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距離邪教儀式事件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此時正值春光明媚,櫻花盛開,花瓣飄

    落的地方,處處可見歡欣雀躍的人們,左一句右一句的字眼仿佛不和“櫻花” 扯上關係就是沒情

    趣。

    日島人對櫻花的喜愛就好似儲了-年的水壩,-旦開閘放流,眨眼間就帶著春意衝進了大街

    小巷裏。日島人常年開發和“櫻花”有關的商品,無論是本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會順手買上一一些,

    盡管一-年四季都不間斷,但最熱銷的時間,果然還是櫻花盛開的日子吧。

    馬恩也買了幾袋子和“櫻花” 有關的東西:抱枕、玩偶、零食、小飾品、衣物等等。不是他-

    定要湊這份熱鬧,他對櫻花的喜好僅止於美好的寓意罷了,但對日島人而言,櫻花卻有更深刻

    的含義,連人生際遇也能隱喻其中。而挽著他的手,興致勃勃朝櫥窗裏打量的廣田小姐一哦,

    現在應該叫做廣田夫人了一則是 士生土長的日島人,天性裏帶有本國特有的情調,她對櫻花的

    喜好在馬恩本人看來,是十分濃烈的。

    馬恩的提袋裏裝滿了她為兩人買的商品,雖然是馬恩掏錢包,但在鑒賞和做決定的時候,他

    實在提不出太好的意見,所以也隻是笑著迎合著妻子的偏好。不僅僅是櫻花盛開的時節,哪怕是

    在今後的日子裏,他也料想會這麽過吧。也不是他對生活沒有自己的想法,隻不過,他真覺得自

    己不是一一個有生活情趣的人,將這些情調交托給看起來更有人情味的妻子,無疑是很明智的決定

    馬恩和廣田小姐在二月底完婚,這段婚禮得到許多人的祝福,但過程頗有艱險,幸好一- -渡

    過難關。如今廣田小姐依舊姓廣田,妻子想要改為夫家的姓氏,可馬恩總覺得“馬夫人”這樣的

    稱唿在日島不是那麽順耳,畢竟,日島社會裏充滿了古板的習俗,-個聽著順耳,容易被人接納

    的稱謂,還是很重要的。

    如此說法,妻子頗有微詞,時有抱怨,但最終也點頭應是,沒有強求。

    在兩人的婚後生活裏,美好的時間總不缺乏,但也有因為-些小事產生分歧的時候,最後大

    都依了妻子的想法。廣田夫人很在意丈夫的一舉一動,甚至比在婚前更加在意,但也不是小心眼

    ,看起來多是出於照顧丈夫的心理罷了。盡管這些善意的舉動有時在馬恩看來是多此-舉,有時

    還帶有點強迫感,但終究能體會到其中濃烈的愛意,也就從了。

    馬恩在和日島的朋友們聊天時,也常常用這些故事來自我調侃。朋友們倒是很矜持,有的會

    表示感同身受,但大都不會深入其中,隻是- -個勁地勸酒。

    馬恩還擇取了一兩個生活情境寫入自己的小說裏,發表在日島本地的刊物上,竟意外地受到

    好評,近段時間多了好幾份邀稿。本來隻因為做了才有興趣,有了興趣也僅當興趣的私小說事業

    競然迎來了一段可見的上升期。

    這些刊物大多行銷日島各地,有新興的,也有老牌的,文京區都可以買到。馬恩有-位經營

    書店的朋友,叫做鐵造裕三的店長先生,竟然收集了所有的刊物,堂而皇之地擺在重點推薦位置

    上,哪怕是過期了的雜誌也不在意。偶爾去深夜食堂碰頭的時候,大家都免不了要用這件事打趣

    一番。

    馬恩的婚後生活就這般在平靜中偶爾有點小激蕩,說起來盡是瑣事,也不怎麽惹眼,但這就

    是他最為享受的日常時光。本來他也會擔心自己盡不好丈夫的責任,也擔心自己的性格缺點卻讓

    對方厭煩,可兩人之間的歡愛和情趣比他預想的還要濃烈。

    若是他人問“馬恩先生對廣田夫人是真愛嗎?”,馬恩認為自己可以給予萬分肯定的迴答了。而這種愛情,也不是他預先能料想到的一無論是 在離開大陸的時候,還是在遇到廣田小姐的

    時候,甚至就在婚禮前,他都覺得,若是自己會這麽說,一定是有所謙辭和掩飾。

    無論如何,如今在馬恩那蒼白又無趣的精神世界裏,妻子廣田夫人是最鮮明的星星之一,這

    點毋庸置疑.

