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正覺得烏克蘭女人能夠隨手拿出小提琴,就跟馬恩隨時都能從他的那把大黑傘中取出任

    何東西-樣神奇。不過,當他接過這把小提琴,總覺得好似接過了另一種更有意義的東西,而不

    僅僅是小提琴這麽簡單。

    “給我用?這樣好嗎?我的水平可不怎麽樣。”警視正有些忐忑,他隻看小提琴的做工,就

    覺得很名貴的樣子。

    “也許你比我更需要它。”烏克蘭女人這麽說著,伸手在同事的字條上一抹,有關同事遺囑

    的那部分內容就神奇地消失了,隻剩下樂譜。如果說剛開始取香煙和火機時,她還需要反複嚐試

    幾次,現在做的這些幾乎就在轉眼間。“旋律” 在這個噩夢裏也是通行的,在她看來就是最好的

    狀況了一隻要嫻熟而深入地利用 “旋律”,她可以在這個噩夢裏做到許多事情,而一些事情甚

    至是在午夜迴響裏也無法如此輕易做到的。

    也許很多人都很難區分噩夢和午夜迴響在本質上的差異,但對她卻不是什麽難事。既然“旋

    律”也存在於結緣神的噩夢中,那至少表明“旋律”在底層上更具備廣泛性和包容性。

    盡管大多數人在接觸“旋律”後,活動空間往往是在午夜迴響中,但這並不意味著,隻有午

    夜迴響才是“旋律”的舞台。在這個星球上已經有很多證據表明,“旋律” 很可能是一種適用於

    全宇宙的某種規律,就如同人們用“時間”和“空間”去劃分自己認知到的世界,從引力的層麵

    去觀測所有的星體。

    “旋律”一直在流淌,哪怕人們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現在有人說“旋律”擁有潮汐般的性

    質,但這種說法用來描述引力也是一樣的。 這些現象也好,規律也好,有起有落,但就是從來都

    沒有消失過。

    如今這個星球正處於“旋律”的漲潮期。究竟是誰最先散步了這一消息,亦或者完全是通過

    聆聽“旋律”而獲知的情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肯定這樣的說法。接

    觸“旋律”的人們已經開始著手查閱史料,並進行一定程度的測試,以嚐試去描述“旋律”的周

    期性,並賦予這種周期- -個科學上的合理性。

    烏克蘭女人參與過國家的測試項目,但她隻是一個士兵, 對這些理論不感興趣,並且,這些

    理論至今仍舊無法給她提供任何幫助。人們對“旋律”的接觸、認知到研究,還僅限於驗證理論

    的層麵,實際應用依舊要依賴真正能夠聆聽“旋律”的自己等人。

    烏克蘭女人為接觸“旋律”付出過巨大的代價和努力,而她的付出也完全是有迴報的,要成

    為一個真正的專家,可不是隨口說說,誰都能上。畢竟,這可是要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精神,

    自己的性命去押注。

    烏克蘭女人一直都認為,自己之所以看起來比其他人都更強,僅僅是因為自己活得足夠久,

    而不是自己比其他人都有天份。實際上,她接觸“旋律”的資曆遠比哈姆雷特,鍵盤手和吉他手

    這些人久得多一如果警 視正能夠在接觸“旋律”後,也能存活足夠久的時間,那他自然也能完

    善自己對“旋律” 的應用,就和那些資深者一樣。

    哪怕他現在一時間無法找迴過 去的音樂細胞,對自己的演奏感到不自信,當他不斷深入“旋

    律”,“旋律” 就會自然而然地讓他走上正軌。哪怕這條正軌最終會通往地獄。

    “你看得懂曲譜嗎?”烏克蘭女人這麽問,因為這是同事編寫的小提琴演奏用的曲諾.

