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集一戰,白馬莊大獲全勝。


    馬丁第一時間命人將繳獲的虎蹲炮,送至軍事工坊進行研究仿製。


    至於抓獲的俘虜,幾乎占了泉城府守備軍總人數的十之七八。


    究其原因,潰兵人數雖多,但都不是南安本地人,對於道路地形兩眼一抹黑,驚慌無措之下四處亂逃,根本就沒找準往迴跑的路,加之甘知縣將南安城四門緊閉,潰兵連個藏身之處都找不到,其後保安營更是派出一隊人馬封鎖南安城以東的道路,也就是金守備和他的軍官騎著馬跑得快,以及一些腿腳麻利的兵丁先行一步跳出了封鎖圈。


    抓俘的工作持續了兩天,足足抓了一千五百多人,馬丁這才心滿意足地下令收兵。


    由於來自丁家和荷蘭人的訂單數量龐大,白馬莊民用工坊的規模隨之持續擴大,不少原本歸屬於農業及養殖的人員,都被調往工坊上工,幸好老杜去了尚杭紫金山,否則定然跳腳罵娘,去跟林清水理論一番。


    此番抓住的俘虜,正好可以彌補農業生產出現的人力缺口。


    若非馬丁對於丁啟楨的人品有所了解,知道他不是馬千總那種人,否則他簡直要懷疑丁啟楨是不是體諒白馬莊人口不足,特意引來一幫勞動力為自己解燃眉之急。


    萬科同老杜一起去了尚杭,萬達又一直忙於籌備泉城府連鎖商號的事務,於是處置分派俘虜的雜務,就落在了馬丁自己身上。


    馬丁也隻好打起精神,先安排人將所有的傷員統一救治,當然限於醫療條件和醫療水平,重傷員就隻能自生自滅了。馬丁衷心希望他們能有海賊劉東那樣的體魄,明明看著就要嗝屁了,誰料沒多久又活蹦亂跳了。


    這次的俘虜,馬丁不打算進行勞動改造了,甚至不打算全部留下。


    按他的計劃,先對這一千五百人進行甄別,已經在泉城府娶妻生子安家落戶的兵丁一概不用,全部遣散,那些單身漢以及外地人則予以留用。


    李浩南對此大惑不解:“公子,這些官兵進犯白馬莊,就算我們不坑殺他們,也應予以嚴懲,或鞭笞或毒打或苦役,豈能輕易放他們走?”


    馬丁自有他的道理:“這些人不比巡檢司的人,他們來自泉城府,那些在府城有妻兒老小的人,即便留下來也無心幹活,我們還要安排看守者防範他們逃跑,可謂得不償失,還不如將他們悉數遣散,還落一個好名聲。再則我們不殺俘,傳揚出去,能夠讓官兵知曉白馬莊的仁義,以後交戰之時便不願死戰。”


    李浩南想想,還真如馬公子所言,於是便不再堅持己見。


    這次所有被抓的俘虜,集中在當初保安隊初創時的老營裏,全都惴惴不安。


    尤其是抓俘隊裏有東洋一番隊的人,鑒於倭寇的心狠手辣,更是讓俘虜之間充斥著可怕的傳聞,很多人都以為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


    誰知這日馬丁卻將他們召集起來,當眾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一眾俘虜聽罷,第一反應是根本不信,天下哪有打了敗仗不吃苦頭,反而被敵方無條件放迴去的好事?


    馬丁也不廢話,叫人對所有俘虜逐一甄別,相互印證,確認每一個人的真實情況。


    如此這般,經過一番篩選,那些即將獲釋的人站到場邊,自覺萬分慶幸,喜笑顏開,就差沒給馬公子磕頭燒香了。而被留在演武場中央的人,則個個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馬丁命人將被釋放的人帶到一邊,認領自己的私人物品,然後開始對場中留下的人開始訓話。


    馬丁並沒有在白馬莊設立軍屯那,相反的,由於這年頭工業的收益要遠高於農業畜牧業,為了保證農業人口的收入不會低太多,他對於莊內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力特別優待,絕不搞城鄉剪刀差那一套。


