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正處於一個奇妙的狀態中,交疊的旋律在他的心中迴蕩,讓他分不清是來自何方。三百

    六十度的視野毫無障礙,穿透塵埃和火焰,哪怕他轉開視線,前方的戰場依舊纖毫畢現。不同於

    人眼看到的模糊景狀,他如今“看”到的東西,既有具體的輪廓,還有冥冥中所知曉的信息

    風向,色澤,氣味,溫度無形之物的軌跡以一種不直觀卻更能取信於人的方式呈現在他的感

    知中。

    這像是直覺,像是經驗,像是本能,像是人們的手掌觸摸火焰就會感到灼疼,觸摸冰塊就會

    覺得冰冷刺穿了皮肉,人眼可以分辨五顏六色,耳朵可以聽到不同的聲音,而在這種奇特的感知

    中,這一切能夠本能分辨和理解的信息都在擴大。

    大量信息的處理和傳遞的過程同樣可以感受,這身鎧甲就像是給他嵌入了另一套功能 更加完

    整,性能更加卓越的器官。

    當他開始產生一些想法,這些念頭便好似魚餌般,瞬間引出更多的念頭。而這些念頭裏究競

    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外來的,他也分不清。他隻能肯定,佐井久之的靈魂,佐井久之的想法,

    在這裏與自己匯合。

    這是兩個人的思維,兩個人的所見,兩個人的所知,以及兩個人的“旋律”。

    感受著寄宿在鎧甲中的靈魂和生命,警視正握了握拳頭,披掛在身上的藤蔓便蠕動起來,垂

    落身後的藤蔓輕輕搖擺,並非被風吹動,它們是有自我意識的.

    覺得如何?警視正

    一真是奇特的存在方式,沒想到你還能變成這樣,佐井。

    一如果 上原專務當時也可以這麽做,會更加棘手吧?

    一誰知道呢? 當上原那家夥沒有值得信賴的同伴,他不可能選擇這條路。

    一所以, 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警視正的心念在腦海中喃喃自語,似在和佐井久之對話,似在自問自答。他轉過視線,就看

    到放聲歌唱的知音愛美投來驚詫的目光,不一會,這目光又變得驚喜激動。警視正的頭盔一陣蠕

    動,他嚐試為這位唱歌走調的小姐修音,沒想到真的能辦到。知音愛美小姐的聲音沒有改變,隻

    是他能“聽”的聲音更加順耳了-

    一這位小姐真的是當下知名的地下歌手?

    一也許是 “旋律”的作用。她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歌聲裏有“旋律” 的力量。

    我之前也沒聽出來。

    一據說她繼承了 音成大悟的手稿。

    一音成大悟? 我想起來了,上一次邪教儀式的關鍵人。

    一也許這就是她能 留在這個噩夢裏的原因。

    一現在就隻剩下經紀人小姐還是正常人了。

    一我可一點都不覺得。 這位女士可是連知音愛美小姐的歌都聽得津津有味呢。

    經濟人小姐看起來確實沉浸在知音愛美的歌聲中,無論是佐井久之鬧出的大場麵,還是警視

    正變了模樣,都沒能讓她朝這邊多看一眼。 她微閉著眼睛,臉上一副陶醉的表情,這幅模樣讓警

    視正不禁有些疑惑:她到底聽到了怎樣的歌聲呢?

    一現在可不是操心這 些事情的時候。

    一絲線暫時 被符紙牽製住了,但是,你也看到了,“神子” 有著無以倫比的耐受性和適應性

    , 它可能已經有新的動作了。

    一無法觀測。

    一知音愛美小姐的“旋律”讓我們找出了之前看不見的絲線,所以,或許還有更多我們看不

    見的東西-

    即便如此,這也是我們的機會。無論是我們,還是“神子”,所有的布置和行動都並非-

    蹶而就,都需要一個過程,需要付出時間,需要投入精力。

    一目前為止,它所有的計劃都是實時調整並實施的,它並不比上原專務更聰明,更有計劃性

    我們對它施加的任何壓力都是有效的,之前的失敗有-個共同點:我們的施壓過程看似配

    合,其實隻是在接龍。雖然能夠在一一個短暫的時間裏對它施加巨大的影響,卻無法施壓保持下去

    一但是,這次就不一樣了。

    隻要知音愛美小姐還能唱下去,她的影響力就不會消失。而警視正更清楚烏克蘭女人有著可

    怕的實力、經驗和耐心,這是-一個無論爆發力還是持續力都不弱於人的女性。被大繭困住的馬恩

    更是這場戰鬥的焦點,以“神子”目前為止的行為來判斷,隻要馬恩還沒有死亡,哪怕他就這樣

    呆在繭中,也會持續分散“神子”的精力。

    烏克蘭女人、馬恩先生、知音愛美小姐,還有他和佐井久之的新姿態。原先七零八落的陣容

    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比過去那支對抗上原專務的隊伍

    更加強大了。

    一這就是 大家的可能性嗎?

