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胖子先生的植株已經扭曲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那些藤蔓枝條紛紛卷在一起,灰白色爬

    上表麵的時候,看上去就如同- -塊巨大的化石。鷲峰紅苑警惕地跑出了房間外,過道上那個古怪

    人形的殘骸已經完全被生長的植物淹沒了。這些表麵或長著肉塊瘤子,或花瓣裏長出眼睛,葉子

    開合就如同牙齒的怪異植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到周邊的房間、過道、台階和牆壁上。

    隻是這麽一會兒,鷲峰紅苑入眼之處能看到的盡是被旺盛生長的植被鋪蓋出的灰綠色。鷲峰

    紅苑小心翼翼避開這些古怪的植株,爬上高處,她有一種冥冥中的感覺,大胖子先生的變化不是

    孤立的。大胖子先生利用盆栽舉行了結緣神的儀式,有可能已經沾染了摧毀這個城市的病毒,但

    也有可能是儀式的力量在發揮作用。

    在房間主人的日記裏明確提到過,這裏的人們最終完成了儀式,結緣神的力量扭曲了病毒,

    而這些人與扭曲的病毒結緣,進而完成了另類的救贖。在這裏,遺留在房間裏的盆裁明顯有特別

    的意義,所以,那個古怪人形才會-直照顧盆栽,而這種意義很可能是超越個人喜好的意義。

    房間主人在日記裏說“比起儀式的救贖,它更像用自己的方式改變自己的形態”。可是,病

    毒、結緣神、素體改-從先後順序來說,鷲峰紅苑一點都不相信,房間主人用來轉變自身形

    態的原初儀式,完全獨立於這棟建築的秘密,獨立於結緣神,獨立於那種被結緣神扭曲的病毒。

    人們在這個城市定居,是為了避開結緣神,但最終的救贖,以及自我形態的改變,都不得不

    依賴結緣神。房間主人不可能逃脫這個怪圈的,在結緣神的噩夢裏,怎麽可能繞開結緣神的影響

    呢?即便在過程中,采取了某些製衡的措施,可實驗開始就必需具備的素材裏,又有多少是“幹

    淨”的呢?

    房間主人已經瘋狂,但它並不是變成了癡呆,鷲峰紅苑十分肯定,它自己也清楚這種種弊端。那麽,僅剩下來的盆栽,無論有什麽用,都不會是為了慰藉心靈,而是某種手段的前置。

    鷲峰紅苑無論怎麽想,房間主人無論想要利用盆栽做什麽,最終都會和結緣神產生更加緊密

    的聯係,而這說不定就是保留這個盆栽的初衷一就如同過去的人們為 了自救而進行結緣神的儀

    式,房間主人說不定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將盆栽視為結緣神儀式的保險。說不定在這個層落裏

    ,這個盆裁已經是僅剩的唯-能夠繞開城市的屏蔽,舉行結緣神儀式的引子了。

    結緣神儀式是怎樣的?鷲峰紅苑實際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胖子先生不僅清楚,而且還會

    很擅長。這一-次它的儀式,引發了自身和周遭的劇變,從巫女的視角去猜測,鷲峰紅苑覺得,大

    胖子的這一-次儀式,說不定會“上達天聽”-

    旦結緣神被這裏的儀式引動,將目光轉過來,那麽,必然會給這一一層落帶來巨大的影響。

    那- -定是肉眼可見的影響,鷲峰紅苑心中這麽想著,仰頭四顧,環視著遠方此起彼伏的房間和懸

    掛在高空的天花板.

    神前儀式顧名思義,是在神明的注視下完成的儀式。那麽,一旦神明的目光轉移,神前儀

    式也一定會受到影響——

    目前無法確認婚禮的情況,那麽,從側麵去影響神前儀式,說不定也不完全是壞事。

    雖然大胖子先生可能不清楚婚禮的事情,但它卻誤打誤撞,製造了-次機會。

    一廣田小姐!無論你在哪裏,在做什麽,都一定可以感受到這種影響吧! ?

    一馬恩先生! 這是你的朋友,給你帶來的機會,-定要抓住呀!

    鷲峰紅苑很不願意出現這趟旅程出現這麽多的危險和意想不到的波折,但考慮到儀式的影響

    力,鷲峰紅苑也是破罐子破摔,反而希望動靜鬧得越大越好。廣田小姐太難找了,還不如讓她自

    己找上門.

