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和狹窄的樓梯連接著每一個房間,鷲峰紅苑走在前邊,她四處張望,見到那些藏在陰暗

    中的東西遠遠避開自己兩人,偶爾也會突然衝上去,令它們一哄而散。要說她心中也害怕,同樣

    知道這麽做很危險,可是,在恐懼之中卻別有-番刺激的滋味,讓她屢屢做出這樣的惡作劇-

    她告訴自己,這隻是惡作劇,而且有大胖子先生在身邊,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她還給自己更多的

    理由,諸如這時為了疏解心情,更好地適應這個可怕的世界等等。

    不過,這總歸隻是自欺欺人罷了,駕峰紅苑尤其明白這一一點,她隻是有點上癮。

    她平日裏見到電視台有報道一些少女會去商店裏偷東西,她們並非缺少這些物品,偷的也多

    是一些平價小玩意,卻屢禁不止,哪怕被抓了,被教訓了,也總會再犯。專家們自有-套理論去

    解釋她們的行為和心理,可往日裏,鷲峰紅苑既迷惑於這些少女的行為,也對專家們的理論不以

    為然。

    現在,她察覺到自己在做類似的事情,突然間就對那些少女做出的事情有了- -些背德般的認

    同感。她不動聲色,裝作沒有發現那些東西,輕輕挑撥著自己內心中,安全和道德的底線。她做

    了平日裏絕對不會做的事情,生怕有人發現,但是,神主不在這裏,馬恩先生也不在這裏,大胖

    子先生的話,應該對這種事情不那麽敏感吧?

    她明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好的行為,可是大胖子先生的造型太過“獨特” ,言行舉止也很粗獷

    , 像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她假定對方如此,- -開始還惴惴不安,後來見到對方一直沉默地守在

    身後,看起來真的沒有察覺到她的行為之不妥。她想著:或許對這位大胖子先生而言,這種小事

    根本不值一提吧?它變成如今這副似人非人的模樣,絕對已經打破常識了。

    鷲峰紅苑琢磨若這些事情。她也不是沒有認真攀登上- -層的樓梯,隻是,這麽大的地方,又

    沒有方向,兩人走到哪算哪,純粹是碰運氣,實在令人感到無趣之極。大胖子先生-路上都很少

    說話,她估摸著,對方是不是也已經把最初的激情消耗殆盡了?

    “哼,沒話找話嗎?真是的,別瞎在心裏嘀咕了。”大胖子先生突然這麽說,頓時嚇了鷲峰

    紅苑-一跳。其時,她正要故技重施,衝進一條巷道裏, 大胖子先生的話讓她腳步一頓,裏邊的東

    西便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大概有那麽幾秒鍾,鷲峰紅苑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得難受。大胖子先生話中有話,似

    乎在暗示什麽,鷲峰紅苑一聯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就不由得垂下頭,臉都紅了

    她就像是做了

    不好的事情,當場被人抓住,尷尬得直向把頭埋進土裏。

    “我,我沒想說什麽呀。”鷲峰紅苑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故意的吧?你偷偷摸摸地做是沒關係,畢竟我也不是馬恩那種不解風情的男人。”大胖

    子先生發出含糊的咕噥聲,鷲峰紅苑卻比任何時候都聽得清晰,“但你自己做就算了, 別在心底

    埋汰別人。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這是在掩耳盜鈴,懂不懂?

    “我,我

    鷲峰紅苑艱難地發出聲音,她都不敢抬頭看對方了。這-下,她明白自己真

    是被對方抓住了馬腳,而且,還真是一直被對方看在眼底。自己的行為和想法似乎被這位大胖子

    先生一眼就看穿了。

    大胖子先生好似在歎息,但粘液從它嘴裏,從它身上,吧嗒吧嗒滴下來,讓人覺得猙獰惡心

    ,仿佛是在生氣的樣子。

    “叛逆期?”它又問。

    “不,不是!”鷲峰紅苑連忙說:

    “我早就過叛逆期了,我都快成年了。

    “哦?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嗎?”它這麽間。

    “什,什麽?”鷲峰紅苑一邊緊張著,-邊又好奇起來。馬恩先生的過去仿佛有許多秘密,

    罕有被人提起,現在則是一名高等學校的教職員工,同時又是一位小說家。而出現在馬恩先生身

    邊的人,似乎也帶著各自的秘密。鷲峰紅苑盡可能不去好奇,但是,又有誰不喜歡聽故事呢?

