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打開之後,並未出現什麽神異變化。想象中魔氣四溢改換天色的場景也未出現。


    唯有一股陰涼黏濕的無形之物,如蛇行一般,從□在外的肌膚上迅速的滑膩而過,接著消失。


    若是沒有靈力護住己身,或許就能得知這無形氣息的作用效果了。


    不過傻了才會卸了防禦親身一試。


    葉九秋低頭朝木匣中看去,隻見一片黑色花瓣靜靜的躺在其中,新鮮潤澤,仿佛才采摘下不久,絲毫瞧不出歹毒至極的內在。


    這就是魔骨?


    與想象中的落差著實太大了。葉九秋很難相信,抬頭看向葉九幽,眼中疑惑。


    葉九幽也看見了這片花瓣,一瞬憶起了諸多與之相關的畫麵,但心境卻一直是平靜的,奇異的未生起任何波瀾來。


    魔骨於他,雖是他人加害於他,但又何嚐不是他自己對自己的量刑與懲罰?


    曾經多少個日夜,一邊被魔骨折磨得痛不欲生,一邊冷酷的一遍遍提醒自己,這是你應得的,憑什麽大家都因為你死了,而你還能好好活著?


    現在再想起那段漫長的歲月,忽然覺得陌生了。


    當年的情緒再也紛擾不到現在的自己。


    葉九幽走過去,將葉九秋手中的木匣拿到自己手中:“走罷,去把它用掉。”他如此態度,自然說明了此魔骨是真的。


    葉九秋知道,葉九幽說的是找誰用掉。他沒有異議,隻是先問了一聲師父與何師兄,看接下來他們有何打算。畢竟他現在找到了大哥,定是要先迴大燕國一趟的,而封玉書與何山見沒必要陪他在路上奔波。


    再者,經過厄難穀一行,一半因虛空骨階的幻境煉心,提升了各自心境,一半因最後隨火光所至神遊大陸,有了罕見的體驗與感悟,他們各自修為上的瓶頸已有了鬆動。葉九秋覺得,他家師父和師兄大概會選擇閉關,消化這段寶貴經驗,精進修為。


    而他也隱約有種突破的預感,大概隻能壓製到迴去葉府,之後他也需要閉關一段時間了。


    不出意外,封玉書與何山見的確是準備覓地閉關。北大陸地廣人稀,剛好適合。


    彼此留下傳訊符,封玉書就卷著何山見,禦劍消失在天際。


    葉九秋目送二人離開,心頭有些空落。才相聚沒多久,又分開了。他抿了抿薄唇,扭頭看向身邊高大瘦削的男子,寂寥的眼裏又多了幾分暖意。


    還好,九幽會一直在自己身邊,這就足夠了。


    他們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全天下裏,再沒有一人對他們彼此而言有如此特殊,如此不可分離。


    他振作精神,很快從封玉書他們離開的失落中走出來,拿出了窺地鏡。


    如法炮製的,他用崔一刀的血來尋崔一刀的下落。先前在厄難穀,窺地鏡不可用,但現在出來了,窺地鏡上很快就顯現出了崔一刀的身影。


    崔一刀還在昏迷中,躺在一片嫩芽剛冒頭的草地上,一隻巴掌大小的灰色雙頭蜥蜴趴在他胸膛的傷口上,一動不動,好似累極睡去。而在他身旁,荀術也躺著昏迷不醒。


    從鏡中的畫麵上,通過陰影可以辨出太陽的方位,由此也可推敲出荀術他們又處於他們的什麽方位。


    “在那邊。”葉九秋抬手指向西方。厄難穀大約將所有人都送出來了,隻是各自的落點沒在一處。既然窺地鏡能照到那兩人,也就說明那兩人距離他們並不是太遠。


    他這邊用窺地鏡照著那二人,葉九幽則將黑棺打開,把昏迷的白然扔了出來。


    從黑棺中落出的白然軀體僵硬,生機極其微弱。


    葉九秋知道,除了他之外,黑棺是容不得其餘活物的。像往生沼那次,都要赭紅蓮圖幾等人龜息之後,才能暫時進入黑棺半個時辰。


    若是不做任何準備就進入黑棺,大概就是白然這個下場了——生機卻剝奪,或者說,生命潛力被削減。削減到無時,就該死了。


    他忽然想起,葉九幽在問草境的時候,就把楊宏給扔進了黑棺,那楊宏現在?


