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臉上寫滿了凝重。


    忽然,他腦中光芒一閃,出現了一個無比驚悚的念頭。


    天機蒙蔽!


    這一念頭閃過,他似乎有感,一道古老滄桑的目光在背後升起,漠然盯著他,在喃喃低語:


    你...死...了...


    天師臉色陡然蒼白,感覺全身發麻,雞皮疙瘩再疊一層。


    唿~


    陡然間,天師雙腳離地,手掌一震,地上淺淺的腳印被撫平。


    他再伸手,小心地將司學士微亂的頭發歸位。


    而後,把擦肩而過的落葉重新擺正。


    轉身便退。


    罷了...這副分身沾染詛咒了,不要也罷。


    啪!


    天師身形扭曲,四分五裂消散,隻有一道微弱的意念,飛向遠方。


    樹葉飄然落了下來。


    水麵上的漣漪向遠處蕩開。


    蛙鳴聲響亮。


    “剛想到哪了?”司學士撓了撓頭,人老了,總是想著想著思路就斷了。


    對了,光年好像是距離單位來著?一秒多少裏?


    ……


    深山。


    石洞深處。


    再往下十裏。


    再穿過三十層屏蔽陣法。


    有一個人。


    一雙眸子驟然睜開,寫滿警惕。


    “諸身歸位!”


    噗噗噗...


    無數道身影從四麵八方飛來,與他重合。其中有老頭,有少年,有妙齡少女,有樵夫,有漁民...


    待全部身影重合,他毫不遲疑遁地而走,留下布置了很多年的隱匿陣法。


    一路運用遁地術,在灼熱的塑化岩石中穿梭,並用流動的熔岩抹平蹤跡。


    連續遁了四萬裏,破土而出,冰冷沉重的海水撲麵而來,他知道自己來到了海洋深處。


    就這裏吧。


    謹慎地運用神力,在大洋地底開辟一處空間,他這才鬆了口氣,略微感有些安全感。


    “唿~本座位列九重天,竟還會遭遇天機蒙蔽,此人實力必在神禁之上!說不定就是那位沉睡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頭皮發麻,道心不穩。


    是來找我清算因果的嗎?


    他手中展開一張古老的羊皮紙,看著上邊的文字,掌心顫抖。


    “這魔藥怕是有問題,這般儀式,或許就是在等我入甕!”


    “這境界,不破也罷!”


    數千年了,他又體會到了恐懼的滋味。


    ……


    喂飽小白龍兒子,不久後,陸羽收到了新的通知。


    “陸大人,白鶴天尊要見你。”一位係鈴人走來,陸羽覺得有些麵熟,一看竟是那玄清的弟子,葉辰。


    葉辰麵容削瘦,有些蒼白,眼角還可見淚痕。


    此時再看到陸羽,他表情頗為複雜。


    “白鶴天尊...”安夢秋麵色沉凝,“有天師的消息了?”


    葉辰說道:“我也不知,白鶴尊者隻讓我喚你過去。”


    “好。”陸羽點頭,抬腳欲出,沉吟了下,對正在啃食靈藥的小白龍說道:“你也隨我來。”


    “不去!”小白龍口吐人言,把葉辰驚得瞳孔微微放大。


    “你想繼續啃白菜?”陸羽問。


    “爹!”小白龍噙著著靈藥,一下子蹦到陸羽懷裏,“咱走。”


    沒理會葉辰有些古怪的眼神,陸羽說道:“帶路吧。”


    一路沉默。


    行走一炷香時間,葉辰停下來,“白鶴天尊就在湖邊等你,我就不去了。”


    陸羽微微頷首,繼續前行。


    忽然,葉辰說道:“對那天的事情,我想說聲抱歉。”


    “你沒什麽好道歉的。”陸羽搖頭,他並未放在心上,係鈴人地位不低,有常人所不知的學識,很容易心生優越感。


    就連安夢秋都逃不過,自從給她寫了些教材之後,講話總是帶些特殊詞匯。


    “你是早就知道天師有問題,所以那天請你出麵,才拒絕的吧。”葉辰問。


    “沒有,我就是慫。”陸羽說。


    “司學士那天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說實話,現在我也害怕。”葉辰興奮地說。


    迴想起自己竟然懟了一位據說比白鶴天尊修為還可怕的天尊,他就感覺熱血澎湃。


    陸羽看著他,眼神奇怪,害怕歸害怕,你這麽高興作甚?


