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營香港半島酒店的叫‘嘉道理’的猶太家族。

    其遠祖在伊拉克,十八世紀跑到印度,十九世紀在上海經商發財,完整經曆了列強早年殖民中國的全過程。

    中國人沒啥殖民情節,不理解歐洲老貴族內心深處的‘自我良好’。

    歐洲人到香港來,想象中就是乘坐蒸汽輪船度過遼闊大洋,踏上肮髒雜亂的異域碼頭,經過嘈雜怪異的土著街頭,然後步入奢華典雅的歐式酒店。

    有種離開文明世界進入荒蠻地域的高貴。

    在代表西方文明之光的酒店裏一定要有文質彬彬的英國管家和謙卑有禮的亞裔侍從。白衣門童拉開酒店大門,就能聽到樂隊的輕柔演奏,以及白種人的微笑寒暄。

    半島酒店就滿足這種歐式情調。其內部的‘吉地士’餐廳是地道法國餐,白色的裝飾下帶著複古的優雅。歐洲老貴族的風韻和尊貴仿佛從未改變。

    隻是周青峰闖入餐廳後,這地方便遭了災。

    天花板噴淋的消防水在地麵橫流,嘶嘶水聲嚴重幹擾耳目。

    十二名精悍暴徒從多個方向進入餐廳,但強光手電和催淚瓦斯在大雨般的水幕下效果大跌。

    李富真狼狽趴在吧台後的地板上,側著腦袋看到數道模糊的光柱在頭頂來迴劃過,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可冰涼的水滴卻讓她渾身發顫。

    濺射的消防水落在防毒麵具上,再加上夜視儀有限的視場,讓目視識別變得極為困難。進入餐廳的暴徒無一例外解除夜視儀,還得不停擦拭防毒麵具上的的鏡片。

    周青峰蹲在一個酒櫃後,同樣被糟糕的環境困擾。但對手的人數優勢被大大削弱,就是對他最大的利好。

    他伸手從酒櫃上抓了瓶‘白蘭地’,揚手朝來敵方向丟了過去。厚重的瓶子拋飛七八米,水幕給它做了遮掩,直到落地‘咚’的一聲。

    從防火門闖入的暴徒呈扇形展開,交替掩護。

    聽到聲音,這夥人立馬停步,試圖辨別什麽掉在自己身後。其中兩人下蹲後就地打滾,生怕丟來的是手雷之類的玩意。

    就這麽一兩秒的間隙,敵人無暇他顧。

    周青峰看到地麵的人影驟然一縮,手中的突擊步槍隨即朝酒櫃外掃射。ak-47被他放平了開火,槍口上跳變成橫掃一條線。

    短點射打出了五六發子彈。但不等一梭子打完,他如遊魚般迅速竄行,飛快的移動位置——報複性的火力在槍響後緊隨而至。

    酒櫃上劈啪亂響,子彈打穿厚木板,將擺放的酒瓶一一打爆,玻璃碎渣在亂飛亂濺,其間還夾雜大量碎木。

    槍口火焰在水幕中格外顯眼,逃竄的周青峰在跑動中對著亮點連續射擊,良好的手眼協調和身體平衡能力成了決勝的關鍵要素。

    每一次短點射,對麵就有個火焰亮點熄滅,卻會多些重物墜地的悶響,還有中彈受傷的慘叫。

    交火不過五六秒,反而是暴徒一方在四下閃避尋找掩護,朝立柱、牆角等地方躲。等他們再看己方陣型——一死兩傷。

    從防火門進來的六個暴徒等於失去一半戰鬥力。

    死的還算好,傷的有點慘。一人胸口中彈,防彈衣沒抗住,倒在濺落的消防水中,不停的吐血。

    另一人大腿中彈,正咬牙拖著傷腿朝牆角靠近。可當他距離牆角僅僅半米,不遠處又射來一梭子彈,打中了他的後背——這次撲通倒地,沒動靜了。

    嘚......這等於死了三個。

    防火門進來的一組不敢再冒進。隻能期望從正門進來的另一組同夥吸引點周青峰的注意力。

    正門來的六名暴徒倒是想支援同伴。他們尋聲向槍響的方向快速前進,在跑動過程中兩兩以餐廳的立柱作為掩護,不斷交替。

    這是人多欺負人少,以快打慢的做法,就是要讓目標腹背受敵,難以招架——對手要麽轉身就逃,要麽就得被打死。

    一名暴徒跑到立柱後,探頭據槍瞄準,口中喊了句‘safe’。他身後另一名暴徒立刻跟上,向另一根立柱靠近。

    就在這交替的兩三秒,消防水幕中響起彈匣解脫更替的哢嚓聲。這是有人在重新完成彈藥裝填。

    大門進來的六個暴徒同時把目光和槍口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其中三人非常默契的開火進行壓製射擊,另外三人迅速靠近,準備擊斃目標。

