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臉色沉了下來,“你是說趙匡胤會重兵自立?”


    “不!”王溥急忙解釋:“臣與趙將軍相交多年,他為人寬厚,慷慨豪爽,臣十分敬佩,也相信他絕不會有異心。”


    “那你的意思是?”柴榮皺了皺眉。


    王溥斟酌了一下措辭:“臣覺得問題就在趙將軍過於寬厚了,在軍中與他有私交、受過他恩惠的人太多,手下又有趙普那樣的能人,將來北邊若是局勢不利,就算他自己不想自立,他手下人也很可能會擁戴他自立。”


    “你說完了?”


    王溥愣了一下:“……說完了。”


    “你的話朕都聽到了,詔令不改,你下去吧。”


    王溥默然片刻,低頭道:“臣知道了。”


    他離開後,柴榮見馮道一臉微笑,問道:“馮卿在笑什麽?”


    “臣在想,王宰相這迴真是太糊塗了。”


    “哦?他哪裏糊塗了?”


    馮道微笑:“若是陛下北麵戰事不利,抵擋不住契丹人,國家恐怕都要滅亡了,趙匡胤自不自立還有什麽關係?若是陛下打敗契丹人,趙匡胤更不敢自立。”


    柴榮不置可否,淡淡道:“好了,朕想靜一下,你也退下吧。”


    “臣告退。”


    馮道走後,柴榮的臉色凝重了幾分,剛才王溥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趙匡胤太過寬厚了!


    他待人為什麽這麽寬厚,僅僅是性格使然?還是說有意而為之?


    不過馮道猜的也沒錯,對他來說,眼下最大的敵人是遼國,對方來勢洶洶,若是稍有大意,恐怕將是滅國之禍。


    與此同時,離開行宮的馮道迴到府邸,連夜寫了一封信,將王溥勸說柴榮的事告訴了趙普。


    他就像一隻狡猾的兔子,無時不刻不在給自己找退路,雖說概率很小,但隻要趙匡胤將來得勢,這封信就是他的進身之階。


    兩天後,趙匡胤帶領著三萬禁軍向南方進軍。


    而周國命令吳國攻打唐國的詔書,先一步到了杭州。


    這一段時間以來,陸原正在大力發展實力,擴軍、造船、研究火器、發展商業,忙都忙不過來,自然無暇理會周國命令。


    不過名義上他畢竟屬於周國屬國,什麽也不做也不太好,於是他命令蒙孝領第三軍去湖州邊境駐紮。


    如今第一軍防守徽安府和睦州,第二軍防守越州和明州,第三軍被調走後,杭州周邊隻剩下禁軍和第四軍。


    最近陸原發現手下軍隊征兵速度遠超預期,特別是駐紮在杭州的軍隊,憑借著杭州大量的人口基數,征兵速度極快。


    這也讓陸原產生再建立一支水軍的想法。


    與秦幽諭商議後,他決定將禁軍分為水軍和陸軍,編額各三萬,依然由秦幽諭負責訓練。


    第四軍在鹽官練水軍,而禁軍水軍在錢塘江操練。


    秦幽諭從未接觸過水軍,在這方麵並不擅長,便琢磨著想找個善於水戰的人才幫自己訓練。


    這幾天以來,她讓趙真將吳越國所有武將檔案全部拿了過來,她重點翻看的是唐汴的檔案,一番看下來,她對此人多了幾分敬佩。


    唐汴自出道以來,幾乎沒有打過敗仗,這樣一個人才,在吳越國卻一直升遷不上去,實在讓人可惜。


    不過秦幽諭的目的並非勸降唐汴,從清源軍說降此人失敗,她就看出要想讓此人背叛吳越國十分困難。


    她在意的是唐汴的那些對手,其中就包括了他活捉俞遜那一戰。


    從檔案中,可以看出唐汴能夠擊敗俞遜,存在有很大客觀原因。


    當初吳越國共有五千水師,而俞遜隻有幾百人,他是在擺脫吳越國其他水軍後,被唐汴帶領著五百人糾纏住,這才導致其他人將他合圍。


    繼續往下看,一個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朱龍——與俞遜同時期的一名海盜,不過此人名氣不如俞遜,但極為狡猾,連俞遜都被吳越國給捉了,他偏偏安然無事。


