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安府。


    書房之中,陸原正在整理南路軍的戰報,總的來說南路軍先敗後勝,蒙孝居功至偉,陸原不禁感歎,當初去宣州求賢的行為總算有了收獲,蒙孝確實是一員良將。


    他決定去書嘉獎,同時給他記下兩大功,等戰事結束再論功行賞。


    至於金元武和馬空明,陸原微微有些失望,金元武處事沉穩,馬空明勇猛過人,二人都是他十分信賴之人,本以為他們在戰場上會有一番表現,但戰爭結果卻十分殘酷。


    金元武甚至請求辭去主將之職,陸原將他的請求駁了迴去,失望歸失望,但他和馬空明一樣,之前都立下許多功勞,他不想因一次犯錯就臨陣換將。


    而且最關鍵的是從金元武和馬空明呈上的戰報來看,他們一個過於莽撞輕敵,一個過於小心謹慎,但後來都認識到自己錯誤,聽取著手下人的意見,這才不至於將結果變得更糟糕。


    而且從二人的戰報中可以看出,他們都沒有推卸責任,自願承擔戰敗過失,還讓陸原注意到尉遲旦和薑雲都有著不錯的軍事才能,所以陸原在失望中又帶著幾分欣慰。


    若他們拒不認錯,剛愎自用,那麽即使以前有再大的功勞,他也絕不會再用他們為主將。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進入書房,道:“節帥,有東路軍的戰報。”


    陸原急忙接了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看完整個戰報,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這……不可能吧,俞遜打下睦州城不說,竟然還靠著兩千多人擊破了五萬人的衣錦軍?然而看到記錄詳細的戰鬥過程,卻又不由得他不信。


    陸原就這樣呆呆看著戰報,過了許久,他臉上漸漸開始出現笑容。


    他此時的心情很像是當初得知秦幽諭和秦泉打下十一寨的感覺,但比那時的喜悅還要強烈,他意識到自己得到一名超級猛將,難怪他能讓蒙孝這樣的人如此推崇。


    俞遜的捷報最後,還向陸原提出申請,希望擴軍到一萬。


    陸原決定同意,不過他也打算向睦州派幾個文官過去,負責接手睦州政務,俞遜隻負責軍事就可以了。


    這並非他不信任俞遜,而是他很清楚,當一個將領同時手握軍政大權時,便很容易滋生出野心,節度使之所以容易生異心,便是這個原因。


    至於他的功勞,就和蒙孝一樣,給他去書信,好言嘉獎,功勞先記下,戰事結束後再論功行賞。


    整理好思路,陸原派出一名親衛,讓他去召集張德仲和展元等重要官員。


    沒多久,徽安府品級最高的幾位文官都到了,當陸原將東路軍狀況告知後,眾人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


    震驚之後是喜悅,其中以袁弛最為興奮,他欣喜道:“想不到俞將軍如此了得,竟然真的打下了睦州,還將吳越國衣錦軍打敗,這太不可思議了!”


    展元笑道:“再加上前幾日南路軍的捷報,咱們四路大軍中,三路都已經守住了,而北麵是秦將軍防守,兵力最多,想來這次戰爭我們一定能夠獲勝!”


    紀闌沉著臉道:“東路軍隻不過打下了睦州城,睦州其他郡縣依然在吳越國手中,而且吳越國在杭州還有十萬禁軍,眼下應盡快發展實力,做好對抗吳越禁軍的準備,切不可自滿。


    “至於南路軍,安化軍還有一萬多人,也不能大意,北麵是朝廷禁軍,戰力非同尋常,更加應該謹慎對待,現在就談勝利,還太早了。”


    “其他縣哪裏抵擋的了俞將軍,估計不日就能打下!”展元不以為然道。


    紀闌立即反對:“就算能打也不應該打,老夫以為眼下應先穩定睦州城局勢,不必急於擴張,我們兵少,城池越多,需要守的地方也越多,不如先堅守睦州城,其他縣之後再慢慢徐圖。”


    陸原欣慰的看了紀闌一眼,笑道:“我準備從徽安府派出一人,帶著幾名文官去睦州城,負責睦州政務,紀大人,聽了你剛才的話,我相信你能勝任這個位置!”


    “隻要節帥希望,老夫願意去睦州,隻不過官學的事不知節帥準備交給誰處理?”