    他想到就問了,而後聽葉九幽不在意的道:“他還有用。”


    哦,那就是還活著的意思了。葉九秋眨巴下眼,很快就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


    他站在一旁,看著葉九幽掌風一扇,就將覆在白然身上的黑色鬥篷碎開,露出其下猙獰可怖的麵容。


    無比嫌惡的看了一眼白然腐爛灰敗的皮肉,葉九幽手中的動作未有停頓的,無比迅速的將木匣中的花瓣引出,打入白然的靈台處,而後手掌一抬,將碎了的鬥篷重新蓋上白然的麵龐,完全一副不願多看速戰速決的姿態。


    葉九秋看得笑了,他先前還以為麵對如此場景,他會心情沉重或是感到快意,但看到九幽那副嫌棄的表情,他就隻想笑了。


    走出陰屍宗後,才見得大千世界,森羅萬象,如往生沼,厄難穀,蘇七一族與魔物一族。相比之下,白然不足以占據他們太多情緒,不值得再令他們在意。


    他們間的差距已經太大了。葉九秋垂眸看向地上的白然,目光漠然。


    白然修得是一身毒功,按理說,魔骨會對他幫助巨大,但那幫助的前提是他的修為精深,堪比大能的時候。


    而如今,他隻是結丹期修為,魔骨對他而言不是臂助,而是實打實的烈性毒藥。就像凡人直接服下一株聖藥,藥性會將人直接撐爆。


    但因為魔骨的強大生機,白然倒不會身死。他會如原來的葉九幽一般,活著,卻身處煉獄。


    除非他修為提升,到大乘或是渡劫期的時候,或許就能體內的魔骨化作己用了。


    但反過來,他體內有魔骨,那麽比魔骨低級別的毒物就不能近他身。


    就像領地一樣,魔骨會排斥一切低於它的毒物進入自己的地盤。而白然煉製不了其他毒物,他一身修為就不能提升,又談什麽煉化魔骨?


    煉製不了低級別的毒物,他倒是可以煉製比魔骨更高級別的毒物。但先不說找不找得到,單是找到了,他也不能煉製。魔骨他尚且壓抑不了,要是再加一門,他大概就隻能等死了。


    隻有白然練著這一身毒功,那他的修為就永遠提升不了。但他若是廢去這一身毒功,他的下場會更加淒慘。


    他的身體已經被毒素侵染,若是沒了修為,整個身體必然徹底垮掉。但又有魔骨在身保他不死——


    他會成為一具活著的*屍體。喪失五感,無法移動,身體潰敗,卻依舊活著,長久的活著。


    你會選擇哪一條路呢?


    葉九秋勾起唇角,眼中冰冷。是保留一身毒功,奢望找到不可能的破解之法,還是廢了一身修為,做個活死人,又或是忍受不了魔骨的折磨,自我了斷?不過聽說,種了魔骨的人,連死都不敢死呢。因為他們不確定,魔骨會不會在自己死後仍如跗骨之蛆,纏繞於魂魄之上,所以都選擇了魂飛魄散一途。


    白然的路已是絕路,他與九幽隻消在旁偶爾看上一眼便好。


    葉九秋眼前有寬闊坦途,這是修行之路,需漫漫求索。路上的種種阻礙,已無法令他長久駐足。人生的輕重主次,他明悟於心。


    他眼眸明亮,燦若繁星,周身空氣一振,彌散出一股玄奧的氣息來,令葉九幽詫異的扭頭看他:“你……”


    “略有所得。”葉九秋彎了彎眸子,在厄難穀的幻陣中磨礪了道心,而今再次精進一層,鞏固下來,堅若磐石。


    葉九幽上下打量他一番,點點頭:“不錯。”


    葉九秋笑得更歡快了,他可是難得被九幽表揚一次。


    將白然重新裝入黑棺內,他們二人就飛快朝著崔一刀那邊趕去。


    他們要把白然還給荀術。


    很顯然,這兩人之間是做過交易的。現在想想,大概也能猜到交易內容。荀術莫約是許給白然一定的好處,比如他手中那塊血槐木木牌,而白然則是幫荀術釣到葉九秋。


    但現在這交易絕對是黃了。想想看,要是白然醒來後,發現身中無解之毒,他會怎麽想?