    “親愛的,你在想什麽呢?來幫幫忙,背後這條繩子夠不上。”廣田夫人從更衣室裏探出頭

    來,招唿丈夫進入。她正在試的泳裝是先前在櫥窗裏看到的,不僅有櫻花意象的紋理,還有鏤空

    的心形,僅看樣式就覺得大膽開放,布料之少是年輕女孩大都羞於著眼的款式,可廣 田夫人在平

    日裏可是有著火-般的熱情,嫁了人就更加勇於嚐試這些衣物了。

    她曾經說過:“過去呀, 看起來有點兒羞恥,但心中可真是羨慕呢。就想著有-天也能大大

    方方地穿上。”

    “自己喜歡?哎呀,也是了,真羞人。不過,你其實也是喜歡的吧,親愛的。”

    她這時就在馬恩的耳邊吐氣,輕聲說:“就穿給你看喲。

    她這般說,平日裏也沒少買這樣的衣服,夫妻間的趣事多有這類,她從不吝音表現,這些坦

    率的表達有時會讓馬恩苦惱,但到頭來還是如形色佳肴,香味襲人。

    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裏,廣田夫人的體態竟似比婚前更加豐的成熟,性格亦是如此。

    馬恩為廣田夫人係好了泳裝。廣田夫人雖然在夫妻趣事上越來越大膽,但還是個有教養的富

    家千金,也是個有常識的都市白領麗人,不至於在商店的更衣室裏鬧出什麽大動靜來。不過,到

    家之後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兩人手挽手,身貼身,一路壓過文京區的繁華街道,不時招來路人隱有意味的目光,也碰到

    了幾個采訪路人的電視台攝製組。和湊上來的人寒暄幾句,總能聽到對方商業性的恭維,說道兩

    人的情感,馬恩夫人就免不了心花怒放,要不是馬恩拉著,她還得滔滔不絕說上個十幾分鍾呢。

    待到年輕的夫妻倆走遠後,妻子不甘心地埋怨著:“為何不接受采訪呢? 正好可以宣傳小說

    哪怕是用這種鑽研商業的理由,在馬恩聽來也不過是她的借口罷了,也許真的想要為小說做

    宣傳,可也不過是附帶的結果,她隻是喜歡聽人說好話,也喜歡對入述說自己的幸福罷了一這

    不是什麽錯事,但馬恩多少覺得有點尷尬,夫人太過熱情,時而會讓他覺得有點兒莫名。

    這就是兩人之間小摩擦的一種,沒過幾分鍾就拋之腦後了。

    待到日上中天,氣溫也來到了二十多度,夫妻倆走進-家咖啡店略作休息。妻子脫下外套,

    就去衛生間處理女入的私事了。馬恩端起咖啡,偶然間在窗外看到了-個熟人匆匆行過。那位朋

    友是文京區的警視正,在一個月前的婚禮上對他頗有照顧。新婚過後,馬恩不僅忙碌於生活瑣事

    也忙碌於學校工作和小說事業,更有事件報告需要交付,本想著等諸事告一段落再去迴訪, 卻

    發現警視正竟比自己還要忙碌。

    兩人隻能在電話裏聊一-陣,談及二月底的事件後繼處理,也聊了另- -位朋友佐井久之的情況

    , 警視正隻是這麽說: “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不過,我和佐井都要調離現任崗位了。有一個安

    全防衛省的部門]接納我們,他們是這方麵的專家,還專”]為我們兩人成立了一個新科室,我和佐

    井也算是升職了吧。”

    他有些感慨,但說到高興處,還是興高采烈的,畢競兩人不僅升職了,福利待遇更是過去的

    兩倍,隱性收益就更不用說了。警視正和佐並久之都是在責任上不落於人後的那類人,所以,這

    次工作轉調在他們看來是有利無害。

    “佐井的傷勢恢複得不錯,最近已經可以斷斷續續跟我說上幾句話了。”警視正的語氣充滿

    了寬慰,“我就知道他能挺過來的, 他可是平成的好男兒呀。”

    佐井久之在二月底的事件裏受過重傷,情況嚴重到了令人三觀受到摧殘的程度,警視正原本

    還有些擔心日島政府會怎樣處理,不過,事情還是走向了他預期的好方向。

    “日島風氣太刻板,太保守了,我以為他們很難接受——但我現在發現,那些人其實是有另-

    套標準。”警視正這麽說。

    “佐井沒有問題,如果日島方麵不接納,大陸是很樂意接手的。”馬恩笑著迴答,不過是打

    趣話,卻讓瞥視正十分在意。

    他義正詞嚴地說:“佐井可是日島人, 馬恩先生,你現在也是日島人了。”