    葉辰收了收表情,說道:“不論如何,陸大人您還我家師尊一個清白,我從小被師尊養大,他如今死於非命,此仇我會記著。”


    你記仇管我什麽事...陸羽搖頭,踏步向前。


    一位老嫗站在湖邊,負手而立,留下一道背影,看起來平平無奇。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白鶴天尊了吧...陸羽躬身行禮,“見過天尊。”


    老嫗轉過身來,陸羽看到她的眼睛是漆黑色的,如墨,如死寂星空。


    高人就是不一樣。


    “司學士都能對你尊敬有加,你確實不簡單。”白鶴尊者開口。


    “不敢,隻是司學士一心研究,有赤子之心而已。”


    白鶴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說道:“我沒尋到天師的蹤影,之前曾在司學士身邊感受到了些晦澀的擾動,但很快被無形力量抹掉痕跡,無法追尋。”


    果然。


    陸羽心中暗沉,“不知天師修為如何?”


    “你可聽說過天尊之上的境界?”


    陸羽點頭。


    白鶴麵色緩和,“那便好說了,我曾遠觀過此人,修為至少在三重天,而且我隱隱覺得,此人很謹慎,實力可能有隱藏。”


    “真實修為可能在四重天。”


    “看吧,本神一眼就看得出來。”小白龍一口吃掉爆漿的靈果,“不過四重天而已,吾祖上若是出手,一巴掌就給拍死,想當年,吾祖上斬天尊如屠狗!”


    小白龍斜瞥白鶴天尊,它感覺自己靈魂在顫栗,這讓血脈高貴的它感覺羞辱,“還有你這區區小修,若是在我白龍一族,也就是...唔唔!”


    “它剛吃醉了。”陸羽有些尷尬,伸手捏著它上下顎,任由它在懷裏撲騰。


    早知道這條長蟲嘴臭,來之前先把它嘴巴裹上。


    “它說的沒錯。”


    白鶴天尊漆黑眸子在小白龍身上掠過,“當年的天外入侵者,三四重天尊境已是常見,據說在祖星,確實有很多層次極高的存在,不乏天尊極巔層次的無上存在,甚至還真神。”


    “真神是怎樣的?”


    ”易天地之規則,化身天地,不死不滅。”白鶴尊者說。


    “那豈不是很無聊。”陸羽尋思,化身天地,不就意味著身體都沒了嗎,那就沒了那種世俗的欲望。


    “你跟你那妹妹果真一個德行。”白鶴天尊開口。


    “什麽?”


    “弱的不行,還總妄議天下大事。”


    陸羽一時無言。


    “不過你倒是有些不一般,先天神火,此生若沒有太大波折,入尊者境可期。”


    “聽說曾經有一個跟我一樣,也有天生神火的人?”陸羽說道。


    白鶴尊者說道,“此人太張狂,到處作詩,辱罵諸聖,後來遭了報應,我對他了解不多,死後便沒了其他痕跡。”


    辱罵諸聖?難道那位穿越者大哥,是個噴子?


    陸羽仔細揣摩情報,不過既然白鶴天尊也了解不多,他便沒再問。


    “那前輩是說,天師藏起來了?為什麽要這般?”


    “不知,有一些猜測,隻是無法驗證真假。”


    “什麽猜測?”


    白鶴天尊緩聲說道:“此人實力超凡,在這片天地卻要藏匿起來,有兩個原因,其一可能是在懼怕什麽,其二,便是不可測,不可推演。”


    不可測?不可推演?


    “隱匿身形,此為不可測之一;化身天師傳道,誤導眾生,此為不可測之二,這兩者根本無法用合理邏輯解釋,那便隻能歸於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陸羽越聽越模糊。


    “魔藥,儀式。”


    魔藥?


    陸羽想了想,第一次聽到魔藥這個次,還是在蕭哥口中。


    這次大會也沒見到蕭哥,是了,蕭哥應該是還不夠格參加吧?這麽一想,忽然感覺自己好牛逼的說。


    “還記得你與你妹妹初次開脈,破境是怎麽開的嗎?”


    陸羽迴想一下。


    狗尾巴草?靈石?學狼叫?


    他腦中瞬間閃過一道閃電。


    【欺瞞者】!


    無數線索,瞬間組合在一起,形成一條線。


    “這世間有大奧秘,除卻尋常修煉體係之外,還有各種古怪的修煉之法,比如動用各種儀式,嚐試各種怪異行為,此為不可測。”


    “曾有過傳言,有人與百名僧尼交歡,便可破天尊,還有人立偽神位,並向眾生宣揚傳播,度化一個國度,便一朝得道。”


    ”隻是,魔藥這種東西,無法揣度,無法理解,隻可偶然從巫族中獲得,品階有高有低,能帶給人的造化卻是無窮,這也是他們樂於探究巫族遺地的原因之一。”


    陸羽大概算是聽明白了,“意思就是,無法解釋的事情,都是巫族幹的?”