    大胖子先生之前一直對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談。鷲峰紅苑隻知道他是馬恩先生的朋友,又和馬

    恩先生一同留在這個奇怪的建築裏,對其中的內幕早就渴望已久了。

    不過,這和她之前的那些行為又有什麽關係呢?她立刻就知道了。

    “我是一——噗嚕嚕一 呸!”它吐了一口粘液,深綠色的,有著濃鬱的草木的腥氣,

    偵探。”

    “嗯?”鷲峰紅

    苑歪歪頭,她一時間沒弄明白, 大胖子先生的話被堵了一-半。

    “我是大偵探!”這一次,它說得清楚了。

    “啊!”鷲峰紅苑輕輕一叫,這個答案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她有猜測過對方以前是做什麽的

    ,可是,偵探這種聽起來有些傳奇的職業,不是要膽大心細的人才能做的嗎?大胖子先生 -

    看就讓人覺得不是這塊料。

    “你又在心中嘀咕著什麽呢?”大胖子先生不滿地說:“我可不是偷拍照片 給三流小報的那

    種私家偵探,我以前曾經開了一個很大的事務所,取得的成績說出來會嚇死人,我隻是低調罷了

    “是,是這樣嗎?”鷲峰紅苑有點尷尬地笑著,她還是不太能相信。

    “所以說,別以為你的小動作和小心思能瞞住我的法眼,知道了嗎?”大胖子先生似乎是訓

    斥,它的形象也很有壓迫感,但和它相處的這段時間裏,留給駕峰紅苑最深刻的印象,還是它那

    粗魯的行為,以及浪漫的跳躍一充滿了 浪漫的暴力,和暴力背後的安全感,讓它的猙獰比最初

    相遇時有了那麽一點弧度。

    鷲峰紅苑發現,其實自己更加害怕神主和馬恩先生,而不是眼前這個怪物一般,狀態很不穩

    定的大胖子先生。哪怕她心中知道,對自己而言,這位大胖子先生實際,上要比古怪的馬恩先生危

    險多了。

    “嗯,我知道了。”.鷲峰紅苑很幹脆地迴答到。她現在發現了,被這位大胖子先生抓住自己

    的小動作後,自己的尷尬和羞愧競然慢慢在這種其實沒什麽威嚴感的訓斥中緩解了。她有些驚訝

    ,大胖子先生比她以為的更加細膩,也更加平易近人。

    她不禁想:大胖子先生還是活人的時候,一定很受女性的歡迎吧,不像馬恩先生。如果不是

    廣田小姐,還真難想象馬恩先生能結婚,馬恩先生的結婚對象是那麽古怪的女人,但換做是這位

    大胖子先生,-定更有良配吧?

    “大胖子先生一 ”她頓了頓,一直以來,她都這麽叫,似乎有點兒不尊敬對方,但是,她

    又不清楚大胖子先生的名字。

    “就叫大胖子好了。”大胖子先生很是無所謂地說:“馬恩 也一樣不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巫

    女,應該清楚真名實姓的意義吧?那可不是隨便能告訴給別人的。”

    “啊,是呢。 ”鷲峰紅苑的迴答有些勉強,因為,她還是想要知道對方的名字。

    “那麽,大胖子先生,您還在世的時候,結婚了嗎?”她主動問到。

    “還差一點,本來要結了,但出了點事。”大胖子先生說起時輕描淡寫,但鷲峰紅苑立刻又

    睜大了炯炯有神的眼睛

    大胖子先生沉默,好半晌,兩人都是這麽默默無言的樣子。突然間,他猛然踹向旁

    邊亮著燈光的房間的大門。鷲峰紅苑嚇了一跳,覺得大胖子先生的情緒變得糟糕了,自己似乎問

    了不該問的事情。然而,下一刻又聽到大胖子先生說:“找到了, 就在這裏。”

    “?”鷲峰紅苑-一時間摸不若頭腦,後來才恍然醒悟,跟著大胖子先生衝進房間裏。她想起

    來了,和她的毫無頭緒不同,大胖子先生是能和上原專務相提並論,不,應該說“更強” 的專家

    人士。他對儀式,對這棟建築,對這裏的世界,對自身的存在,都有極為深刻的見解,自然也有

    不同尋常的手段。

    而且,大胖子先生是-一個始終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的人,這一點讓鷲峰紅苑很是仰慕。他肯定

    是在這個時候發現了重要的線索,真不愧過去是個偵探,不過,為何是這個時候?又是在這個地

    方?似乎有點巧了。

    鷲峰紅苑不願意相信這是大胖子先生故意岔開話題,但她還是想先看看他究竟找到了什麽。

    也許是他心心念念的樹。

    闖入門中的駕峰紅苑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邊的東西,大胖子先生的粗胖身軀已經填滿了她的視