    “嗯,說的也是。”馬恩依舊語帶笑聲。

    通電話之後,馬恩和警視正以及佐並久之再也沒有碰過麵,各自過上了自己的生活,前不久

    , 馬恩從領事館的張先生那裏聽說,這兩人已經去京都述職了。京都是日島古風盛行的地區,有

    很多正規的神社,日島政治界的執政黨之一-便是以那邊為大本營,-貫以來都是關西一帶的主導

    正因為警視正和佐並久之入了大本營,所以,馬恩也沒料想在近段時間會在文京區再見到他

    們。他多瞧了幾眼,確認了就是警視正本人,對方當然已經不穿警服了,西裝革履的打扮,既時

    髦又精神。不過,看他來去匆匆的樣子,應該是有要事在身,馬恩也就沒有追上去。

    不一會,廣田夫人走迴正廳,馬恩看到她身邊跟著的女性又是- -位熟人: 同樣是在二月底的

    邪教事件的當事人,如今算是有點兒名氣的經紀人新星,名字有點古怪,叫:日日日三巡。

    她手下主推

    的藝人,同樣是馬恩的朋友,已經從地下音樂舞台脫身,登上三月音樂排行榜單

    的新人,知音愛美小姐。

    知音愛美小姐和這位經紀人小姐都與馬恩有不小的交情。隻因為兩人遠走他方,長時間在中

    心都圈活動,所以也隻是多有通話,此時重逢當然叫人欣喜。

    “親愛的,真是巧呢,看看誰來了。”妻子很是興奮地說。

    “馬恩先生,好一陣不見了。”經紀人小姐客氣地寒暄道。

    “是呀,怎麽沒見到知音愛美小姐?”馬恩問。

    “她去了六本木開握手會。”經紀人小姐如實迴答,“那邊挺熱鬧呢, 愛美的事業總算是打

    開了。這也多虧了音無結弦先生的幫忙,他的吉他比愛美還要火呢。”

    吉他手在馬恩的婚禮後埋葬了自己的女友,開始了自己的全國巡演旅行,不時寄來明信片,

    所以馬恩也多少知道他的發展。聽到經紀人小姐說,吉他手有去給知音愛美小姐幫忙,他也不覺

    得意外。兩人都是地下音樂出身,又一同經曆了那等不可思議之事,論交情可不是普通的朋友。

    “大家都辛苦了。”馬恩點點頭。

    又聽到妻子說:“親愛的, 三巡學姐可是我在樂團的前輩呢。之前跟你說過吧,我以前參加

    過的那個地下樂隊,本來想要迴去玩玩,但有- -位前輩已經離開了。”這麽說著,她看向經紀人

    小姐。

    “抱歉啊,那邊實在是忙不過來了。”經紀人小姐拍手道歉。

    馬恩當然對妻子說過的樂隊秘史有印象,那也算是二月底事件的線索之一。不過,他還是有

    些疑惑,畢竟,如果兩人以前就認識,當自己過去邀請知音愛美的時候,這位經紀人小姐理應不

    會表現得那麽陌生才對。明明參加了婚禮,他卻從未聽這位經紀人小姐談起過妻子的事情。

    “這又是我的不是了。”經紀人小姐露出苦笑,打開提包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看看

    以前的廣田夫人是這樣子的呢,而且,當時你用的是藝名,對吧?”她迎上廣田夫人的目光,

    廣田夫人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

    馬恩端詳著照片,這是樂隊成員的合影,按理說自己的妻子就在其中,可他怎麽都找不到,

    不禁疑惑地抬起頭來。隻見經紀人小姐指向-個比剪刀手,一隻眼睛戴著眼罩的年輕女孩:

    這女孩看起來才十七八歲,都還沒成年的樣子,頭發是筆直的黑亮長發,在燈光下能泛起光

    暈,臉上畫了淡妝,還貼著五角星的貼片。身上穿著高中女生式樣的製服,隻是這製服比起尋常

    見到的多了幾分花俏,好似戲服一般,裙子短得不可思議,穿著長簡黑色絲襪,上衣同樣又短又

    窄,露出纖細的腹部,胸部更是輪廓分明。

    眉眼五官看似有點熟悉,可仔細一看又覺得多有出入。馬恩抬眼看向妻子,妻子用一隻手掩

    著一隻眼睛,另一隻手比起剪刀手,仿佛在說:就是我,就是我!

