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摘星閣內,閣主宋秋虹離開的第十一日。


    站在自己房內的宋雁鳴,雙手顫抖的捧著師父離開前一夜給他留下的那封信件,淚流滿麵。


    雖然宋雁鳴平日裏在修煉《玄天真解》上並不怎麽認真上心,但是他對自己的師父卻是十分的敬愛,不止是當年宋秋虹把他從那個破廟中撿迴來讓他幸免於餓死凍死,還因為自己來到摘星閣拜宋秋虹為師的這十年裏,師父對他的照料和期盼,這些都讓他這樣一個從小便沒了父母流落江湖的孤兒感覺到家的溫暖,在師父的身上感覺到了父愛母愛,這些東西比能不能修煉甚至是能不能活命更重要。


    本來宋雁鳴從來不關係修煉的事情,反正那本《玄天真解》也不適合自己修煉,隻要能待在師父身邊就好,可是如今看著這封信件上師父的交代立即害怕起來,他害怕信上說的會變成事實,他害怕自己會突然失去那個疼愛自己的師父。


    雁鳴孩兒:


    多年前師父自那破廟中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知道你天資卓絕,將來必會是一個不凡的人物。為師將你收入門下也存了希望你能夠振興宗門的私心。隻是後來無奈發現你身具罕見的雲霞屬性,於本門修煉功法格格不入,是以為師對當初草草收你為徒,毀了你的修行天賦而感到耿耿於懷。如今事情有了轉機,為師得到消息,昆崳山兩名弟子攜帶《雲蒸大澤譜》前往雲夢澤必然經過江州,而那雲夢澤的鎮宗仙譜又是極為適合你修煉的功法,為師有心為你奪來。隻是此行兇險,若是為師十日未歸,你便可自行離開摘星閣,前往雲夢澤拜師那鍾凡淼門下。那鍾凡淼見你資質天賦一定會收你為徒。切記從今以後萬不可向旁人透露你曾是我宋秋虹弟子,好自珍重。


    師,宋秋虹。


    宋雁鳴看著信上字不知道如何是好,猛地抹掉眼中的淚水推開房門向外跑去。


    摘星閣大殿中同樣的氣氛凝重,一封師父宋秋虹臨走時留下的信件放在眾人眼前,其中說書大致與宋雁鳴看到的內容信息差不多,隻不過這封宋秋虹留給自己大弟子華清池書信中詳細的交代了若是他下山十日未歸該怎麽做,以及將閣主之位傳給華清池的事情。


    宋秋虹的所有弟子基本上都站在這裏,剛剛聽完大師兄將師父的信件念完,所有人都焦急萬分。


    所有的師弟們都把目光集中在大師兄華清池身上,宋秋虹信中所說的老成持重的大弟子。


    華清池歎息一聲道:“這是師父臨出行前留下信件,交代我十日後他老人家若是還未能歸來,便當著眾位師弟師妹的麵宣讀。如今也知道信中所說的是何事,也明白了師父此次出行所為何因,大家有什麽想法?”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實也不怪他們,這一代的弟子們都是宋秋虹近十幾二十多年所收的弟子,而閣主宋秋虹那一代的弟子大多因為當年一場災禍死的死散的散,如今這摘星閣中便是這些年輕人當家了。隻不過這些人大多是年紀輕輕又一心躲在摘星閣專心修煉,那裏有經驗和閱曆去處理這等天大的事情。宋秋虹也知道此時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在信中便交代好了所有後事。若是他不能在十日之內趕迴摘星閣,閣主之位便由老成持重的大弟子華清池繼承,然後封閣避世,好好修煉,待修煉有成之後才可重新開閣。


    宋秋虹四弟子道:“師父這次出行雖說是危險重重留下這封信件以備不測,但正因為這樣或許是那事情辦的不順利,所以耽擱了迴閣的時間,我們要不要再等等看?”


    二弟子徐清風卻道:“既然師父已經留下了此信,那麽他就一定會趕在十日之內迴來,如今還不見師父迴閣或許師父依然遭受不測,如今之計我們應該按照師父的吩咐馬上封閣,若是遲疑恐生事端最後葬送了摘星閣的千年基業。然後派一個人出去打探消息,再做打算。”


    徐清風此話出口殿上的眾位師兄弟都點頭讚同。隻是宋秋虹唯一的女弟子於詩雯泣聲道:“師父待我們恩重如山,難道我們就這麽等著如縮頭烏龜般關門避禍?師父的仇不要報了麽?”


    徐清風歎了口氣道:“於師妹,我們何嚐不想出去打探師父下落或者為師父報仇?可是那信上說的很明白,師父此行的目標是昆崳山的弟子,而且那東西本來是雲夢澤的傳承聖譜。若是他老人家真的糟了什麽不測,我們去有什麽用?報仇,找誰報仇?雲夢澤?昆崳山?那昆崳山的程劍幾年前就能滅掉一座不比我們差的宗門,而且追殺幾萬裏當著玉筆鋒供奉的麵殺人。我們去有什麽用?報仇還是送死?師父傳位大師兄,交代我們封閣避世就是要為了保全我摘星閣的血脈基業。我們若是貿然送死,豈不是辜負了師父的一番苦心?我們閉門修煉,待修煉有成再去幫師父報仇不是更好?”


