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格勒區,紹伊大街。

    羅蒙諾夫工兵大尉舉起望遠鏡,站在街道拐角,觀察兩百多米外的殘破公寓。那棟看似平平的三層公寓垮的不像樣,二三層結構全毀,樓板坍塌,隻剩幾根立柱和牆麵支撐。

    幾名工兵正在大尉身後布置起爆線,同時爭論下一次該由誰去冒險排雷。大尉轉過身,他們就不說話。但隻要不盯著,這些工兵便滿腹牢騷。

    沒理想的部隊就沒紀律,大家都是來拿工資,無人願意白白送死,對危險任務能躲就躲,乃至討價還價。

    羅蒙諾夫對此毫無辦法,因為手下的話就是說給他聽的。

    昨晚,紹伊大街遭到‘恐怖襲擊’。整個彼得格勒區都被封鎖,數千軍警執行宵禁,連帶隔天也未能解除戒嚴。

    坐鎮聖彼得堡的普大帝得知詳情後,氣得是七竅生煙。他既懊惱城內出現如此惡性暴力案件,更氣惱手下高官明目張膽的跟國外和犯罪勢力勾結。

    大帝屬於最後知道詳情且得出來擦屁股的那個負責人。這導致他對市內官員和軍警徹底喪失信任。

    俄聯邦安全局、內務管理局和聯邦警衛隊直接組成調查組,負責查清事件真相――從現場出現機械裝甲的情況看,大帝用膝蓋想也知道背後是什麽人在搞鬼。

    羅蒙諾夫大尉正心煩,內務管理局一名副局長趕到現場勘查,所見是猶如經曆戰火摧殘的街區。他訝然問道:“為什麽會搞出這樣?”

    因為昨晚遭受重大傷亡,有多輛坦克和裝甲車因為車長的驚慌失措,下令炮手朝有亮光的建築進行長時間炮擊。

    事後發現有十幾棟房屋遭受破壞,受訓不足的軍隊容易慌亂,造成的損失和傷亡比‘恐怖分子’還大。

    工兵大尉發出嗤笑,聳聳肩道:“這片街區的房價可不便宜,能住在此地的都是購買了昂貴人身和財產保險的富豪。我們沒必要為他們擔心。”

    內務副局長對這風涼話怒目以視,卻發現這工兵大尉壓根不怕,反而哼哼直樂。他明白對方巴不得自己發火,最好換人來現場幹活。

    走在一片瓦礫堆中,內務副局長忍了心頭的火氣,卻還是痛苦不堪。不僅僅是成百具屍體從他麵前被抬走,更因為這事造成的影響極為惡劣。

    副局長還要向前,去事發的398號公寓現場看看。工兵大尉攔住他,說道:“閣下,你最好待在這裏。”

    “為什麽?”

    “我們在建築廢墟中發現多枚未爆的火箭彈,正準備排爆呢。”

    副局長當即停步,躲在街道拐角,遠遠的朝事發地瞄了眼,問道:“有幸存者嗎?”

    “有,大部分是一樓的服務人員,少量安保。有點身份的都在二三層,幾乎全滅。另外,我們在一樓的衛生間裏找到了副市長的遺體。”

    工兵大尉抿了抿嘴,腦子裏浮現一具沒了腦袋的殘屍。

    副市長的死法可謂是相當‘清奇’。他的腦殼遍布整個衛生間,地麵、牆壁、天花板,到處都是。

    一開始沒人想得出他怎麽死成這個鬼樣,直到在破碎的腦殼中發現大量鋼珠和預製破片,才明白是有人把手雷塞進了他的嘴裏。

    “兇手非常張狂,用的手段極為酷烈。他應該非常冷漠,完全不考慮會被報複,是個狠角色。”羅蒙諾夫繪聲繪色的描述自己在公寓內的見聞。

    內務副局長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薩維利先生的遺體也找到了,就在一樓的台階上,腦門上中了一發。他應該躲過了火箭彈的襲擊,卻莫名的沒逃走。”

    公寓方向傳來爆炸聲,是工兵在拆除未爆的火箭彈。隆隆聲響中,工兵們心頭有種莫名快感,嗬嗬直樂。

    前次‘阿芙樂爾’號慘案把聖彼得堡市長連帶多名聯邦高官幹掉了。這次紹伊大街恐怖襲擊,又把副市長和幾十號權貴送進了地獄。

    ‘阿芙樂爾’號慘案可以說槍手突襲,軍警毫無防備。但這次可是在聯邦警衛隊的保護下,恐怖分子動用了武直發射火箭彈。

    想想就是大場麵。

    如此狠辣的手段讓聖彼得堡的官員和有錢人個個噤若寒蟬。誰還敢說自己一定安全?連坐鎮市內的普大帝都疑神疑鬼。

    更別提昨晚現場有大批軍警看到所謂‘穿機械裝甲的超級戰士’,所有描述有個共同點――這些能力非凡的家夥無視地麵和建築的障礙,來去無影。

    類似記載在半個月前就有了,引發了媒體對‘冷戰機密’的諸多猜測。全靠普大帝強行壓製,才沒讓新聞爆發。

    可這次隻怕是壓製不住,全世界都會知道。

    “下一個倒黴的會是誰?”工兵大尉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和手下的大頭兵們分著抽,“有傳言說是蘇共的人在鏟除國家蛀蟲。”