    一馬恩先生是正確的, 這裏的每個人都能帶來新的契機。

    一我們走, 佐井!——

    讓它見識一.下我們的可能性!

    手持一把銀色手槍的怪異騎士從藤蔓高台一躍而下, 身後的“棺材”被藤蔓卷起,吸附在他

    身後。還有更多的藤蔓從地下騰起,從高台的立柱上射出,從近側一直連接到遠方,如架起了一

    條條滑道和階梯。怪異騎士便踩著這些藤蔓向前~飛馳,哪怕警視正還是第一次做, 也完全不會擔

    心自己會摔下去。

    他的身體支撐著鎧甲,鎧甲引導著他的行動。佐井久之那些狂野的行為,警視正過去隻是旁

    觀,無法知曉其中的奧妙,現在他能夠體會了。非同尋常的平衡感,超凡脫俗的感知感受,充沛

    到令人難以抑製的力量,這些能夠讓個體脫胎換骨的東西,在隨便一個動作上都會表現得淋淌盡

    致。

    這些素質是平衡的,是相輔相成的,警視正能夠控製自己每-個動作的細節。他不需要思考

    本能就知道自己的落腳點在何處,會受到怎樣反作用力。風雨在身邊揮酒,雷電在頭頂上方閃

    爍,絲線的大海掀起波濤,符紙便應勢而動,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喃喃細語,仿佛每時每刻都在講