    會不會想,若是沒有與荀術這個交易,那他就不會進入厄難穀?就不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個念頭毫無理性可言,可當人崩潰絕望的時候,就算他是白然,他也會將一切過錯推給別人,而後心生怨恨。


    看狗咬狗什麽的也挺有意思的。


    於是葉九秋與葉九幽一路避開了其餘從厄難穀中出來的修士,朝著崔一刀他們那邊飛去。


    或許要多謝那隻石蜥獸,妖獸護主,在崔一刀重傷的情況下,它會帶著崔一刀主動避開其餘的修士。因此當葉九秋他們遠遠看見崔一刀與荀術時,發現四周安安靜靜,隻有這兩人存在。


    “等等。”葉九幽忽然出聲,攔下準備下去動手腳的葉九秋,“再看看。”


    “怎麽了?”葉九秋問。


    “崔一刀醒了。”葉九幽指了指那方,同時掐了個法訣,將他與葉九秋隱匿起來。


    葉九秋看去,見那崔一刀睜開了眼,正艱難的挪動到荀術身邊,好像是要為荀術解開禁製,讓荀術從昏迷中醒來。


    “為何不過去?”葉九秋皺眉,崔一刀是一定要死的,畢竟他可能聽到了七神宗所說,知道他手裏有進出往生沼的秘密。現在不趁著一人重傷一人昏迷過去撿便宜,難道還要等荀術醒了再大戰一番?


    “荀術早就醒了。”葉九幽涼涼的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怎麽不會仔細看看的嫌棄眼神。


    葉九秋靜心一看,發現果然如此。他抬手摸了摸鼻梁,尷尬道:“我隻是沒想到,他爹就在一旁重傷快死了,他怎麽還裝暈裝得下去。”所以才沒懷疑荀術是不是醒了。


    “你說他為什麽裝得下去?”葉九幽忽然來了興致,慢悠悠的問他,“他為什麽要裝?”


    葉九秋被問得怔了怔,也隨之深思下去。


    荀術假裝暈迷,於他而言有什麽好處?又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他沉吟半晌,想到了一個可能,頓覺悚然,猛地抬頭望向葉九幽,滿眼驚愕,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猜測。


    ——若是荀術一直這麽昏迷著,而崔一刀也重傷昏迷,那麽最後隻會有一個結果:崔一刀身死。


    荀術想崔一刀死。


    會是這樣麽?


    葉九秋雖是看著葉九幽確認,但心中隱約已經肯定了這個猜想。


    荀術是清醒的,他可以救崔一刀。但他沒有這麽做,而是假裝昏迷繼續躺著,那就是放棄了救崔一刀。


    “他們不是父子麽?”葉九秋喃喃,崔一刀待荀術如何,他無法多說。但崔一刀的石蜥獸在帶著主人逃亡時,會帶上荀術一起,這已經足夠說明很多。


    難道說先前九幽的猜測錯了?荀術並不是水月子?不是崔一刀之子?


    “正因為有父子這層關係在,他想崔一刀死,可是不願由自己動手。”葉九幽玩味的挑起唇角,“可惜崔一刀現在醒了。你說,他又會怎麽做?”


    葉九秋默然,他認知裏的人性的狠毒一次次的變更著下限,他不願將人往最歹毒的一麵去想,可卻經不起現實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他呈現醜陋與惡意。


    他搖了搖頭,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蹲某直播,感動的稀裏嘩啦,然後就碎了_(:3」∠)_


    今天擼個長長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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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親愛的們…們……們……【樹洞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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