    內務副局長神情大變,立刻問道:“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

    “到處都在傳,閣下你沒聽到?”羅蒙諾夫吐了個煙圈,嗬嗬發笑,“沒想到啊,還有人在為蘇維埃而犧牲?”

    “這

    次是恐怖襲擊,兇手是恐怖分子。”內務副部長強調由副總理閣下親自下達的事件定性。

    “算了吧,騙誰呢?大家都知道是怎麽迴事。”羅蒙諾夫哼哼嘲諷道:“錫韋爾斯基空軍基地抓到個事件主謀,他已經說了自己策劃事件的目的,還希望上法庭。”

    對於這些老兵油子,內務副局長也無可奈何,隻能板著臉訓誡幾句:“這件事不要亂講,所謂主謀不會被公開審判的。”

    羅蒙諾夫手頭停頓,神情暗淡。連帶他身後的士兵也沉下臉,明顯對不能‘公開審判’報以極大不滿。大尉問了句,“為什麽?”

    內務副局長卻不迴答,隻說了些盡快清理廢墟,搶救傷員,搜尋遇難人員的廢話。了解些情況後,他便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擺脫軍警搜捕的周青峰按約定來到基洛夫區。‘陸地勇士’脫下後自動縮成不起眼的箱子,他拎著箱子抵達的市郊一家養老院外,大大方方走進去。

    波琳娜曾在這家養老院工作,周青峰還曾經深夜跟著來送食品。對於他們的出現,養老院的工作人員就當看不見不。

    富爾曼和維娜等人已經抵達。昨晚駕駛‘米-24’的伊利亞大嬸等人正在吃早餐。

    周青峰是最後一個歸隊人員。他走進養老院的餐廳,本想對任務的圓滿完成報以大笑,卻發現伊利亞大嬸等蘇共人員興致不高。

    “米哈伊爾呢?”

    “他沒迴來。”伊利亞大嬸語調生硬。她麵無表情的將黑列巴撕開,蘸著酸奶吃。

    周青峰不解的詢問:“沒迴來?他去哪兒了?”

    按照計劃,參與行動的所有人都得盡可能保障自己的安全。米哈伊爾作為蘇共殘餘人員的小頭目,更應該迴來。

    “他說想告訴世人,蘇維埃沒有滅亡,還有人在為之戰鬥。所以他被捕了。”伊利亞大嬸停下手裏的動作,仰起頭,擦了擦濕潤的眼睛。

    “啥被捕?他腦子有病啊!”周青峰惱火的罵道。

    伊利亞大嬸怒目以對。

    “他怎麽可能被審判?他會被嚴加審訊,然後被秘密處決。”周青峰的高興勁轉眼消失,怒聲問道:“那家夥怎麽不按組織決議行動?他這算哪門子黨員?”

    “我勸過他,可他認為我們的行動不是恐怖襲擊,需要有人去宣傳。就這麽簡單。”伊利亞大嬸轉而長歎,繼續吃黑列巴,裝作無所謂,其實聲音哽咽。

    養老院裏電視機,正播放聖彼得堡官媒的新聞。主持人沒提跟‘蘇維埃’有關的任何消息,全程譴責恐怖襲擊事件,希望市民提供線索。

    有人被捕的事更是隻字未提。

    伊利亞大嬸歎道:“別擔心。米哈伊爾不會說什麽的,白匪查不到任何線索。另外我們的事業無需白匪宣傳,自然有人會為我們傳播。”

    “你們真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周青峰有氣沒處撒,隻哼哼冷笑,在廚房塞了滿肚子食物,陰著臉去找自己的房間。

    養老院年久失修,房舍老化。市政府沒錢撥款,近些年老人死的多,倒是空處幾個房間。周青峰的臥室屬於大套房,不但他住在裏頭,富爾曼也在。

    老頭昨晚深夜入住,今天一早就起來。見周青峰拎著個大鐵箱進來,他歡唿道:“嗨,維克多,你昨晚的行動太棒了。我有種處在冷戰最危險前沿的刺激。”

    “末日帝國的垂死掙紮,是那股味嗎?”周青峰自嘲道:“其實我們沒幹成什麽。俄國人的媒體啥都沒報道。有個白癡還主動被捕,這地方不能久待。”

    富爾曼隻嗬嗬笑,他在擺弄一台老舊的收音機,“俄國媒體不報道,不代表其他媒體不報道。你猜西方情報機構對聖彼得堡連續死了市長和副市長是否感興趣?”