    當然0警視正抓了抓頭發,他前一陣才覺得自己年輕了十幾歲,現

    在又覺得自己蒼老了幾十歲。他希望不會一覺醒來時, 發現自己的頭發都掉光了。

    有關曲諾的樂理知識,他幾乎全都交還給音樂老師了,說自己會一一些樂器, 也不過是勉強會

    用。一般人演奏樂器需要閱讀曲譜嗎?他覺得自己就是隨便玩玩罷了,工作之後也從未打算深入

    研究。他的時間都用來處理警察事務了,通過考核後直接成為警視,再一步步走上警視正的位置

    在他人眼中應該尚可,但這可不是一一個單純在辦公室裏打屁聊天就能幹的活兒,尤其實際需要

    處理一個大區的警務時。

    不管是剛當上警察時,還是現在,警視正平日也是很忙的,徹夜不迴家也是有時。

    “看得懂當然好,看不懂也沒關係。要記住,你是能夠聆聽‘旋律’ 的人, 聆聽時什麽最重

    要?感受。”烏克蘭女人的口吻就像是嚴厲的教師,“ 去感受曲譜中的旋律,而不是單純去閱讀

    它。實際上,我認為像你這樣接觸過音樂,卻又遺

    忘了音樂的人,和旋律’的相性是最好的。

    因為,旋律’ 不是音樂,如果你癡迷音樂,而將音樂的角度代入其中,甚至完全從音樂的角度

    出發去認知“旋律’ ,你能獲得的東西都是片麵的,很容易局限在你固有的認知當中。

    “所以,隻是去感受?”警視正不太理解,如果自己不把樂譜的旋律閱讀理解,如何去感受

    裏邊的旋律和節奏呢?他可不是天才,沒有那種神乎其神的樂感。

    “感受你的內心,‘旋律’ - 直在說話,你看到的,你聽到的,甚至於你無法確認自己是否

    已經認知到的,那種難以察覺的本能所在接受的信息,‘旋律’ 都會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你

    隻需要去聆聽一” 烏克蘭女人當然也無法將這種意識性極強的東西闡述清楚,但她相信警視正-

    定能夠做到。不,應該說,他必須做到,現在的情況是能多- -份力量就多一份力量,而且,也

    不僅僅是為了幫助他人,也是為了拯救他自己。

    麵對那些猶如神明一般的怪物,哪怕是輕忽半分都會招來死亡。

    烏克蘭女人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她十分肯定,和馬恩在一起的那些家夥,肯定會有人犧牲

    的。無論馬恩做了多少準備,麵對那些真正的怪物,也隻能進行極限操作,那些遊刃有餘的表現

    完全就是在騙人一他能欺騙這支隊伍 裏的很多人,卻無法欺騙她,他的把戲一點都不出奇, 隻

    能說人們不長記性,哪怕技巧再通俗,再老舊,隻要包裝一下就認不出來了。

    馬恩的魔術不僅僅是話術,還有他在反複故技重施中的一些技巧。正如他的國家有一句名人

    名言: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他就是那頭好貓一撒謊, 欺騙,脅迫,偷竊,全都

    是他的老本行。無論包裝得多好,她當初才剛接觸他,就能立刻嗅出味道來。

    哈姆是挺聰明的,但他也隻看到了-部分,甚至在應對上,還不如佐井久之聰明。大家都嘲

    諷佐井久之的“固執和無能”,但在烏克蘭女人眼中,那就如同外行人嘲笑內行入一樣無知。

    她和馬恩,還有上原專務,以及黑衣人和一二三號,都可以指點佐井久之,但是,哈姆雷特

    那些人是不行的,他們甚至看不出佐並久之加入這支隊伍的意義。

    在這方麵,警視正比佐井久之好一些, 因為他涉入事件的位置從一-開始就很高,但是,還不

    夠。僅僅比佐井久之好上一些,不足以讓他在馬恩的極限操作中,獲得足夠多的生還率一現在

    隊伍裏的大多數人都在賭運氣,但她可不希望警視正也去賭運氣。她更看好警視正,警視正擁有

    貨真價實的“國家大義”,隻要他能活下來,無論是在這個國家,還是在國際社會,都-定會比

    佐井久之走得更遠,哪怕佐井久之是個“旋律”上的天才。

    “你有信仰嗎?”烏克蘭女人這麽問。

    “我?我當然有。”警視正毫不猶豫地迴答,-個警察世家出身的人怎麽可能沒有信仰?