    白鶴天尊噎了一下,默然點頭。


    這麽說我就理解了...陸羽鬆開小白龍的上下顎。


    “凡人!小修!吾祖上...唔唔!”


    陸羽繼續捏著它嘴巴,問道:“聽這家夥說,祖星早有人潛入了這個世界?”


    這是他帶小白龍來的原因,他想知道這貨說的是真是假。


    白鶴天尊點頭,“有的。”


    “也是...天尊?”


    白鶴天尊搖頭,“你隻需要知道,這個世界明麵上是我們幾人說了算,但在暗處,沒有人知道到底隱藏著何等非凡力量。”


    她自嘲道:“就像你讓司學士在大會上所說,我們對巫族幾乎都一無所知,何論祖星,這個世界隨意掀開一角,都能讓人身心顫栗。”


    陸羽感覺到了天尊肩上的壓力,在外人眼中他們站在頂端,無限風光,其實那是一片黑暗與未知,隻是全被他們擋了下來。


    對手是未知,是恐懼,比他們還要強大很多倍,他能體會到那種心情。


    “天尊辛苦了。”陸羽說。


    “沒什麽辛苦的,我一老婆子能做的了什麽?等守護完這輩子,這爛攤子還是留個你們自己玩。”


    “至於天師之事,我隻能幫你到此,你好自為之。”


    說完,白鶴天尊身影消散。


    陸羽這才鬆開小白龍的嘴巴。


    它傲然道:“看吧,吾族血脈強大非凡,此等小修,見了也隻得退避。”


    陸羽彈了它個腦瓜崩,“你說的我都心動了,下次把你燉了吧。”


    小白龍立刻閉上嘴巴。


    陸羽神念飄搖,來到虛境,看到了八顆星辰,其中一顆比較暗淡。


    那巨大藍色星辰,天師剛消失時他還能看到,但與司學士探討學術,再過不久之後,他就看不見了。


    “嗬!跟你說個秘密,你知道這小修為何隻用分身與你相見?”小白龍開口。


    “為何?”


    “因為懶!”小白龍嗤笑,“我前兩天翻了翻血脈中銘刻的記憶,人呐,都是越老越懶,天不塌下來,他主身就不動彈。”


    這難道不是因為更能裝逼嗎...陸羽心想。


    “吾之祖輩...”


    “你閉嘴。”


    看到如鐵鉗般的手,小白龍立刻閉上嘴巴,心中恨恨,本身若是覺醒了血脈,定然你這凡人知曉,何為高大威猛。


    心念至此,它張開血盆小口,狠狠咬一口老樹藤。本神要偷偷發育,然後驚豔所有人。


    陸羽轉身離開,他沒注意到的是,旁邊的老樹上有一隻白色鴿子,自始至終都在默默盯著他,兩眼綻放清光,有混沌氣沉浮。


    此人果然恐怖,吾萬般推演,都不得其蹤...鴿子眼神凝重,偶爾閃過驚駭。


    還好本尊...


    “那鴿子!給本神過來!”


    本,本尊竟然被發現了!


    鴿子陡然僵硬,戰戰兢兢扭頭。


    “咦,終於有一個識得本神非凡的生靈。”


    小白龍眼睛一亮,“凡鴿,你過來!”


    鴿子恐懼得渾身發抖,展翅欲逃。


    小白龍瞳孔一豎,額頭一道銀紋發亮,化作一張網,把白鴿拘禁迴來。


    白鴿大驚,好險才抑製住本能,沒流露絲毫氣息,將它當場擊殺。


    “凡鴿,別怕!本神不吃你,你會講話嗎?”小白龍低頭俯視,說道。


    “咕咕咕?”白鴿歪著頭,站在陸羽身邊,羽毛顫抖。


    “你還有異族親戚?”陸羽瞥了一眼,說道。


    “不對,竟然不會說話,是本神太敏感了?”小白龍困惑,方才明明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氣息。


    “咕咕,咕咕。”白鴿繼續憨叫。


    “算了,這麽蠢,本神吃了你吧。”小白龍張口,發出嘶鳴聲。


    白鴿眼神一變,完蛋,若是被吃的話,神魂隱匿法就是失效,馬上就會暴露,主身便會被追溯到,後果未知!生死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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