    即便她也無從在這一層落, 去具體觀測到這場儀式對神前儀式的影響。她僅僅是期望著,祈

    願著,用巫女的經驗去揣測這個莫名又封閉的,卻充滿了人味的建築內世界。

    然後,她看到了,依稀亮著燈光的遠方陡然間亮起了更多的光點,那些燈火如同星火燎原,

    成片地散開:一片,一大片,同時出現了幾大片,大片大片的燈火照亮了廣袤的層落,如同星河

    在黑沉沉的大地上流淌。那是令她激動萬分的恢弘景象,哪怕這些燈亮起的地方,不代表就是安

    全的,燈亮的結果,也不一定是好的。

    可是,常言也說,最怕的是一成不變。越是劇烈的變化,就越是意味著儀式的影響力在持續

    增強。

    僅就鷲峰紅苑自己的感覺,是大胖子先生的儀式在喚醒這個荒廢已久的城市。不知道是誰在

    點燈,她-路行來,除了那個古怪的人形,也沒有見過更多的人影。她迴頭看了一眼大胖子先生

    所在的地方,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灰綠色已經來到她的腳邊,她已經陸續轉移了好幾次,可現在

    已經沒有更多的落腳處了。

    鷲峰紅苑不知道這片灰綠色最終會如何,她站在僅剩的孤石上,燈火照應著灰綠色的浪濤,

    那些怪異的植株正向每一個亮起燈光的房間蔓延, 路麵和牆麵被層層包裹,每一條縫隙都被它們

    填滿,它們就好似一團粘稠的流體。但是,在這個時候,以大胖子先生為中心的區域,那些灰綠

    色正在凝固。

    這些怪異的植物從古怪人形那灰白色的堅硬軀殼中長出來,卻又被大胖子先生那邊的灰白色

    浸染。變成灰白色的植株很快就失去了流動性,好似變成了凝固的化石。

    灰綠色的蔓延速度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減小,鷲峰紅苑腳邊的灰綠色已經徹底凝固成了灰白

    色的“化石”,無法再接近寸許。

    鷲峰紅苑和大胖子先生所在之處,正是這片灰白色的源頭。從這個源頭向外輻射,灰白色和

    灰綠色由此在駕峰紅苑的眼前開始了-場宏偉的戰爭:

    流動和凝固,灰綠色和灰白色,兩者爭相不下。灰綠色不斷向燈火通明的方向擴散,而灰白

    色緊追其後。時而有灰綠色的支流被追上,在半路就凝固了;時而灰白色也會被灰綠色的浪潮撕

    碎,從破碎處又有新的灰綠色滋生。

    灰白色的化石當然不是植物,鷲峰紅苑現在學會了用“構造體”去描述它們。如果把灰綠色

    的怪異植株更多視為結緣神力量的體現,那麽,灰白色的構造體當然更多體現的是病毒的力量。

    哪怕在這個層落,這些病毒已經被結緣神的力量扭曲過了,但並不意味著它們自身的特性會完全

    消失。

    可怕的病毒,正在啃食這個層落裏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怪異,鷲峰紅苑可以看到朦朦朧朧的陰

    影和角落裏,那些不知是何物的東西成片地逃離,又成片地被“洪水”吞沒。

    被灰白色覆蓋的每一-處區域, 都在形成一些冷峻的線條。 這些線條勾勒出來的房間、過道、

    牆壁和階梯,都失去了它們原本的味道

    淩亂的還是淩亂,可是,更加堅硬的,塊狀的,矩陣

    的構造,讓這些物事的輪廓失去了原本的柔和。

    亦或者說,這些物事本來的輪廊也不是柔和的,但在構造體的侵蝕下,原本的它們也被襯托

    得柔和了。

    鷲峰紅苑看得心底直抽冷氣,隻因病毒的擴散是如此之快,侵蝕力如此之旺盛,唯-值得慶

    幸的是,它似乎對那些怪異的植物情有獨鍾,在植株變成“化石”之後,灰白色也不會超過這些

    植株盤踞的界限。

    就差那麽一點點,鷲峰紅苑就要失去落腳之地了。此時,灰白色的“植株化石”就停留在她

    腳邊幾分米處,沒有再進一步。

    在城市裏擴散的燈火被灰綠色淹沒,被灰綠色淹沒的地方,迅速凝固成灰白色,偶而有掙脫

    的灰綠色繼續在灰白色的表麵上流淌,又在更遠的地方再度被灰白色追上。

    如此,- -種事物被另-種事物吞噬, -種現象被另-種現象取代,一 層裹著- 層,不斷在事

    物的表麵疊加。這個城市就這樣在鷲峰紅苑的注視下變得更加臃腫,肉眼所見之處,出入口都被

    堵死了,沒有了入口,房間也無法呈現其原本的模樣,它們仿佛真的變成了-堆實心的積木,隻

    是不斷擴大著自身的體積。

    當城市疊得更高,鷲峰紅苑懷疑它會不會- - 直疊到天花板。

    鷲峰紅苑似乎變成了僅存的旅客,乘坐著這個不斷增生的城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升。

    她和大胖子先生所在的這個區域,構造體的增殖尤其劇烈,仿佛在灰白色的外殼下,不斷有灰綠

    色湧出來,又不斷凝固起來。它們無法向外擴散,隻能不斷向上擠壓。

    這片區域在原本的城市裏,不算是特別高的地方,可是,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鍾內,已經變

    得隆起如山丘一般了, 似乎再過十幾分鍾,就能成為這個城市的最高處。

    大胖子先生所在的房間被埋在灰白色的構造體中,鷲峰紅苑的目光無法穿透這層灰白色的構

    造體,也無從得知它的現況。她不知道大胖子先生是死是活,如果還活著,又如何掙脫這片構造

    體山丘,迴到表麵來。

    “大胖子先生一” 鷲峰紅苑徒勞叫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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