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個女子對他說:「爺,哪日你不當官了,咱們就去尋訪一座山,蓋一間小茅屋,夜裏聽著山泉潺潺,日起,眼眺滿山豔紅,好不好?那樣的日子才是人過的。」


    可惜他受封成了世襲王爺,而她,成為爵位第一名犧牲者……齊穆韌眉心皺緊。


    那日,他將此詩吟給皇上聽,皇上一臉幽然神往,問他,那是個怎樣的人物,才能做出這等文章。


    他沒說真話,隻說是偶得的一篇好文。


    他是武將,對於酸儒文章一向是不大看得起的,沒想到葉茹觀的文筆硬是讓他一再品味。


    前天,她讓月季遞紙條到書房,紙條上寫著:請問,下一篇文章可否換到一次出府機會?


    出府?已婚女子若無夫婿相伴豈可隨意出門,他想,這個要求肯定在柳氏手中就被駁迴了,所以葉茹觀才企圖從自己身上下手。


    他本想迴絕的,可心蠢蠢欲動,他想知道她還能寫出什麽好文章,勉為其難下,他在紙條上寫了個「可」,月季接過紙條卻遲遲不肯離開,他板起臉孔問:「葉氏為難你了?」


    「稟王爺,沒有,主子待奴婢很好,隻是……」她滿臉為難,低下頭、深吸口氣說道:「奴婢求王爺在上麵用印,主子說、說……」


    「說什麽!」


    「王爺說話不算話,明明約定好,一篇文章換一座土窯,文章幾時寫完,工人幾時出現,可工人遲了兩天。」方轉述完主子的話,月季立刻伏地叩首:「奴婢該死、奴婢逾越,求王爺嚴懲。」


    懲罰?她不過是轉述主子的話,他真想找人修理,自然會去找那個正主兒。


    齊焱王朝裏,誰不知道齊穆韌一諾千金,到了葉茹觀麵前,他反倒變成毀信小人,不過兩天,竟也計較至此?他被葉茹觀弄得哭笑不得,最後還是在紙條上蓋下印章。


    印章方落,月季就從袖子裏拿出文章。


    敢情她把他的一舉一動全算準了,賭自己會贏上這迴?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月季放下文章,立刻告退,退下的速度像是有鬼在身後追似的,當下齊穆韌就算有再大的火氣,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也消了。


    這迴葉茹觀給了他一篇「春夜宴桃李園序」。


    描寫的是一群人在賞、談、宴、飲上的盡情盡性,沒有前一篇動人心,但前麵短短幾句話,依然讓他迴味再三。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可不是嗎,誰的人生不是一場夢,不是水中月、鏡中花,繁華過盡、轉眼成空?


    第十章 二皇子之約


    「二堂弟。」一聲低喚,齊穆韌迴頭,看見滿臉笑意的二皇子齊宥家。


    齊穆韌起身迎他。「二皇子。大皇子沒來?」


    「大哥被父皇召去禦書房,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呢,我就先過來了。」


    齊者家長相斯文,眼底眉梢自有一股風流,經常搖著一柄折扇,不認識的還以為他是哪裏來的風雅學子,聽說他長得很像已逝的皇後,連脾氣都像,人人都道他脾氣溫和、心無城府。


    每迴聽見這些評語,齊穆韌總是淺哂默然。在後宮,哪有心無城府之人?城府、心計、野心,是後宮生存的必要條件。


    「不知二皇子相約,有何事?」齊穆韌嘴巴上客氣著,心底卻對他此行目的一清二楚。


    是因為白鈺方吧,他劫走的不是李太傅的千兩黃金,而是百萬兩銀票,試問:一個小小的太傅怎會有這等身家?那銀票是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為著什麽目的?這些並不難查。


    甚至說,根本不需要查,皇上心中早有定見。


    李太傅是四皇子的人,李太傅告老還鄉,不迴祖籍卻往邊疆尋找帶兵鎮守的葉定華將軍,所為何來?


    此事意外被穆笙給追出來,不對,應該說,皇上早就知道李太傅身懷巨款欲往北疆,他讓穆笙去做這件事,就是在等這個結論,好用來敲打敲打葉府,讓葉定華乖乖交出軍權。不管是貪瀆或叛國,任何一個罪名都夠葉府受的,看來皇上開始防著葉相了。


    皇上隻是沒算到穆笙動作那麽大,竟一口氣逮下十數名貪官,皇上沒惱火,反而在朝堂上讚揚穆笙,頒旨大發賞賜,為的是此舉過後的民間風評,也為端正朝綱,肅貪杜賄吧。


    皇上啊,心如明鏡,他清楚得很,誰在結黨、誰有野心、誰又在背後動作頻頻,而誰,是真正效忠於自己。


    經過這一迴後,他和穆笙的名氣大噪,朝堂風向紛紛轉往靖王府,大皇子、二皇子怎能不趁此時再次造就觀感,讓外臣百官認定靖王府是支持他們與四皇子對立的?


    所有人都道他們兄弟與大皇子、二皇子感情甚篤,小時候也許是,可隨著年紀增長,看的事情越多越廣,他漸漸明白,童年情感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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