    野。舞動的藤蔓好似潮水-般湧進來, 似乎和什麽東西發生了碰撞。一直無往不利的大胖子先生

    悶哼一聲, 竟然倒退幾步,將措不及防的鷲峰紅苑再度撞出了門外。

    鷲峰紅苑隻覺得身體像是被一輛大卡車碾過,全身麻木,竟然爬不起來。她狼狽地躺在地上

    , 覺得額頭刺痛,有溫熱的紅色滲進了眼角。她意識到,自己的臉蛋受傷了。她自覺得自己不是

    那種很注意美貌的女生,在噩夢的激戰中,要破相的話,她早就破相了。隻是,這傷口讓她知道

    真正的危險又來了。

    這- -路行來,大胖子先生橫衝直撞,根本就沒有-合之敵,保護其他人仿佛隻是順手-提。

    但是,鷲峰紅苑

    一直都清楚,這是一處就連馬恩先生都感到棘手,都會輕易死去的地方。

    無論是馬恩先生還是大胖子先生,都遲早會遇到格外強大的敵人,- -旦他們自顧不暇,那麽

    ,自己又要一個人逃亡了。

    一必須站起來, 就算無法幫忙,也不能成為累贅。

    馬恩先生斷後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她腦海中。

    當鷲峰紅苑在地_上掙紮的時候。一團碩大的輪廓從她上邊倒射而去,直直砸入另一側的房間

    裏,一時間雜聲入耳,半邊的房間在她眼前轟然倒塌。她看清楚了,那輪廓正是大胖子先生,可

    事到如今,她也不會覺得驚愕了,馬恩先生為了阻擋敵人而付出的代價還曆曆在目。

    鷲峰紅苑還是趴在地上,倘如她剛剛爬起來,怕不是要被大胖子先生砸得重傷。但她翻了個

    身,抬眼望去:敵人是什麽東西?

    兩人之間闖入的房間裏,煙塵彌漫,房門早就被砸斷了,橫屍於地。一個人形的輪廓從煙塵

    中走出,步伐踉踉蹌蹌,似乎隨時都會跌倒。可就是這個敵人,連搶了先手的大胖子先生都沒能

    阻擋。

    雖然是人形,但是,在這個古怪的建築裏,這些人形的東西到底是不是人還在兩說。鷲峰紅

    苑完全屏息了,仿佛這樣就能不引起對方的注意般,讓自己的存在感小-點,這是現在的她唯一

    能做的事情。

    當那個人形走上過道,鷲峰紅苑看到的是-種仿佛某種機械,又像是人偶般的存在。用“機

    器人”來形容,稍微有些不妥,這個敵人和鷲峰紅苑認知中的“機器人”有很多不同之處。

    但是,相同點是:兩者的身體看起來都很堅硬,精煉,仿佛腹腔裏都是齒輪和導線。

    這是駕峰紅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的存在:流線型的手腳,如同刀鋒-般細長,身上似乎披著

    甲胃,但甲胃更像是身體的一部分,直接-體成型。其全身材質呈灰白色,沒有金屬的光澤,初

    看上去很像是某種角質層,但比鷲峰紅苑知道的角質物更加堅硬。

    它既是人形,輪廓上沒有比人體多出一些東西來,它的頭發其實是- -束束的導管,被金屬線

    淩亂地束在腦後。它的主軀幹是倒三角形的,還有著球狀的關節。

    而它的臉,也仿佛是被雕刻出來的人類的五官,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一張麵具, 而頸脖

    伸得長長的,長滿了尖刺。

    它之所以踉踉蹌蹌,是因為大胖子先生沒有完全失利,-些藤須正頑強地紮入它的身體縫隙

    中,似乎觸及了某些重要部位,導致它運轉不良。

    可是

    “這是什麽東西?”大胖子先生說出了暨峰紅苑想說的話。

    大胖子先生從房間的殘骸中走出,身上還掛落若磚瓦碎片,滕蔓有三分之- -已經斷裂了,斷

    口光滑,不斷淌出膿液來。僅僅是一一個照麵, 它就差點被重傷了。這個東西,它也是第一次見到

    陌生的敵人用了有點眼熟的手段。

    鷲峰紅苑看到這個人形怪物岔開雙腿,支穩了軀幹,纖細的手臂抬起來,震了震,發出風扇

    轉動般的嗚鳴聲。那裏沒有手掌和手指,隻有一-個黑洞洞的空腔,讓人覺得會從中噴出點什麽來

    “機器人?不像。”大胖子先生說:“你身 上的材料和我的身體很接近,你也是儀式的失敗

    者?”

    對方沒有迴答,如同麵具般,蒼白的臉上隻有空洞的眼眶。

    “看來你沒法迴答了。”大胖子先生播了搖脖子,說到:“那麽, 第二迴合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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