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或許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側首若有無似地動了下嘴角。


    明君忍不住冷眼。


    風格的大體走向仍未確定,會議室內氣氛沉悶。


    很快梁晨有電話打來,他起身去接電話。


    人一走,明君環視整個會議室:“大家還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人吭聲。


    須臾,一個編輯說:“下午要麵試模特……”


    明君打斷她的話,直接問她:“幾點?”


    “下午兩點半。”


    明君說:“模特我親自麵試。”


    以前這也是常有的事,她對工作總有特別要求,異常嚴謹,所以,幾個環節都要把關。


    編輯應聲:“知道了。”


    直到會議結束,梁晨都沒有再進來。


    明君猜想他已經溜走了。


    迴到辦公室的時候不由嚇了一跳,推門的手一縮,直接按到了胸口上。隻見梁晨四平八穩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喝茶。


    看到她進來,給她倒了一杯說:“明主編,過來喝杯茶。”


    明君提醒他:“這是我的辦公室。”


    梁晨挑了挑眉:“有什麽關係?”


    明君不喜歡他的說話方式,好像誰與誰都沒有什麽分別似的。


    她走過表明態度:“我不喜歡有人進駐我的私人空間,尤其是我的工作領域。”


    梁晨沒說話,眯著眼睛看她。


    明君身上發毛:“怎麽不說話?”


    “跟你唇槍舌戰嗎?你那麽無趣,脾氣又差,誰會喜歡跟你浪費口舌。”


    明君一屁股坐到他對麵的沙發上:“你這話什麽意思?”實則她還是不滿他的說話,他們不熟,又是蹩腳的上下級關係。明君覺得,就算裝模作樣,也比這樣熟絡要讓人自在得多。


    梁晨眼眸深邃,麵上沒有一點兒說笑的意味兒。


    他喝了一口茶水,低低說:“這是我參加過的,最拘謹的會議。不是因為我這個新總編在場,是《輕時尚》的員工普遍懼怕明主編的冷冽。”


    “嚴肅認真,是我的行事風格。跟會議的內容有什麽關係嗎?”


    她認為這才是梁晨應該挑的。


    梁晨說:“共事這麽久,他們在你麵前仍大氣不敢喘。你還指望得到什麽不同見解?標新立異?”他冷笑一聲站起身:“明主編就是《輕時尚》的天,開會討論多此一不舉。”


    他的語氣掩不住的諷刺。


    直刺得明君脊背生寒。


    她知道自己這樣是在鋌而走險,一不小心,就會一敗塗地。


    她已經明顯感覺出梁晨對她行事風格的鄙夷和不認可,對於一個想做出成績的新總編來說,她無疑是他成功道路上的攔路虎,絆腳石。或許梁晨在心裏就是這樣認為,她之所以態度強硬,頑冥不化,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有多堅持,她是在為梁靜姝抱不平,刻意設置障礙,證明他能力不足。


    而她,真正的魄力不是她敢於挑戰權威,而是肯同他玉石俱焚。


    倔強的人更重感情,以明君和梁靜姝的情誼,再加上她本身的決絕。就有人揣測,為梁靜姝,明君什麽都做得出,哪怕犧牲她自己。


    但是,這樣的猜測,無疑要引起梁晨滔天的怒火。他隻是藏得深,所以,不露鋒芒。


    明君走到落地窗前,遠遠眺望貫穿臨江的浩瀚江水,似白鏈淒淒地閃著光。


    她操手環抱住自己,深沉的思考。


    下午幾個麵試的模特都被明君否定了。


    編輯私下裏怨聲載道,背後罵她:“巫婆。”


    如果不是因為在《輕時尚》工作光鮮亮麗,風光體麵,隻怕沒有人能夠忍受這樣自以為是的領導,嚴謹,強勢,高壓,她哪有一點兒女性的溫柔?


    明君一路帶風走過,拿著文件迴辦公室。


    她知道那幾個編輯會怎麽在暗地裏罵她,但是,她不在乎。


    總之,那幾個模特就是不入她的眼。在她的意識中,已經朦朦朧朧的有了一個雛形,或者一個感覺。隻是,還籠統得抓不住。那是與她構思的雜誌風格完全契合的一種感覺了。所以,她不會放棄,一定要慢慢找出來。


    手裏的文件剛放下,手機便響了。


    明君看了一眼,接起來。


    “喂。”


    “君君,今晚有時間嗎?”


    明君幾乎想也不想的問他:“要聊一聊嗎?”


    顧枕涵頓時喜出望外,想起前兩次明君的激烈反應,這次她的態度讓他沒想到。


    他連忙說:“晚上想吃什麽?我讓秘書訂餐廳。”


    最後約在兩人常去的那家餐廳。


    明君喜歡那裏,是因為那家的師傅做一手地道的川菜,而明君嗜辣如命,去第一次就愛上了。


    但是,顧枕涵不行,他吃不了辣。每次吃不了幾口就辣得眼淚直流,額頭冒汗。


    可是,因為明君喜歡,每個月他都會陪她去上幾次。


    漸漸的,和老板都熟悉了。隻要他們去,都盡量把他們最喜歡的那個包間留出來。


    半新不舊的裝飾風格,有成都老街的味道。明君說,她每次過來都能想到成都的寬窄巷,憧憬說:“等我們老了,就去那裏養老。到時候看看書,喝喝茶,夜晚出去找吃的,生活別提多愜意。”


    當時顧枕涵就打笑她說:“老了不用看孫子啊,哪能那麽愜意。”


    明君就故作冷情的說:“不管,養大了兒子還要看孫子麽,讓不讓人活了。”


    顧枕涵看她難得嬌俏的樣子,哈哈大笑:“就算有,也不用你看,你隻管逍遙愜意,一切都交給我。”


    情愫冷滯了,溫暖的迴憶再想起來,就是穿腸毒藥。


    你當時笑得多大聲,現在肺腑中就激蕩著怎樣的疼意。


    製止不了,又撫觸不到,隻能等它自動平撫。


    明君是個很現實的人,以前覺得很好,現在再坐在這裏,就覺得非常無趣。


    她看向鍋裏厚重的紅油,像載不動的許多愁。


    “你不能吃辣,點這麽重的口味做什麽?”


    顧枕涵笑著說:“你不是喜歡。”


    他的柔情蜜意不是裝出來的,明君很清楚。她隻是想不明白,男人的心到底能劈成多少份兒?


    她皺了下眉頭說:“現在不想吃這麽重口的東西了。”


    顧枕涵察言觀色:“還是因為昨天夏童童的事情生氣?”


    明君抬眼望向他。


    她直接問:“你開除孟曉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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