    最後吳越國無奈之下,將他招安了。


    他在吳越國做了兩年官後,便辭官隱退,不知下落。


    秦幽諭立刻對此人產生了興趣,沉思片刻,她寫了封信,對一旁侍立的趙真說:“幫我將這封信送給鹽官俞將軍那裏。”


    ……


    杭州,臨安。


    石崇信背著包袱,大步行走在街道上,欣賞著江南風光。


    這一路上,各種消息紛至遝來,仿佛整個天下都混亂起來。


    這麽多消息中,他隻關心徽安府和周國的消息。


    以前的徽安府如今已經被封為吳國,陸原被封為吳國國主。另外,吳國在不久前,又打下了越州和和明州,如今國土已擴大到五州,這讓石崇信倍感振奮。


    北邊周國的消息則不太好,不僅遼國大舉攻擊,連唐國都趁機攻打,形勢十分危急。


    不過擔心也沒用,隻有盡快進入吳國官場,幫助吳王平定江南,而後才能再考慮北方的事,石崇信心想。


    正想著,一聲尖叫聲響起。


    “來人啊!有人搶劫!”


    石崇信尋聲望去,見出聲的是一名婦人,穿著頗為華貴,身邊還跟著一名丫鬟,那丫鬟也在不住大喊大叫。


    石崇信快步走了過去,“怎麽了?”


    同一時刻,另一道男子聲音響了起來:“是誰搶劫?”


    石崇信轉頭看去,問話的是一名英氣逼人的青衣男子。


    那婦人指著一個方向,跺著腳說:“我的鐲子被搶走了,那賊人往那邊逃走了!”


    她話音剛落,石崇信和青衣男子便向婦人所指方向追去。


    二人幾乎並駕齊驅,石崇信漸漸生出些競爭心,加快了些速度,然而青衣男子剛一落後,又迅速追了上來,依然與他並駕齊驅。


    石崇信微微吃驚,就在這時,他看到前方一名瘦小男子正在狂奔,想必那就是賊子。


    石崇信與青衣男子迅速追去,沒一會就追上了瘦小男子,將他按倒在地,從他身上搜出一個玉鐲子。


    “兩位好漢饒命,小人偷這鐲子是為了給老母看病,求兩位好漢千萬不要將小人送到官府!”瘦小男子求饒。


    “你母親得的什麽病?”石崇信皺眉。


    “風寒。”


    石崇信正要再問,旁邊的青衣男子拋出一小錠銀子:“給你母親看病去吧。”


    “多謝好漢!多謝好漢!”瘦小男子謝了兩聲,轉身逃走了。


    石崇信望著青衣男子,問:“你為何不等我問完?如果他說的是假話怎麽辦?”


    “如果是假的,我也不過損失了一兩銀子,如果是真的,可以治他母親的病。”青衣男子淡淡道。


    石崇信直搖頭:“你錯了,若是他在撒謊,你這樣做是鼓勵他將來繼續搶劫,繼續騙人。隻有將他送去衙門,讓他認識到錯誤,才有可能讓他改正。”


    青衣男子轉頭看了他一眼,默然片刻,正色道:“算你說的有理。”


    石崇信頓時對他大生好感,笑道:“相逢便是有緣,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總得先把鐲子還給人家吧?”青衣男子拿著手鐲晃了晃。


    “哈哈哈,說的也是,我叫石崇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朱繼。”


    “好,朱兄,你我先去還了這鐲子,然後去喝酒!”


    就在二人向原路返迴時,一隊官軍忽然圍了過來,石崇信正覺奇怪,官軍中,一名帶著頭盔的戎裝男子走了出來。


    此人虎臂狼腰,極為雄壯。


    石崇信瞧見他後目光閃爍,沒想到江南也有如此人物。


    “你們莫非就是搶劫的賊子?”雄壯男子問。


    朱繼沉聲道:“我們是幫忙捉賊的,手鐲已被我們搶迴來。”


    戎裝男子盯著二人瞧了兩眼,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們留下失物,可以走了。”


    “頭兒,他們說不定在說謊,不如等失主來了再放他們走吧。”男子身後一名軍士說。


    “你見過這樣的賊子嗎?”戎裝男子瞪了手下一眼。


    朱繼遞過手鐲,輕聲道:“石兄,咱們走吧。”


    石崇信垂著眼瞼說:“剛才那位軍爺說的不錯,我們還是等那位失主來了再說吧!”


    戎裝男子挑了挑眉:“怎麽,你怕我昧下這鐲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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