    論穿衣習慣,似乎有點現在的影子,但馬恩又揣摩著五官,搖了搖頭:“不像啊。

    “是啊,真的判若兩人的感覺。”經紀入小姐也感慨道。

    “哪裏不像啦,真過份。”妻子嘟著嘴。

    “眉毛,眼睛,嘴巴,額頭,臉馬恩在照片上指指點點, “身材還好啦。

    “那是化妝呀!”妻子反駁,“現在的妝容、 發型和發色都是重新做過的。哎呀,親愛的你

    不懂。”這麽說著,她氣唿唿地瞪著經紀人小姐說:“前輩, 你就太過份了,婚禮上我都認出你

    來了,本想著過後好好聊聊,結果一轉眼,人都不見了。結果竟然是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馬恩先生,你看這女孩還未成年吧?”經紀人小姐也不理會廣田夫人,指著黑長直的年輕

    女孩說:“可夫人現在已經二十多歲 了.

    “明明才幾年呀!”妻子拍打著桌子。

    馬恩聽若經紀人小姐說話,煞有介事地點頭。

    “是真的不像他的聲音帶著唏噓,被妻子的拳頭打在身上,軟綿綿的。

    “那隻是玩樂的裝扮。”妻子又拚命解釋。

    “這女孩的自稱:石楠花少女。愛好是:和喜歡的人膩膩歪歪。”經紀人小姐嚴肅地說:“

    她不叫廣田,她沒有姓名,擅長的樂器是鈴鼓,不是吉他,據說來自親熱天堂,而不是日島的某

    個大家族。不是才貌皆備的大小姐,而是地地道道的非常識人士。

    馬恩拿起照片,忍不住“嗬”了一聲,問到:“這張照片 能給我嗎?三巡小姐。‘

    “請便。”經紀人小姐含笑點頭,抵住了張牙舞爪若撲上來的廣田夫人的額頭, “我還有點

    事,就先告辭了。”

    她剛站起身,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從提包裏掏出一-張唱片交給馬恩:“這是愛 美新發售的單

    曲,也許您已經在音樂榜上聽過了,她可是念念不忘要帶給您一張呢。”

    “好的。”馬恩欣然接過,隨手從購物袋裏取出一-個櫻花頭飾和一個布偶遞過去,“給你和

    知音愛美小姐的,小小禮物不成敬意,祝你們事業順利。”

    經紀人小姐接過後,給廣田夫人拋了個調侃的眼神,說到:“也祝你們新婚美滿, 白頭偕老

    便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廣田夫人站起來,又做下去,看似想把照片從丈夫手中搶過來,又有些猶豫。

    “不追.上去嗎?”馬恩問。

    “算了,不跟這個卑鄙的前輩-般見識。 ”廣田夫人氣唿唿地說,頓了頓,又突然問到:

    親愛的,你喜歡這個樣子的嗎?”

    “這個樣子?照片裏這樣?”馬恩想了想,認真地說:“都很好呀。 ”

    “那們今嘿嘿嘿。”廣田夫人嬉笑起來,“等 會陪我去做頭發吧,那些衣服我還留

    著。”

    馬恩又“嗬”了一聲,自言自語般說著:“石楠花少女。 ”

    “討厭了,親愛的。”

    日日日三巡離開咖啡店後,腳步又一陣加快,剛轉過一條街, 近側的電話亨就響起來了。她

    毫不猶豫地推開電話亭的門,拿起聽筒。

    “烏克蘭女人?她找上門了?”她聽了一陣,臉上沒什麽表情,“這是你們自 己搞出來的事

    情,我隻是一個外編的觀察員而已,任務交割時就已經錢貨兩清了。”

    “製裁我?”她笑起來,“你們能做得 到的話,盡管做吧,如果能在那個烏克蘭女人的手中

    活下來的話。”

    話筒裏又傳來一陣激烈的叫罵,但她麵不改色地放下了聽簡。等了-會,電話又響起來了。

    她再次拿起聽筒,裏邊的說話人已經換了一個,是她熟悉的聲音。

    “蘭波小姐,你處理得可真快。”她笑若說。

    “一共三個機構,你給的情報很準確。”烏克蘭女人的聲音很輕鬆。

    “大學怎麽辦?”8日日三巡又問.

    “大學就算了,誰做的事情,誰來承擔。”烏克蘭女人迴答。

    “所以,這樣就足夠了嗎?

    “是的,你也不需要擔心我找上門了。祝你今後好運,8日日三巡小姐。”那邊說罷就掛斷

    了電話。

    “當然,我的運氣一直很好。”日日日三巡也放迴聽筒,走出電話亭,自言自語般說到。

    End and Continue

    第三部遠方之音(完)

    PS:《遠方之音》 圓滿結束,希望這尾聲能令大家滿意。馬恩的婚後新日常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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