    述自己的雙眼錯過一幕幕。

    前方注定不會風平浪靜,路徑也絕對不是筆直的,怪異的騎士背負著棺材在敵人的每一-次攻

    擊中翻轉,跳躍,周旋,穿梭。他輕盈得就好似失去了重力,四麵八方的藤蔓也好似在伴隨著起

    舞,每一次防禦、攻擊、編織和構成,都在為他提供助力。

    那些過去看似不可逾越的障礙——被他跨越, 那些他曾經認為不可能完成的動作逐一切實地

    施展出來。毫無難度,沒有任何猶豫和遲滯,穿透翻滾的塵埃,“神子” 那莫可名狀的身軀正以

    肉眼可見的速度放大。

    一這就是你的感覺嗎? 佐井。

    警視正以纖毫之距閃過迎麵而來的絲線,身體好似貼了磁石,在落下的時候,貼住一根從身

    後穿過的藤蔓,下一刻又被這藤蔓高高拋起。他不需要用肉眼去觀測,甚至不覺得自己在思考如

    何應對,他的肢體每一次擺動都恰到好處, 就就好似一個清晰的節奏已經融入了血液和神經中。

    他覺得,就連自己的心跳都帶上了複雜的律動,迴應著這天地之中的聲響。

    下一眨眼,“神子” 那扭曲變形的體態,以及抿著嘴唇冷笑的烏克蘭女人,還有拘禁了馬恩

    的大繭,已經翻轉到了頭頂上一他的身體在空中旋轉, 天地倒轉中,落下就仿佛是在上升。

    大量的符紙匯聚過來,又在波動中頻繁破碎,炸裂的火焰粘在藤蔓上,掀起一-層又一層清晰

    可見的波浪,又好似給怪異的騎士圍上了炎色的圍巾和披風。在戰場上起伏的波動在他的感知中

    是如此清晰,烏克蘭女人用自己的力量,將這個戰場圍得嚴嚴實實,沒有一處死角。

    在這片戰區上,絲線也好,符紙也好,碎裂從未間斷,接續也從未間斷,隻有波動滲透到大

    地深處時,才會稍微被削弱,那裏也是絲線和符紙的較量最為激烈的地方。絲線無法接近烏克蘭

    女人的腳底,隻能依靠在靠外側的部分不斷增生。

    在警視正可以觀測到的範圍內,襲擊自己的絲線和“神子”本體幾乎是不相連的,仿佛這些

    遠離戰場中心的絲線可以自行運作。

    一它們本來就是 “神子”的一一部分,“神子” 通過我們無法看透的方式遙控著這些絲線。

    一如果蘭波小姐早點進入噩夢就好了, 在“神子”的絲線分離之前,就用波動將它困住,如

    此- -來,它能侵占的地方,它的體積,就不可能擴張到這個樣子。

    一我倒不這麽認為。 “神子” 還是能夠找到機會的,蘭波小姐的戰術風格十分謹慎。在完成

    研判,獲得足夠的信息之前,她不可能布置出一個完美無缺的戰場。她的能力很強,但也許有我

    們所不知道的限製。

    警視正跟隨烏克蘭女人一起戰鬥,對烏克蘭女人的風格有著深刻的體會。他很確信,自己絕

    對不會去想“烏克蘭女人為何一直脫離戰場”這個問題,隻有佐井久之才會產生這樣的遺憾。

    因為,同樣身為專家,烏克蘭女人看問題的角度和自己這些人是不一一樣的。她已經表現出了

    很明確的計劃性和目的性,哪怕最終和馬恩的計劃合流,也絕對不是亦步亦趨。

    也許從佐井久之的角度來看,烏克蘭女人的入場是晚了一步,導致局麵每況愈下,可是,從

    警

    視正的角度來看,烏克蘭女人在至今為止的事態中,始終處於- -個風險適當的位置。

    一我是因為能力不足的緣故才呆在後方, 可蘭波女士不一樣,她對時機的把握,簡直就像是

    有預知能力一樣。

    馬恩相信大家的可能性,他的信賴也- -直被驗證, 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是烏克蘭女人扭

    轉乾坤,給大家帶來了新的希望。既然如此,又為何去抱怨對方沒有早來呢?

    一我們當警 察的,可不能把麻煩都推到別人頭上。,

    一因為, 我們才是解決麻煩的人呀!

    怪異的騎士如流星墜落,半空踢出一腳,帶起了猛烈的風壓。唿嘯聲中,炎色的圍巾和披風

    在他身後膨脹,蔓延,好似拉出一-張橫跨天際的大旗。腳下的波動如有實質,巨大的力量攪碎了

    藤蔓。他身上的鎧甲一片片裂開,但在這些碎片脫離身軀的時候,新的藤蔓已經纏繞上來了。

    怪異騎士的身體就這般在破鏡重圓中反複,扭曲的空氣讓他的身影仿佛幻化出多個,這些身

    影重疊在-起時,踢出的一腳也冒出了火光。

    他看到了,下方的烏克蘭女人也抬起頭來。雙方的視線撞在-起,就好似有電光閃爍。

    下一刻,波場坍塌了。巨大的裂口直達“神子”身上,“神子”的身軀崩碎一角,卻又有一

    道巨大的光東從中噴出,沿著波動的裂縫,迎上了如流星墜落的騎士。

    警視正還“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絲線尾隨這束光炮而來。一時間,競難以區分究競是光束

    牽引著絲線,還是絲線推動著光束。麵對這可怖的炮擊,他竟沒有任何畏懼,但他覺得,其實是

    佐井久之毫無畏懼。

    他仿佛受到了這股無所畏懼的感染,強烈的情緒在他的心中如岩漿般噴湧。

    知音愛美的歌聲早就帶著他來到這裏,如今他內心的旋律唿應著,將自己的靈魂納入這個怪

    異騎士的軀殼中。

    那歌聲唱到:

    “迷離的星光落在你的身上,

    你展開透明的翅膀,帶起天空的霞光,

    我知道,你就是我追逐的希望。”

    怪異騎士身後蔓延的炎光好似被一股怪力扭動, 如” 飛羽般舒展。

    突然又有悠揚的弦聲傳來,有清脆的鍵音落下,歌聲伴隨若新生的旋律不斷上揚。不同的節

    拍,快慢錯落,卻此起彼落,竟有著說不出的和諧和豐滿,比起之前單純的歌唱,如今這些齊聲

    同調,洞穿了迷霧的旋律,才是一首它完整的模樣。

    一是《北極星》!

    一吉他手還活著, 還有鍵盤手,大家都來了!

    警視正分不清這是自己的喜悅,還是佐井久之的喜悅。兩人的心聲就好似他們的靈魂- -樣緊

    密地貼在一起。

    於此時此刻,噩夢中的雲層也仿佛被點燃了,被撕裂了,露出一片深邃黑暗的天幕。在這陰

    森黑暗的天幕中,仿佛隻剩下一-顆星星,驟然綻放光芒-

    Rider Kick!

    “流星一條!”兩人的靈魂在共鳴的旋律中齊聲高唿。

    PS:抱歉,上一章的內容在修訂的時候上傳錯了,已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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