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芝有點懵逼的注視下,武都城太守府裏的氣氛似乎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這……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伯濟一到這裏,楊將軍就和他擺出了這副樣子?難不成,他們是之前曾經有過節嗎?可是,現在是在抵禦蜀人入侵的時候啊!無論有什麽事情,都應該暫時先放下吧……?”


    在想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魯芝的想法不禁弱了下來。


    郭淮向來待人和善,魯芝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和其他人之間會變成這樣。


    哪怕是當初被蜀人放迴來,以張合為首的眾將領一齊質疑他的時候,氣氛也遠沒有今天這樣的緊張。


    “楊將軍,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何必還在耿耿於懷呢?”


    郭淮搖了搖頭,平淡道。


    實際上,他的心裏也沒有表明看上去的那麽平靜。


    在來到武都之前,郭淮就已經知道武都城裏的守將是什麽人。


    他和楊秋之前是有那麽一點過節,不過都已經快十年前的事情。


    郭淮還以為對方再怎麽痛恨自己,這麽多年過去也該想通了。


    結果沒有想到,現在遇到了還是跟過去沒有兩樣。


    楊秋一點也沒有被郭淮的話影響,冷笑了一聲道:


    “耿耿於懷?嗬,你作為受益的那個人,當然可以一句話當沒這迴事掀過。可是我呢,有誰在意過我的想法?”


    魯芝聽得更加懵逼了。


    聽上去,郭淮是讓這個楊將軍受害……了?


    可是,以郭淮的性子,他怎麽會去陷害同僚呢?


    想到這裏,魯芝一步踏了出來,堅定地站了郭淮這一邊:


    “楊將軍,大家之間也許有什麽誤會,我們可以在擊退蜀人入侵之後再慢慢商談。”


    楊秋瞥了一眼魯芝。


    在這之前,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郭淮的身上,根本就沒有留意到還有另一個人: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跟著進來了?”


    魯芝嘴角一抽,自己現在好歹也是天水太守。


    之前被別人無視也就算了,現在看到了自己,結果居然還認不出來自己說誰。


    當下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


    “在下魯芝,新任的天水太守,同時也是別駕。”


    楊秋眉頭一皺,道:


    “你就是魯芝?”


    那語氣中帶著的一點點驚訝,讓魯芝不禁有點得意。


    哪怕是涼州的軍閥,大魏冠軍將軍也聽說過自己的名聲,甚至有點驚訝。


    還有什麽事情比這更讓人高興的?


    不過,楊秋接下來的一句話,就馬上讓魯芝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那個被郭淮舉薦上來的家夥?”


    楊秋緊皺著眉頭,看向魯芝的眼神也變得不善。


    似乎是恨屋及烏的原理,任何跟郭淮扯上關係的人,一律都被楊秋所記恨。


    郭淮也有點忍不住了,加重了語氣道:


    “楊秋,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跟其他人沒有關係!”


    楊秋冷笑了一聲,道:


    “的確,你們想幹什麽我懶得理。不過既然來了武都支援,那接下來就聽我指揮,懂麽?”


    看楊秋的神色,基本上是已經把“哪怕我要你們去送死,你們也得乖乖去送死”這句話給擺在台麵上。


    郭淮低下頭,沉聲迴了一句:


    “知道了。”


    說完,他轉過身,邁步離開太守府。


    在經過魯芝身邊的時候,他低聲補了一句:


    “我們走。”


    魯芝聽了,連忙跟楊秋道別,接著就跟上了郭淮。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楊秋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可惜並不是什麽喜悅的笑容:


    “郭淮啊郭淮,你居然有一天會落到我的手上……真是天意。”


    …………


    一離開了太守府,魯芝就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惑,開口問道:


    “伯濟,你和那個楊將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讓他這麽恨你?”


    郭淮歎了一口氣,倒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坦言道:


    “過去我和他曾經是戰友,一同平定過鄭甘、盧水的叛亂。”


    魯芝更加疑惑了,道:


    “這件事我聽說過,伯濟好像就是因為這件事升任為雍州刺史的。在平定了叛亂之後,關中人們安居樂業,這不是一件大好事麽?既然這個楊將軍也參與過,那你們的關係應該很好才對啊!”


    魯芝的說法不是沒有道理的,在這個時代並肩作戰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怎麽可能會淪為仇敵呢?


    郭淮搖了搖頭,道:


    “那件事之後,我的確升為了雍州刺史,可是楊秋卻沒有獲得任何的封賞。”


    魯芝一副了然的樣子,道:


    “原來是這樣,楊將軍因為他沒有得到封賞,所以才會記恨上了伯濟。不過,居然是這種事情,聖上的封賞肯定都是有理由的,作為臣子怎麽能因為沒有被封賞就記恨別人呢?”


    郭淮歎了一口氣,隨後閉上了眼睛迴憶起了過去的事情: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在過去,楊秋也是跟世英一樣正直的人,可是因為這件事他才會改變成了現在這樣。”


    魯芝微微一愣,正準備繼續提問。


    不過這迴郭淮沒有等他說法,就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像是在給自己迴憶一樣:


    “本來在平定了鄭甘的叛亂之後,參與的眾位將領都沒有受到封賞。可是在之後文祖慶祝的宴會上,我因為遲到、所以被責備問到‘從前大禹在塗山召會諸侯,防風氏來晚了,結果被殺。而今普天同慶,你卻來遲,為什麽?’為了保命,我隻好說了一番‘臣聽說五帝先用德來開導臣民。夏後時期朝政衰敗,才開始用刑。而今我生逢唐虞盛世,因此知道自己不會遭受防風氏那樣的殺戮。’結果文祖大悅,我不僅沒有受到懲罰,反而高升為雍州刺史,加封射陽亭侯……”


    說到這裏,郭淮就停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而魯芝,也徹底知道了為什麽楊秋會那麽記恨郭淮了。


    本來大家都沒有受到封賞,這雖然會有點不滿,但也不至於升出其他的情緒。


    不過郭淮因為說了一番話,就單獨獲得了封賞。


    人們不患寡而患不均,楊秋心裏自然會記恨上這樣的行為,認為郭淮是靠著拍馬屁才會升官的。


    再加上他近十年都沒有升遷過,內心的怨恨一步步積攢,才會到了如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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