    收音機調到了‘美國之音’的俄語頻道,喇叭裏隨即響起美國佬新聞主持人侃侃而談的聲音。眼下俄羅斯的突發新聞自然是聖彼得堡遭到‘蘇共分子暴動’。

    “據消息靈通人士提供情況,兩架‘米-24’武裝直升機參與了這次襲擊,造成副市長在內六十多人死傷。”

    “遭遇襲擊的是聖彼得堡市內一處富豪俱樂部。據稱因為諸多俄國權貴聚集,昨晚俱樂部周邊高度戒備,連俄聯邦警衛隊也有人在場。”

    “但襲擊還是發生並且極其猛烈。兩架‘米-24’向俱樂部發射了兩百多枚火箭彈,徹底將建築摧毀。”

    “最令人震驚的是,事發現場還出現了非常神秘的‘超級戰士’,包括數名裝備單兵裝甲的士兵參與攻擊。”

    “這些‘超級戰士’很有可能是蘇聯在冷戰期間研製的絕密技術,此前從未曝光過。

    有幸存者聲稱,親眼看到這些可怕的殺戮者裝備重火力,在十幾米高的建築上空隨意跨越,如履平地。”

    報道很多,有些確實來自現場所見,但也有不少是媒體浮誇想象。總之,‘冷戰’‘絕密’‘超級戰士’等字眼非常吸引聽眾注意。

    “你覺著這些報道是說給誰聽的?”富爾曼笑嗬嗬的。

    周青峰想了想,“對俄宣傳?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但會把局麵攪亂。普京否認也沒用。越是壓製,小道消息會傳的越快。民眾就喜歡信這些。”老頭一聳肩,又看向周青峰拎著的鐵箱子,“這是什麽?”

    “是我殺死薩維利的獎勵。”周青峰用腳輕輕一踢鐵箱。箱體仿佛活過來,自動展開,從下肢向他腰腹延展,直至覆蓋胸背、上肢和頭部。

    富爾曼兩眼發亮,好像看到極讚的玩具,大叫一聲,“這玩意不就是鋼鐵戰衣麽刺激!電台裏說的‘超級戰士’是它?我還以為是美國佬胡編的。”

    “拜托,你自己就是個美國佬。”

    “我是個脫離低級趣味的美國佬。”

    老頭樂嗬嗬的繞著周青峰打轉,伸手仔細摸了摸裝甲表麵,笑的眉飛色舞。他發現這套機械裝甲的胸口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有個穿更大裝甲的家夥給我留下的。他差點把我紮了個對穿,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周青峰摸摸硬質合金表麵的劃痕,心有餘悸。

    富爾曼也很驚訝,“差點幹掉你?那他確實厲害。”

    同樣心有餘悸的還包括馬可世本人。

    ‘兄弟會’抵達聖彼得堡後汲取過往教訓,相對低調。他們的成員大多聚集在領事館和商業機構,或者租了條集裝箱貨船,停在涅瓦河的碼頭當基地。

    周青峰能獲得‘陸地勇士’,馬可世也完成一係列任務拿到屬於他的大型機械裝甲。可他穿上這玩意頭一次出擊就遭到重創。

    在‘兄弟會’隱秘的碼頭貨船上,偌大的船內空間被開辟成維修基地。近三米高的機械裝甲被懸吊在梁架上,幾名技術人員正拆開其頸部結構進行維修。

    拆解的部件中有一塊柔性護甲被替換。上頭的拳印和孔洞在提醒馬可世,他離死亡有多近。

    檢查過後,‘兄弟會’招聘的技術人員給出個好消息,“頸部核心部件沒壞,就是有幾個零件卡住了,導致無法轉動,更換就好。”

    “修好它。”馬可世冷冷下達命令,轉身不再管技術上的事。

    侍從托馬斯遞來一張照片,低聲道:“昨晚有人拍下這玩意,我們花了一萬美元買下它。”

    照片是市內的攝影愛好者從幾百米外用長焦鏡頭拍下的,準確捕捉到‘陸地勇士’站在建築房頂操控轉管機槍的畫麵。

    看到照片,馬可世就咬牙怒目。

    托馬斯低聲道:“現在全世界都在傳播類似新聞,所有人都將此視作蘇聯絕密裝備,很多蘇聯同情者為此大受振奮。

    另外,普大帝有點控製不住局麵了,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比如切斷全城供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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