    他正準備述說自己的信仰,卻被烏克蘭女人打斷了。

    “我對你的信仰不感興趣。”她說:“但是, 如果你有信仰,那你一-定有自己十分相信的東

    西。不管你相信什麽,不相信什麽,你- -定是很堅定的。但是,你的主觀和你的內心可能不同,

    而‘旋律’會表述你真實的內心。當你接觸了 旋律’,你就再也無法用你的主觀去掩蓋自己的

    內心。所有人都會經曆這一步,而你需要再快一些。”

    “也就是說,審視自己的內心?”警視正還在揣摩手中的曲譜,他嚐試讓自己的思維偏移一

    些,去感受自己的情緒。如此一來,當他聆聽旋律’的時候,他覺得似乎有點不同,但也不是

    那麽肯定。

    “是的,現在迴想一下你看到的曲譜。”烏克蘭女人說。

    “我根本沒記住。”警視正苦笑,但他還是努力這麽做了。可曲譜上那些複雜的,認不全的

    符號,就好似水花一-樣在記憶裏破碎,能夠記起來的也是似是而非。最初的小節,他有一些印象

    可越到後邊,空白的地方就越多,隻是勉強記得那些豆子-樣的音符,似乎是在表達-種又快

    又細密的節奏,但究竟有多快?他也不知道。

    他正有些沮喪,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旋律”在發生變化,似乎多了一些什麽,多出,

    來的地方,有隱約的熟悉感,漸漸又變成-種強烈的既視感。 他似乎可以哼出來,但實際上做不

    到。就如同下意識般,他拿起小提琴,用琴弓拉了幾下,發出的聲音不怎麽美妙,但他覺得就是

    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調子,就是這個節奏。

    “你看,你已經知道該怎麽演奏了。”烏克蘭女人笑著說。雖然比起業餘玩音樂的人都多有

    不如,不過,他能拉出正確的聲音,姑且也算是過關了。好不好聽姑且不提,小提琴本來就不是

    那麽容易使用的樂器。

    “這樣就行了?”警視正連忙查看曲譜,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將看到的音符和自己剛才拉出

    的聲音對上一並非他知道 自己演奏錯了,而是連自己究竟有沒有錯,錯在了哪兒,都無法對照

    出來。

    “也許你應該再演奏-遍。”警視正看向烏克蘭女人。

    “不需要,每個人有自己的聲音,聆聽自己的聲音,不要拘泥於這份曲譜。”烏克蘭女人這

    麽說到:“順著你的感覺走, 順著你的‘旋律’ 走,你的旋律’ 已經包括了這張曲譜中本質的

    東西。”

    既然烏克蘭女人這麽說了,警視正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他覺得自己剛才做得很莫名,總

    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不過,真正的專家是烏克蘭女人,他必須相信她的說辭。在這裏也沒有其他

    人會教他如何運用“旋律”。

    即便如此,他依舊沒能記下曲譜,剛想再看幾眼,就被烏克蘭女人奪走了。

    “你不需要這張紙了。”她這麽說著,隨意揉成一團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那麽,我們這就出去?”警視正也不想繼續呆在這片沼澤邊了,這裏的氣味很難聞,光景

    也很礙眼。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處能讓 人安心下來的地方。他又問:“你知道 該怎麽離開嗎?

    我覺得我們迷路了。

    他其實想到了更多,例如烏克蘭女人的同事死在這裏,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令其無法離開

    他猜得最多的,除了這裏邊的怪物作崇,還有令人生畏的迷途。如今他已經失去了方向感,全

    憑“旋律”的引導,但是,烏克蘭女人的同事似乎也是可以聆聽“旋律”的,他卻沒能走出這裏

    “我也不知道方向,不過,一定會有信號的。”烏克蘭女人平靜地說:“外邊正在 發生激烈

    的戰鬥,馬恩肯定會對那些怪物做點什麽。那麽龐大的東西,不可能在發生意外時沒有半點動靜

    馬恩那邊的戰鬥越激烈,信號就越明顯。我們現在確實看不到,感覺不到,被這裏的環境蒙蔽

    了,但我們隻需要等待那些動靜傳達,就能明確方位了。

    她的話音剛落,兩人不約而同察覺到了某些狀況的發生。“旋律” 在述說遠方傳達的動靜,

    他們轉過頭,就看到了那個如山巒般巨大的輪廊,像是被一根無形的刀刃切開了。

    自從迷失在樹林中,他們已經看不見“神明”,但在此時此刻的“旋律” 裏,它比任何時候

    都要顯得切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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