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愛美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裏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她隱約記得自己和這個人交談,

    但究竟談了些什麽卻全然忘了,這個人究竟長得有多奇怪,也全然忘了。在夢中,她渡過了一段

    漫長而寧靜的時光,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過脫離這個夢境的念頭,也似乎從未想過現實中正在發

    生什麽。直到她悠悠醒過來,如醉酒般頭痛欲裂,這才突然驚醒。她當然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做

    了什麽,那個巨大如山巒的蟾蜍神輪廓已然消失,可是,映入眼簾的末日景象,卻比昏迷之前還

    要惡劣。

    知音愛美慌了神,眼珠子亂轉,想要找到其他人。她看到了黑球狀的怪胎,看到了與之對峙

    的烏克蘭女人,看到了馬恩的身影以及來到其身旁的中年大叔。還有神社的巫女駕峰紅苑,以及

    近在咫尺的吉他手,兩人的狀態看起來都極差,吉他手更是奄奄一息。 然後,其他人呢?佐井呢

    ?哈姆雷特呢?她找不到他們了。

    還有經紀人,躺在身邊一動不動。她如今看到的東西,和停留在她記憶裏的東西截然不同,

    她有些茫然無措。她揣著-種不詳的預感, 顫顫巍巍地把手湊在經紀人小姐的鼻端,感受到輕微

    的唿吸,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還沒有等知音愛美把手抽迴來,經紀人突然抓住了這隻手,她不由得驚叫一聲,差點兒就要.

    將這隻手甩開了。半晌,她清醒過來,用力搖動經紀人的身體,大聲叫喚。經紀人的身體軟綿綿

    的,猛然間陡然睜開眼睛,她的動作是如此的僵硬,讓知音愛美心中發怵,不由得向後爬了幾步

    周遭怪誕迷離的氣氛,讓經紀人的動靜倍添詭異,知音愛美甚至不敢率先去確認經紀人的狀

    況。她憋著-股氣,瞪大了眼睛盯著這個女人,一點都感受不到平 日裏的親切與熟悉。

    經紀人小姐睜開眼睛後,僵直的肢體舒緩了一些,她長長籲氣,那雙暗淡無光的眸子重新恢

    複了焦距和靈動,這才讓知音愛美高懸的心髒落了迴去。

    “現在是什麽情況?唔一”經紀人小姐翻過身體, 知音愛美似乎能夠聽到一種好似關節缺

    少潤滑的聲響。經紀人小姐將手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看起來也有些痛苦,整個人還不怎麽清醒

    “出大事了呀!”知音愛美迴過神來,急急說到。她也不知道究競出了什麽大事,反正現狀

    看若不妙。經紀人小姐轉醒,她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大事?什麽大事?”經紀人小姐按著額頭問,“大家還好吧? ”

    “不好,一點都不好!”知音愛美連連搖頭,“好多 人都不見了,馬恩先生-”.她當然

    也不清楚馬恩的狀況,但那個僵立的背影讓她感到一種違和感,但究竟哪裏不對,她自己也說不

    上來。

    經紀人小姐環顧四周一眼,看樣子也是錯愕不已,現狀之糟糕連她都難以找出合適形容。她

    同樣帶著重重疑問,不過,她先是轉頭向知音愛美確認道:“愛美, 你沒傷到吧?”

    “沒事沒事。”知音愛美連連擺手,勉強扶著膝蓋站起來,小心翼翼來到吉他手身邊。吉他

    手的雙眼圓睜著,卻沒有焦距,雙手血肉模糊,尤其是指頭,隱約能看到森森白骨,知音愛美都.

    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麽糟糕的傷勢讓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覺得這個人還活著,

    可是,自己該不該讓他躺下來呢?她記得有些傷情是不適合挪動傷員的。

    她又轉頭看向經紀人,經紀人已經快步趕了上來,看著吉他手那觸目驚心的傷勢,似乎下定

    了決定,將吉他手的一隻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愛美,快來幫忙。”經紀人這麽一喊,知音愛美就宛如找到了主心骨般連連點頭,不再猶

    豫,也架起了吉他手的另一隻手。

    兩個女人夾著吉他手匆匆朝鷲峰紅苑那邊靠去,這個時候兩人也做不了其它事情,孤立在一

    旁同樣不安心。雖然不見了很多人,但至少熟人還在,無論如何,和同伴匯合應該是沒錯的吧-

    知音愛美是這麽想的,她覺得有道理,但吉他手太沉了,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搬動一個昏迷的

    人竟然這麽費力,兩個人一起忙活,腳步依舊踉踉蹌蹌。

    鷲峰紅苑也終於意識到了她們的靠近,轉頭望去,便和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兩人半拖半拽

    著吉他手,隱約看到了那張沾滿泥漿,已經不再精致的臉上露出了虛弱又寬慰的笑容。等到靠近

    了,才察覺這位神社巫女比她們想象的還要慘淡,若不是身影和衣裝的熟悉感,都快認不出來了

    這個大約比知音愛美還要年輕的少女,在記憶中還是個美人胚子,可如今骨

    瘦嶙峋,幾乎都

    沒了人樣。若換-一個時間場合,說不定還會被人誤會為鬼怪吧。吉他手也好,神社巫女也好,一

    個兩個都沒有了記憶中的風姿,期間發生的事情一-定讓人心驚肉跳。

    “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迴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佐井他們呢?”知音愛美來到鷲峰紅苑

    身邊,都沒來得及將吉他手安置下來,就不由得顫音陣陣,連珠炮般發問,“你是巫 女小姐吧?