    大殿內眾人正爭吵不休之時,殿門被一把推開了。


    宋雁鳴滿臉淚水目光呆滯的看著殿內的眾位師兄師姐,而殿內的眾人也是滿臉驚愕的看著他。


    華清池知道師父平日裏最疼愛這個小師弟,如今師父出事,恐怕最擔心最焦急的就是他了,所以一開始通知眾位師弟的時候,故意漏掉了他,沒想到,他還是知道了。


    華清池歎息道:“小師弟,你也知道了。”


    宋雁鳴含著淚水點頭道:“師父出門時也給我留了一封信。”


    徐清風安慰他道:“小師弟,你不要傷心,或許師父真的是因為遇到了什麽阻礙所以耽擱了迴閣的日子呢。”


    宋雁鳴道:“我知道,所以我來通知各位師兄師姐一聲,明日我便去打探師父的情況,畢竟這次師父去做那件事完全是為了我。還有,你們按照師父信上的交代去做吧,封封閣避世,若是師父有何不測,他的仇我來報。”


    華清池看他的樣子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


    宋雁鳴轉而對華清池道:“大師兄,如今你是閣主,麻煩你在閣中的名冊上劃掉我的名字,從今以後我做的事情與摘星閣沒有任何瓜葛。”


    徐清風急道:“小師弟你不要犯糊塗,如今你的修為如何為師父報仇?還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宋雁鳴給二師兄一個微笑道:“二師兄,我明白的。我已經想好該怎麽做了,你放心我不會做那等傻事的。”


    華清池見他這樣說也便放心了,對在場的眾位師弟師妹道:“那好就按照師父信上交代的去辦吧。二師弟,你通告附近修士和大小宗派,就說我繼任摘星閣閣主,另外摘星閣封閣二十年。”


    宋雁鳴聽他說完,轉身離去。


    摘星閣主宋秋虹出手爭奪《雲蒸大澤譜》在雲霧山死於雲夢澤宗主鍾凡淼之事,雖然並無外人知道,但還是慢慢在修士之間傳揚開來。而鍾凡淼自己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不為別的,人是他殺的,若是那宋秋虹的後人弟子找人報仇也好知道找誰報仇不是嗎。


    這個消息很快就被自摘星閣出來的宋雁鳴知道了,所以他終於在宋秋虹死後的第七天登上了雲霧山的山頂,望著山南的隱身於雲霧之中的雲夢澤咬牙切齒。


    宋雁鳴在雲霧山的山頂上呆呆坐了五天。在第六天上,麵容枯瘦,眼神呆滯,頭發淩亂的宋雁鳴終於站起身來看著南方喃喃道:“師父對不起,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要拜殺死你的人為師,我做不到每天麵對殺死你的仇人,還要裝出乖巧弟子的樣子喊他師父。我用了五天去忘記自己是摘星閣門下,努力忘記自己是你的弟子,可是我依然做不到!”說著他痛苦的嚎叫起來,用力的扯著自己的頭發,控製住自己想要從這懸崖上縱身跳下的念頭。


    就在宋雁鳴終於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想要一縱身結束自己的痛苦跟隨自己師父去的時候,一隻寬厚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將他按住,同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年輕人,沒有什麽事是熬不過去的,為什麽要想不開尋短見?要知道活著雖然難,但你若是這麽輕易死了可是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宋雁鳴猛地迴身看到身邊站著一個笑得十分溫和的中年人,中年人並沒有看他,而是遠遠的看著山下飄渺雲霧之間的雲夢澤。


    宋雁鳴這才自先前的激動、憤怒、懊惱、自責中醒悟過來,起身對身邊的中年人道:“多謝先生提點。”說著又坐迴涼亭中繼續閉目。


    那中年人看著平靜下來的少年微微點頭,其實他已經再山上待了好幾天了,隻不過沒有出聲打擾這個跟自己對抗的年輕人罷了,他也想看看這孩子能做到什麽地步。


    兩個人,一大一小麵對麵坐在涼亭之中,一坐就是一天。第二天清晨之時,雙目緊閉的宋雁鳴眼皮一陣跳動,急火攻心一口鮮血湧出喉嚨。但是他又馬上閉上眼睛,此時那中年人開口道:“小娃娃,你到底在做什麽呢?”


    宋雁鳴開口道:“我在試著去忘記自己與一個人有仇,然後拜他為師,學會他的本事再殺了他。”


    那終年人當然知道他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麽,哈哈一笑道:“那你幹嘛那麽辛苦?找個厲害點的師父,不是一樣能報仇嗎?”


    宋雁鳴這次睜開眼睛看著中年人問道:“難道這個世上還有別的地方能學到那《雲蒸大澤譜》嗎?”


    中年人看著宋雁鳴的眼睛道:“誰也沒有規定這世上隻有他鍾凡淼能教你《雲蒸大澤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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