    這些配合在唿吸間完成,幹淨利落。不得不說馬可世和克雷格找來的殺手都是美英兩國精心訓練過的,戰技相當不錯。

    子彈瞄準的方向是塊屏風,嗖嗖嗖的幾下就將布藝屏風撕成碎片。屏風後的牆體已然布滿彈坑,周青峰就在牆體後躲著,正估算彈道判斷對手位置和數量。

    這火力壓製夠狠,專門克製周青峰的速度。但不等他反擊,從餐廳正門處又響起槍聲。但這次的目標卻不是周青峰,反而是‘豺狼’的手下。

    槍聲一響,正火力壓製的暴徒頓時大驚,亡魂直冒。

    其中一人後背中彈,雖然沒死卻受了重傷。

    這逼著其他暴徒立刻停止攻擊周青峰,至少分一半人手進行防禦,另外一半尋機躲避。

    就是這麽時間差的瞬間,周青峰的槍口從牆體後伸了出來。他開火的速度可快多了。三發短點射非常有節奏感,每次突突突都帶著抑揚頓挫的享受。

    ak-47的槍口上跳被周青峰的蠻力控製住,每次射擊都猶如死神的幽影在暗淡的應急燈下竄行。

    被鎖定的暴徒萬萬沒想到周青峰居然還有幫手,才發現這餐廳仿佛是個陷阱,己方圍獵的同時也成為被圍獵的目標。

    後來的槍手並沒進入餐廳,他隻在門口開了幾槍就退開了。暴徒反擊的子彈打穿了大門,爆開一個個彈孔,卻打不到躲在牆後的他。

    周青峰的反向逆襲則效果卓著,一口氣打死了三名暴徒,其中甚至有被爆頭的。等局麵重新穩定,他大聲問了句:“誰在外麵幫忙?”

    “您好,維克多先生。”迴答的聲音非常粗豪,“是卡佳讓我來的。您真是個非常能給人帶來驚訝的大人物。”

    “非常感謝。”周青峰在消防水幕中答道,並快速改變自己的位置。

    “真想感謝的話,事後多付錢就行。”粗豪的聲音明顯也用了變音器,並非原聲。

    周青峰爽快答道:“沒問題,這次任務我付雙倍報酬。”

    “我順帶要提醒一下,您這次的獵殺目標要跑了。”‘粗豪聲音’說道:“李先生的兩個兒子要來代替他們的父親。‘豺狼’已經同意了。

    香港媒體正在熱炒這‘感動’的一幕。您若是不快點......”

    ‘快點’這句沒說完,餐廳內再次響起兩串槍響。沒一會又是彈匣解脫聲,還有沉重的腳步走到餐廳正門。

    ‘粗豪聲音’在門外頓時有些緊張,問道:“維克多先生,您還好嗎?”

    “非常好。”周青峰就在門內的牆後,“從正門進來的六個都死了,從防火門進來的死了一半,剩下的好像撤退了。”

    隔著一扇牆,內外兩人都沒見麵的意思。聊了幾句,門外的人表示可以幫忙搞定監控室。畢竟卡佳原本就打算在酒店內殺人,早有所布置。

    周青峰則將對講機調到跟‘豺狼’聯係的頻道,按鍵通話道:“豺狼,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我幹掉了你九個手下。”

    綁票人質的利士廳,‘豺狼’扭頭看向正傳出聲音的對講機,沒有任何迴複的意思。他已經從敗逃人員的通訊中得知結果,非常意外,也非常不解。

    什麽樣的人能在十二名精銳殺手的圍攻下安然無恙?

    事情到了現在,‘豺狼’也意識到這次任務的詭異之處——如果僅僅是要綁架一名富豪,完全不需要動用六十幾人的大陣仗。

    出動如此多的秘密特工肯定是因為對手過於難纏又過於重要,不惜讓東亞地區幹濕活的人手全部暴露也要完成。

    事實證明,這還不夠。

    周青峰一點不怕,反而能加以逆襲。

    對講機裏繼續道:“豺狼,你太讓我失望了。釋放李黃瓜絕對是錯招,這是在逼我去把你幹掉。等著被終結吧。”

    ‘豺狼’對這些言語無動於衷,隻淡然吩咐手下道:“按計劃行事,準備釋放李黃瓜在內的五名人質。

    別擔心,我們還有足夠多的人質。香港警方不會攻擊我們。大家可以帶著大筆財富安然離開的。”

    圍在‘豺狼’身邊都是些最窮兇極惡的暴徒,手持槍械,麵容悍勇。雖然已經死了十幾個同伴,但這幫人沒有半點認輸的想法。

    李黃瓜被個暴徒單手拎起來,連帶另外幾名香港富豪一起,被押著離開利士廳。他們乘坐電梯直達酒店大堂。

    大堂門口布置的反步兵地雷將暫時無效。

    幾十米外有個警方的談判專家在揮舞白旗。更遠處至少一百名記者正抓著長槍短炮對準酒店大堂前的廣場。

    人質交換就將在此地進行。

    李家的兩個飯桶盛裝打扮,做好了當孝子入虎穴的準備。在他們身後是哭哭啼啼的李家親屬,這場‘父慈子孝’的走秀肯定太感人了,會將李家的聲望再次推向高峰。

    警方給兩個飯桶準備一輛車,開車到酒店門口,兩個飯桶就將走進去。

    當看見自己兒子站在大概三四十米外,被押著的李黃瓜扭頭問了身邊的暴徒一句:“周青峰到底什麽來曆?你們怎麽一直沒抓住他?”

    押解的暴徒沒有迴答,隻推了李黃瓜一把,生硬的喝道:“待會快滾,別廢話!”

    李家兩個兒子將先走進酒店,父子見麵後再放李黃瓜離開。他們將交換位置,讓世人知道這感天動地的一幕。

    可在酒店的二十幾層上,卡佳透過窗戶看到地麵被燈光照亮的酒店廣場,看到李家兩個飯桶似乎熱淚盈眶。她歎了聲,抓起了手邊的rpg-7......

    “別怨我,誰讓你們得罪了維克多。他說要殺你們全家,就是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

    酒店窗戶被打開,一發火箭榴彈

    拉出白煙,嗖的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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