    原本白馬莊的農田,采用的是佃戶租賃的方式,現如今一律改成了類似農業工人的模式。


    白馬莊的所有農戶,都隸屬於白馬莊的農業與畜牧處,每月按不同的工種工時及工作進度,領取相應的工錢。


    除了特殊的撫恤田之外,老杜主管的部門,會依照計劃種植指定的農作物,並培訓農戶按統一要求進行田間管理。


    剛聽說被留下的俘虜都要去種地,那些準備離去的不由得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過很快的,他們不厚道的笑容就凍結在臉上。


    馬丁宣布所有參與農業生產的俘虜,隻要服從安排,每個月的月銀最低一兩銀子,多勞多得,上不封頂,而且按時發放絕不拖欠。


    每個月打底一兩銀子?還不打白條?


    台下眾人麵麵相覷,不敢相信還有這等好事。他們在泉城府守備軍中,名義上是月餉八錢銀子,但是被長官克扣乃家常便飯,實際能拿到五錢就不錯了,就這樣還時常拖欠,幾個月拿不到一文錢。


    但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由不得他們不信。


    就見有人抬過來一個大木箱,當眾打開一看,裏麵滿滿當當全是一兩一錠的小銀錁。


    一看有錢可拿,登時全場轟動,那些人膽子也大了,都想著往前擠,先把銀子拿到手再說。


    此時站立兩邊的協警隊蜂擁而上,一陣短棍飛舞,馬上就讓他們老實下來,明白什麽叫守規矩。


    接下來,就是按名字點人頭,每人先發一個銀錁,作為預支的月銀。


    場外那些本來可以自行離去的俘虜,看見此情此景,不禁眼紅耳熱,看樣子留下來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於是乎就有個禿子悄悄地詢問那些看起來比較麵善的協警:“大哥,敢問這說是真的嗎?在白馬莊一個月能拿一兩銀子?”


    就見那協警不屑地一笑道:“一兩銀子算啥?也就是沒有什麽本事的新人,才願意拿這點種地的錢。腦瓜稍微靈活點的,都跑去工坊上工了,普遍都有一兩五錢以上。”


    見禿子聽得目瞪口呆,那協警又道:“不信你看,公子馬上就會問起,誰人會啥手藝?”


    果不其然,馬丁見銀錢已經發放完畢,開口說道:“你們當中,若是誰會一門手藝,可以不必種地,直接進入白馬莊工坊,月銀比種地隻高不低。”


    陸陸續續有幾十個人出列,說自己會泥水、木工或別的什麽手藝,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另外站了一處,等著林清水過來接收。


    此時場外的俘虜,就有人出來求告,說自己不願迴去,寧可在這裏種地。


    馬丁知道這些人的家眷都在泉城府,考慮到內部的安定,沒有答應他們,而是溫言相勸,讓他們知難而退。


    方才與協警搭話的那個禿子,忽地跑到台前,協警以為他要危及公子,趕忙上前將他按倒在地。


    那禿子也不掙紮,隻是拚命抬起頭來叫道:“我會手藝,我想留下來行嗎?”


    馬丁示意協警將他鬆開,好奇地問道:“你說說看,究竟會啥手藝?”


    “我會鑄炮。”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禿子剛爬起身來,被馬丁激動的神情嚇了一跳,膽氣也為之一弱,囁諾著說道:“我…會…鑄炮……”


    馬丁反問道:“你既會鑄炮,為何會在軍中?”


    禿子的表情很無辜:“我原本在濠鏡(澳門)的炮廠裏幫佛朗機人鑄炮,誰知管事的洋人看上了賤內,誣陷我偷炮廠的東西,想把我關起來,然後就可以趁機霸占我的老婆。我隻好帶著家人逃迴老家泉城府,但除了鑄炮又不會甚麽營生,迫於生計隻好入伍當兵。”


    “那你會鑄哪些炮?”


    “什麽炮都可以,虎蹲炮、佛朗機、紅夷大炮,全都沒問題。”


    “如此甚好!真是天助我也!”馬丁哈哈大笑:“你若真會鑄炮,便留在白馬莊專管炮坊,月銀十兩銀子,表現出色另有賞賜。此外,你的家人我會命人去泉城府接過來,給你一家人安排一套住房,讓你們安心定居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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