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寒門……”


    “官……吏……”


    安江背負雙手,喃喃自語。


    這樣的問題,不止是這個時代,當每個時代興盛到一定程度時,都將麵臨著這樣的情況,甚至最後也都會發展成為尾大不掉的問題。


    當政的主官從外麵調任,而長期在本地經營的本地家庭政治力量,則是會對本地的政情產生巨大的影響,在很多實際運作的層麵,具有深厚當地資源的“胥吏”,對地方上政情的影響,很多時候都起著堪稱決定性的作用。


    尤其是古代的時候,許多流官上任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其他,而是先拜會一下當地的士紳鄉賢,但這些不過是起了個好聽的名頭罷了,難聽點,就是地方胥吏利益團夥。


    就拿安江現在來舉例,如果他真的大刀闊斧的拿這些人動刀子,那麽,等待著他的結果必然隻有一個,哪怕他製定的政策明明是善政,是有利於民的,可是下麵的人還是能想方設法的把調子吹歪,把老百姓折騰的雞飛狗跳,指著安江罵娘。


    也不止是國內,國外的月亮也沒有圓到哪裏去。


    可是,如果大家不比好,都比爛,那還有什麽優越性可言?!


    隻是,真的太難了!


    想往前走一步,隻怕刀子就能把腳板給割爛!


    現狀太過於殘酷。


    更不必說,除了這些,更還有季道全這夥人在給他掣肘,而且,季道全本人其實也是這個巨大無比的網絡中的一環,甚至是一整張蛛網中坐鎮在最中間的那個。


    而且,如果他拿這些人動了刀子,那麽,是不是意味著,他將成為激烈變革的重要一員。


    要是有一天,他要向賀家也動刀子,甚至是被人逼著拿賀家動刀子,那該怎麽辦?


    這把刀,到底是捅出去,還是不捅出去?


    安江不知道。


    可他知道的是,看著這【觸目驚心】都不足以形容,而該用【迴天乏術】來形容的局麵,他真的很想要遞出掌心的那把刀。


    看看到底是快刀斬亂麻,還是亂麻鏽蝕了刀鋒!


    階層通道是必須要開啟的,尤其是基層!


    不然的話,基層就將變得死氣沉沉,無論是經濟生產,還是思想意識,都會陷入停滯狀態,失去流動性。


    這樣的情況,越往北,越嚴重。


    原因很簡單,在現有的情況下,北方的經濟活躍程度要低於南方。


    經濟活躍,帶動了階層的流動和變化,增加了上升渠道。


    可是,經濟是有其周期性的,北方也曾是最活躍的地方,隻是轉移到了南方,誰敢保證,經濟會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高效增長,不會出現停滯和衰退。


    甚至,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苗頭。


    不然的話,經濟工作會上為什麽會破天荒第一次出現那句【先立後破】?


    這樣的方式,正麵一點兒、積極一點兒的層麵去解讀的話,可以表述為構建新機製、新體製,然後再去破除原有的落後的機製、體製;也可以理解為把新動能、新產能培育起來,讓它站住腳跟,再去削減和淘汰相對落後的產能和供應鏈;也可以理解為通過試點,構建產業升級模式,再去進行大範圍的推廣!


    可是,如果從負麵一點兒、消極一點兒的層麵去解讀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在我們的前方已經找不到路,找不到更新的路,摸著石頭過河的那塊石頭已經找不到了,所以隻能夠廣範圍的撒網,立下來各種方式,如果一網沒撈到魚,就把這個方式破掉,利用這種以量取勝的方式,來謀求找到可以立起來的那個點。


    甚至,再陰謀論一些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所追求的,就是立而後破這個過程之中所產生的動能?!


    所以,這把刀子,必須要捅出去!


    早捅出去,還有見血的可能!


    晚捅出去,可能就是捅在了一塊鋼板上,非但起不到作用,還會把刀刃崩斷。


    現在邁出這一腳,是腳底板鮮血淋漓,以後再邁,那就是斷掉一條腿!


    “先倒季,立權威,再破局!”


    很快,安江立刻握緊拳頭,心中做出了決斷。


    做這樣的事情,如果你沒有任何權威性就貿然去幹的話,等待著你的,必然是以失敗而告終。


    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先把威權樹立起來,以強有力的臂膊去推行,強硬的去改變,隻有這樣,才能夠收獲成效。


    “還要再加一點,不迷失!”


    少許後,安江又加了一句。


    權力是最容易讓人迷失的東西,更不必說,他現在所在的這個位置,如果掌握了威權之後,那就真的成了一方土皇帝。


    現在的思路,到時候,說不定就會產生變化。


    打壓掉一批,再重新樹立起一批,走上老路,這是安江絕對不希望看到的。


    隻是,人在官場,便如船在水中。


    誰敢保證,浪濤波瀾席卷而至時,不會偏離了航向?


    就在這時,安江餘光掠過縣委大院門口,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他看到,王琛居然出現在了門口的位置,正堆著笑容,在跟門衛說著什麽。


    很顯然,這家夥是來找趙穎的。


    不過,趙穎明顯沒打算見王琛,一直沒出現。


    王琛也不走,就待在門口的位置,似乎是打算守在門口等趙穎下班。


    安江就算是拿腳趾頭猜,都能猜得到,這家夥八成是來向趙穎求告,順便向趙穎施壓,希望她能夠顧及在縣委工作的影響,不要把事情鬧大。


    想到昨晚的一切,安江簡直像吃了隻蒼蠅般惡心,當即拿起手機,撥通吳冕的號碼,淡淡道:“縣委門口那個人是幹什麽?站在那裏蹲點堵誰呢?”


    吳冕立刻恭敬稱是。


    很快,安江便看到,保衛科的幾個人快步來到王琛旁邊,低沉說了幾句,王琛便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安江看著這一幕,搖頭冷笑兩聲。


    雖然權力不能濫用,可用在這種人渣身上,他是一點兒不覺得有什麽可虧心的!


    與此同時,縣委辦辦公室,趙穎站在窗前,看著門口的一幕,鼻子酸溜溜的。


    她知道,除了安江之外,這縣委大院不會再有旁人將王琛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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