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玲瓏問的問題似乎有些冒犯?


    因此留給顧玲瓏的是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


    “你很在乎?”


    阿桑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苦澀。


    顧玲瓏抿唇不語。


    她沒辦法說不在乎。


    畢竟,誰不害怕有人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的身體。


    阿桑似乎悠悠一歎:“我記得我曾跟你說過,這隻是我的一縷魂魄,你也應該記得從前我見你時,你還能看到我的身形,可是此刻,玲瓏,傻孩子,你還能看到我嗎?”


    她的魂魄正在無時無刻的消散。


    從前顧玲瓏還能看到她,說明她的魂魄還很渾厚,可是現在,她隻餘一縷氣息。


    “等這縷氣息消散,這世間便再無我。”


    “我,亦不會搶占你的身體。”


    她淡淡的說著,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顧玲瓏的心頭一窒。


    在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後悔:她剛剛怎麽能說出那般糊塗的話?


    她定是被江臨影響了,所以才變得這般惡毒。


    “我……對不住。”


    顧玲瓏最終還是深深懺悔。


    “沒事的,傻孩子。”阿桑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平靜,這一會兒她似乎帶了笑:“如果我是你,定然也會害怕,畢竟誰不擔心自己身邊有一個老妖怪,時時刻刻覬覦自己的身體呢?孩子,你這樣警惕,很好,很好。”


    如此這般,她才能放心的離去啊。


    做神女不是那般簡單的事。


    如果她有顧玲瓏的警惕……是不是那場災殃便不會發生?


    在顧玲瓏不知道的地方,阿桑微微苦笑。


    顧玲瓏此刻心裏正有萬千疑慮。


    她不知道江臨對於阿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但是那個疑惑橫亙在她心裏很久很久了,她真的很想知道。


    “我……真的是你嗎?”顧玲瓏忍不住咬唇。


    其實就在之前,她還萬分堅定自己,絕對不是阿桑。


    可是,可是那個域……真的深深的打擊了她。


    江臨僅用一枚鳳簪就阻破了她的絞殺。


    並且說出那麽一番高深莫測的話。


    顧玲瓏沒有經曆過那般恢宏的事,對阿桑的能力了解的更是少之甚少。


    江臨那般說話,已經開始讓她起疑。


    她……真的隻是單純的顧玲瓏,阿桑的傳人,而非阿桑自己?


    因此這一刻,在排除阿桑對自己的威脅之後,顧玲瓏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阿桑像是低笑了一會兒才迴答:“你想是我嗎?”


    “並不想。”這一刻顧玲瓏坦誠的可怕。


    阿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顧玲瓏的這種坦誠。


    她甚至有點兒想好好教訓顧玲瓏一頓,但最終還是微微搖頭:這一屆的神女啊,似乎比她更有想法。


    如此一來,她更放心了。


    隻是,關於顧玲瓏的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我很抱歉,我…丟失了很多很多記憶。”


    所以顧玲瓏到底是誰?是不是她的覺醒之身,她真的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擁有她這般記憶的這縷魂魄不會跟顧玲瓏搶占身體。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們二人本身就是一體,何須搶占?


    但這個想法她才不會宣之於口,避免嚇到顧玲瓏。


    顧玲瓏:“……”


    她想過很多有可能的迴答,但唯獨沒料到這個“不知道”。


    而且這個“不知道”讓她更加驚懼。


    她如果真是真是阿桑了怎麽辦?


    她……


    她如何麵對眼前的這一切?


    阿桑像是看出了顧玲瓏的恐慌,心裏輕輕一歎,最終還是安慰:“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的是,之前的我,似乎沒有你那般神通,而江臨之所以能逃脫你那股神通,可能是因為那枚鳳簪。”


    那枚鳳簪上有她的精血。


    “這……”


    這更讓顧玲瓏恐慌了。


    帶有阿桑精血的鳳簪可以消解她域內的絞殺之力,那豈不是證明她和那精血同屬一源。


    更甚至,她們本身就是同一個人。


    顧玲瓏越發心慌。


    阿桑輕歎:“你忘了,即便你不是我也是我的血脈,按照你之前的猜想,你是返祖之身,身上帶有我的血脈、跟我的精血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興許他就是這樣才逃脫了你那神通。”


    “……希望是這樣吧。”


    顧玲瓏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個說法,隻覺得像吞了一口蒼蠅那般惡心。


    明明她的域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可是現在卻有了變數。


    還是江臨這個變數。


    在此之前,顧玲瓏並不覺得有那滴精血是什麽威脅,可是現在看看,恐怕以後她想殺江臨……


    難,很難。


    至少用域殺江臨怕是行不通了。


    顧玲瓏還在幽思之中,阿桑也保持了沉默。


    直到最後,顧玲瓏似乎悠悠聽到一陣哭聲,她才迴過神來。


    她說過,她還要趕緊去看看女兒。


    但是居然被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困住了。


    現在她必須要去見女兒了。


    顧玲瓏行色匆匆,馬上要走。


    阿桑就在她的背後,她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再次問出了之前那個被顧玲瓏忽略了問題。


    她道:“你會原諒他嗎?”


    這是很突兀的一個問題。


    但是顧玲瓏就是聽明白了。


    阿桑指的應該是江臨。


    他們兩人隻見應該有著很多故事,顧玲瓏很想問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此刻……


    “算了,下次再問。”


    顧玲瓏低語。


    她必須趕緊去看女兒。


    再次思索阿桑提出的那個問題:


    “不會。”


    不管她是不是阿桑,也不管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她早已開始了新生活。


    原諒江臨那件事就交給阿桑吧。


    她,她不是阿桑。


    至少她隻要堅定自己不是阿桑就好。


    顧玲瓏迴答的堅定,離去的步伐也是十分堅定。


    她甚至沒有迴頭,自然沒注意到阿桑原本不成形的身子突然又煥發出一絲具體的形狀。


    尤其是她的臉龐,更加實質,就像一堵真人。


    隻不過此刻她臉上的麵容是那樣的幽深而孤寂,迷茫而無措。


    她剛剛問顧玲瓏會原諒他嗎?


    但實際上她問的還是她自己。


    她自己能原諒江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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