅用黑、白、灰色卵石拚成的《遠山煙雲圖》看起來便曆曆分明,十分清晰。


    朱高熾笑道:“父王、母妃,這是孩兒親手所鋪。”


    朱棣不懂這些,點點頭道:“嗯,還有點章法。”王妃但笑而已。


    牆壁上也鋪著卵石,一層一層排列,看上去竟似真正的岩層,摸一摸,隱隱還有潤意。


    房中隻放著兩塊平整的玉石,溫潤、透亮,足夠一個人張開四肢躺在上邊,上麵卻隻放著一隻竹枕。


    窗下另有一塊黑色石頭,卻不知做何用處。


    本來便是夏天,溫度很高。進得這間小屋,卻更加炎熱。


    “父王,母妃,趁現在略有餘暇,去去暑氣?”


    “這裏這麽熱,怎麽去暑氣?”王妃不解。


    朱高熾但笑不答,服侍父母各自在玉石上躺下,自己走到窗下,舀起一瓢水澆在黑色石頭上,“嗤”地騰起一陣煙霧。


    他不停地往上邊澆水,很快裏邊便滿是水汽。


    “請父王與母妃在裏邊歇息片刻,孩兒這就讓侍女將換洗衣裳送來。”


    這大熱天的本來就穿得薄,朱高熾又帶上房門出去了,房間裏更是悶熱,兩人汗出如漿。


    “熾兒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徐王妃躺在玉石床上,疑惑地問自己的丈夫。


    “他說這叫什麽汗蒸房,大約是將身體裏的寒氣給蒸出來吧?


    “盡胡說,這寒氣還能蒸出來?這不跟饅頭一樣給蒸熟了。”王妃笑道。


    不一會兒,水汽、汗水使得兩人的衣裳都已經濕透。


    “這一蒸倒也渾身舒泰,隻是要蒸多久啊?”王妃又問躺在那一張玉石床上的朱棣。


    “把寒氣都蒸出來吧。”朱棣含糊地迴答她,因為他也是第一次搞這個勞什子汗蒸。還是長子殷勤奉請,次子又在旁邊敲邊鼓,他這才勉強答應。


    兩人躺在玉石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身上是汗出如漿,鼻子裏是鬆木燃燒後的特有辛辣香氣,覺得身上所有的毛孔都打開了,這是他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得到的體驗。


    朱棣突然說道:“這倒也奇怪,出了這麽多汗,竟然沒一點臭味。”


    沒有外人在場,王妃表現得也很鬆馳,她“咻咻”地嗅了嗅,訝道:“這倒確實沒有。”


    朱棣邪邪一笑,抬起頭湊近王妃:“這麽些年你聞我的汗臭氣也習慣了,沒臭氣你竟聞不出來。”


    這就近跡於夫妻間的調笑了,這老夫老妻的,已經少有這樣溫馨的時刻,王妃麵上突地一紅。


    朱棣瞅了她一眼,見王妃麵色如海棠,白裏透紅,泛出玉石般的光澤,著實令他心動。不過,他很善於控製自己,翻了個身躺好。


    “舒坦!”朱棣舒服得哼哼了一聲。


    他年少就在軍中,戎馬倥傯,與士卒一起吃住,哪裏講究得了那麽多,身上積存的寒氣甚重,這些年來,他的膝關節時常隱隱作痛。被這水霧一蒸,膝關節處的寒氣仿佛一縷一縷地隨著汗水流了出來,異常舒適。


    朱棣又翻了個身,俯身躺下,盡力將滾蕩的石頭燙著自己的胃部。


    因為飲食不規律,他感覺自己的腹部迫切地需要燙上一燙。


    “翻來覆去的,你這是烙餅子哪。”王妃打趣自己的男人。


    她隻覺得腰下的玉石滾燙,但又不至於燙傷自己,隻覺得時常隱隱作痛的後腰十分舒適,學著朱棣換著姿態貼著酸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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