    “你從你手下中舉薦一人先臨時擔任著吧。”


    “是。”紀闌點了點頭。


    這時,張德仲開口道:“節帥,我們應立刻將捷報通告全府,以安民眾之心。”


    “張少尹說的極是,此事就由展判官去辦吧。”


    “是。”展元急忙點頭。


    諸事商議完畢,眾文官紛紛離開二堂,展元迴到判官衙,立即將陸原交代的任務分派下去,而後開始處理日常工作。


    可隻要想到東路軍的勝利,他心中便難掩興奮之情,工作也很難集中注意力,等到下衙鼓聲響起,他迅速起身,準備趁妻子不在家,迴家好好喝一杯慶祝一下。


    在自己常去的酒館買下一壇酒後,他快步向家中返迴,到家門口後,他拍了拍門,喊道:“我迴來了。”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展元臉色大變,這腳步聲他再熟悉不過,是金蘭芝迴來了,他一個箭步跨到對麵那家人門口,將酒壇放下,然後迅速返迴家門口。


    剛好大門在此時打開,金蘭芝嬌俏的麵容出現在門後,她情緒看起來似乎不太好,開門後一言不發,轉身向屋中返迴。


    展元迴頭看了酒壇一眼,歎了口氣,這才關上大門。


    先去內屋母親房中問了個好,這才行至大堂,向坐在一張椅子上的金蘭芝笑道:“老婆,你可算迴來了,睦州那邊還順利嗎?”


    “不順利,一點都不順利。”金蘭芝嬌哼道。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金蘭芝悶悶不語。


    展元見妻子不高興,微微一笑道:“那我先告訴你一件好消息吧,你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說著,將東路軍打了大勝仗的事說了。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金蘭芝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展元不解道:“怎麽?這消息難道不好嗎?”


    “好是好。”金蘭芝哼道:“可就算他打了勝仗,也不該這麽目中無人吧!”


    “你說俞將軍?怎麽,他得罪你了?”展元驚奇道。


    金蘭芝咬著牙道:“他把我嫂子給抓了!”


    她奉自家兄長之命去杭州富陽縣找自家嫂嫂夏玉容,去了後,打聽了好久,才知夏玉容父親因之前的事丟了官,去睦州投靠了嶽父,等金蘭芝追到睦州城時,剛好趕上俞遜打下睦州。


    由於她和俞遜不熟,也就沒有拜托他幫自己找人,隨後一番打聽下,她才知道夏玉容外公是睦州司馬,如今全家人都被關在牢裏。


    金蘭芝無可奈何,隻好去求見俞遜,誰知卻吃了個閉門羹,她頓時大發脾氣,和守衛鬧了起來,若非她手上有徽安府捕頭的牌子,恐怕都被抓起來了。


    她將事情經過向丈夫一一盡述,展元聽完後,默然片刻,沉聲道:“你放心,等他迴徽安府了,我就去幫你要人!”


    “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他現在打了大勝仗,陸節帥肯定會對他很器重的。”金蘭芝微微有些擔心。


    展元大怒:“他才跟著陸節帥多久,就算打了勝仗,也不能欺負人啊!你放心,我相信陸節帥不會偏著他的。”


    “那也是,你可是最早跟著陸節帥的人,他不偏著你偏誰啊!”金蘭芝用力點了點腦袋。


    ……


    杭州。


    距離派出衣錦軍不到幾天,錢弘俶做夢也想不到會聽到他們戰敗的消息,而且是慘敗,隻有不到一萬人迴來了。


    朝堂之上,錢弘俶目視著下方跪著的一名將領,咬牙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你們遭受如此慘敗?”


    那名將領是衣錦軍的一名都將,他如今已經是衣錦軍中活著的人中軍職最高的了,感受到錢弘俶的震怒,這名都將顫聲道:


    “君上,我們中計了,睦州城早就被敵軍奪取了,他們打扮成睦州府兵,在半路設下埋伏,用火攻之計偷襲我們,再加上那天剛好是西南風,所以火勢很快蔓延,這才遭至大敗!”


    “你的意思是他們早就打下睦州城,求援信也是假的了?”錢弘俶冷冷道。


    “是的,一切都是他們的詭計!”


    “內衙軍統軍使”戴牧沉聲道:“君上,求援信是方英的親筆信,如此看來方英已經投靠了徽安府,臣建議立即將方英滿門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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