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打算次日開張的丁氏工坊,沒想到今天就遭到了白馬莊保安營的洗劫。


    但是丁啟楨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如何趕跑對方了,他知道以陳埭民團現有的戰鬥力,在保安營麵前恐怕不堪一擊,他需要應對的問題,是如何保全民團的實力和丁家祖宅。


    冷靜思考片刻之後,丁啟楨立即吩咐下去:“疏散丁府人員,民團撤退到碼頭。”


    丁家是陳埭的地頭蛇,要找地方躲藏極其容易,金銀細軟也能夠藏匿或帶走一些,隻要避開白馬莊的鋒芒,等他們走後再迴來便是。


    至於說丁府財物方麵的損失,那也是在所難免,隻要人員安然無恙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從陳埭民團建軍伊始,丁啟楨就一直不遺餘力地向手底下的軍官灌輸一個觀念,那就是陳埭民團的使命,在於徹底打垮企圖起兵作亂的白馬莊。


    於是陳埭民團自上而下,都以保安營為自己的臆想中的敵人。


    聽得三公子麵對白馬莊的欺淩,居然要退避三舍,那些個軍官登時紛紛嚷了起來:


    ——三公子,我們必須針鋒相對,否則白馬莊必然得寸進尺,步步緊逼!


    ——三公子,我們占有天時地利人和,可以據守營房和府宅,一定能夠擊退賊人!


    ——三公子,我們願與民團共存亡,與白馬莊決一死戰!


    ……


    這些人七嘴八舌所說的話,可以匯成一句話:


    剛正麵,不能慫!


    一時之間,丁啟楨也是有些熱血沸騰,不過他隨即深唿吸幾次,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陳埭民團槍都沒多少,訓練時間也不足,這種情況下,強行讓部隊與保安營對陣,無異於送死。


    練兵不易,不能就這樣白白斷送民團的活路。


    丁啟楨下定決心,搖搖頭說道:“目前我們與保安營之間的差距,不是單憑勇氣就能取得勝利。有一天我們確實要與保安營決戰,但不是眼下!現在我們所要做的,是忍辱負重,臥薪嚐膽!”


    將民團托付給劉飛及幾個軍官,由他們帶隊前去碼頭,如果形勢不妙就立即登船離岸,保安營也隻能望洋興歎,徒唿奈何。


    丁啟楨自己趕迴丁府,就見闔府上下早已亂成一團,門外停了眾多車馬,一群群仆人正往上麵裝放箱籠。


    陳埭鎮承平多年。


    丁家在這裏根深蒂固,勢力極大,從來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就連招安之前的鄭芝龍,也知道丁家幾代都在朝中為官,不好相與,從來沒有騷擾過此地。


    可是今日卻傳來白馬莊保安營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離著丁府不過十裏地而已,若是他們順路過來打秋風,幾刻鍾之內就能抵達丁府。


    故此,丁家家主自覺保安營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然不多,驚訝和氣憤也無濟於事,還是趕緊避之則吉。


    他親自坐鎮大廳親自過問舉家出逃之事,前來迴事的管家奴仆絡繹不絕。


    丁啟楨邁步進了大廳,給父親大人請了安,麵帶歉意地說道:“此事皆因我而起,不料卻給家人和族人帶來災禍,以至於流離失所,孩兒真是愧恨難當。”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唯有避其鋒芒,方為上策。”


    家主倒是沒有過多的責備小兒子,畢竟成立民團、開辦工坊這些事情,都是經過他批準允許的,天知道白馬莊的馬公子會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就這樣打上門來。


    丁啟楨道:“我進門時,已經命丁雲峰去見馬丁,質問此事,希望能夠製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不過不能報以過多的期望,咱們這邊要抓緊時間撤離。”


    恰好這兩天丁雲峰在陳埭向家主迴事,他與馬丁認識,於是丁啟楨派他去麵見馬丁。


    與其說這是讓丁雲峰去求情,還不如說更像是緩兵之計,拖延一下時間,以便家眷能夠從容脫身,他根本無法相信僅憑丁雲峰的空口白牙便能退敵。


    就連臨危受命前去理論的丁雲峰本人,對此也不抱任何希望,內心深處更是忐忑不安,擔心一言不合馬公子就拿自己祭刀。


    在前往工坊的路上,丁雲峰還琢磨著,自己與馬公子的商貿合作一直在持續進行當中,對方從貿易中獲取的利潤,絕對要比一次性打家劫舍要高得多,按說馬公子不會做出這般不智的舉動,會不會是外人冒充白馬莊的名義前來搗鬼?


    及至到了工坊,丁雲峰見到沿途都有背著火槍的士兵把守路口,大批的民夫正往馬車上搬運蔗糖和煙葉。


    丁雲峰在工坊外攔了下來,他陪著笑臉問對方是不是白馬莊的人,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便說自己是馬公子的故人,想求見馬公子一麵。


    士兵上下打量他幾眼,內中一人轉身入內稟報。


    不多時,那兵丁折返迴來,說馬公子有請。


    丁雲峰在兵丁的帶領下進了工坊,來到中廳,就見馬丁端坐廳內,正在跟幾個人交代事情:”所有房舍圍牆均要搗毀,遇到堅固的建築,直接進行爆破,我要看到這一帶寸草不生,完全變成一片廢墟,在全部清理完垃圾之前,沒有繼續用來建設工坊的可能性。“


    幾個人連聲應是,分頭行動去了。


    丁雲峰心說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太狠了,三公子苦心規劃,丁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才搞出這一片屋舍,計劃最少要成立十個生產不同產品的工坊,沒想到還沒投產,就遭此滅頂之災。如若房舍全部毀損,估計工坊的事情便徹底泡湯了——丁家不會冒著再被搗毀的風險,繼續投資這個項目。


    馬丁打發走部下,這才請丁雲峰落座。


    丁雲峰坐立不安:“馬公子,這是怎麽說的?咱們之間合作幾個月,諸事順利,不知馬公子因何針對丁家?莫不是我們哪裏對不起白馬莊?”


    “針對丁家?對不起白馬莊?沒有的事!我非常重視咱們兩家之間的合作,絕對不會為難丁家。”


    馬丁正氣凜然地說道。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麽?


    丁雲峰滿腔悲憤:“馬公子,我鬥膽問一句,那你站在丁家的工坊裏,搬走丁家的財貨,還打算毀壞丁家的房屋,又作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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