    馬恩先生呢?大家到底是怎麽了?”

    鷲峰紅苑聽得腦袋發脹,但也沒有阻止她,直到知音愛美喘過氣來,才悵然一歎:“失敗了

    我們都失敗了。抱歉了,知音愛美小姐。”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縱有諸多理由,可是那些

    犧牲卻真實地令人懊悔心疼。知音愛美小姐也曾經為戰勝敵人做出了自己的貢獻,即便她身上也

    發生了-些事故,但她當時表現出來的勇氣是每個人都看在眼中的,這裏有很多事情,與之有關

    卻又無法責怪對方。

    鷲峰紅苑親口說出的“失敗”十分沉重,但她同樣能理解,- -旦局勢繼續失控,眼前兩位看

    起來沒什麽理由留在這裏的女性,也將要遭遇同樣的厄運。自己這些人的潰敗,不僅僅意味著隊

    伍裏的每個人都要死在噩夢裏,更意味著整個文京區都會陷落,不處理好“神子”和“神明”的

    問題,還有更多更多的人要承受苦難一後續會有 入來收尾吧?世界那麽大,奇人軼事那麽多,

    政府也定然不會置之不理,可是,在那些能人異士采取行動之前,更多的犧牲是在所難免。

    自己等人失敗的後果就是如此嚴重,明明帶著覺悟參與其中,每個人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可邪教儀式幾經波折,竟又迴到了原點。儀式執行者失敗了,但儀式沒有停下,自己等人眼看著

    就要勝利,卻棋差一著, 連馬恩先生都出問題了。

    從勝利的邊緣墜落到失敗的地獄,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讓人沮喪又絕望。駕峰紅苑不缺少勇

    氣,如果一定會死在這裏,她也不會後悔,可是,如今繼續掙紮,哪怕烏克蘭女人暫時牽製住了

    “神子”,也完全沒有讓她感受到延續勝利的可能性。未來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的昏暗,以至於連

    勇氣的付出似乎都變成了某種歇斯底裏的掙紮。

    一沒有 馬恩先生是不行的。

    一該怎麽做? 完全想不出來。

    鷲峰紅苑的眼神既愧疚,又充滿了痛苦,這些情緒是如此的明顯,讓知音愛美也手足冰涼。

    她很難從這位少女的簡短描述中體會到同等的絕望,可是,她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情態中傳遞出來

    的恐懼與茫然。

    “這位還有救嗎?”還是經紀人小姐在旁邊插了-句。

    鷲峰紅苑搖搖頭,頓了頓,才說:“這裏沒有醫生, 不過,這裏隻是噩夢。”這麽說罷,她

    自嘲般咧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喪著臉還要難看。

    所有的傷員都得聽天由命。對鷲峰紅苑而言,在死者出現之後,注視垂死的傷者,可自己卻

    什麽都做不到,這也是一-份痛苦的煎熬。

    “不,馬恩先生可能有辦法,他一直都是有準備的,不是嗎?”經紀人的語氣很肯定,但她

    自己內心也沒這麽肯定。在她的印象裏,馬恩就像是寶藏盲盒一樣,每一次打開都會有驚喜,似

    乎沒什麽情況是他解決不了的,這個奇怪的男人永遠都深思熟慮,永遠都有計劃。甚至於,如果

    有朝一日聽到他的死訊,也會令人懷疑是不是某個陰謀環節。

    即便如此,從理智的角度來說,馬恩也是人類,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他永遠有著他無法做到.

    的事情,哪怕做的準備比這裏的每個人都充份,也依舊會有所疏漏。眼前局麵如此慘淡,不正意

    味著他的失敗嗎?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麵對這怪誕離奇的-切,馬恩的全麵失敗近在眼前。經紀人小姐的臉上

    浮現憂慮,她當然比知音愛美想得更多,被卷入這個古怪的噩夢時,她就已經理解了狀況。

    她能夠預估一些狀況的發生,並做好充份的心理建設。認真說來,其實她不是第一次接觸這

    些怪誕離奇的事情,不過,真要說她能做點-麽她也覺得相當困難。她有一些難言的過去,

    是她埋藏在心中的秘密,針對當前這麽具體的困難,她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畢竟,事情有大有小,有難有易,經紀人小姐在心中琢磨著,如何才能絕處逢生。那些難言

    的過去,- -些同樣古怪的經曆,讓她相信機會-直是存在的,關鍵在於能不能抓住。

    就在她私底下思慮重重的時候,鴛峰紅苑開口了:“馬恩先說不好, 我希望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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