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井久之下意識用自己分身的數據對照這個畸形的上原專務,心中便有了數。這場戰鬥會很

    艱難,上原專務幾乎是以結緣神的力量為核心了,但正如佐井久之自己所言,他的“旋律”比之

    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午夜迴響行走者都要全麵。

    符紙燒成的火光落在這個畸形怪物的身上,在釋放熱浪的同時,也有相反的寒霜在凝結。

    火光”不過是- -種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罷了,它的本質始終是佐並久之心中的“旋律”。甚至於,

    無論是燃燒還是凍結,在佐井久之那全麵的旋律技巧中,也不過是一種普通的轉換, 他可以讓這

    些符紙表現出任何所有認識過的性質

    當然,鑒於實際戰場的種種複雜的環境因素,究競有多少能夠成為有效的性質,並不是完全

    由佐井久之本人的意願決定的.

    雖然結緣神的力量多以“植物”的形象呈現,並以一種人類可以切身感受的方式拚接出一-個

    實體,同時具備植物和動物的特征。但這些人類所知的生物性,並不完全適用於這類怪物。尋常

    的植物和動物害怕焚燒,躲避凍結,可是,佐井久之利用分身實驗過,在這種特殊而畸形的狀態

    下,對任何嚴酷的自然環境都有若遠朝人類的抵抗力。

    上原專務的表麵被燒出一層灰 黑色,樘蓋體表的液體被蒸發或凍結,但它隻是稍稍擺動身體

    ,凝結在身上的殘渣便掉落下來。它沒有受到傷害,甚至於,有點百無聊賴的感覺。

    “你的攻擊有這麽多的聲光效應,你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吧?”上原專務的聲音變得低沉而

    渾濁,就好似每說一句話,都有液體在它體內沸騰翻滾,而它發出的聲音,就是這沸水發出的聲

    音。

    “你來試試?”佐井久之對它的挑釁沒有半點情緒。

    上原專務都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該有的準備似乎都齊全了,剩下沒能做的,也沒有機會了。佐井久之在等待著,它以一種卓絕的姿態對自己發動攻擊。

    “對了,如果你還想跑,大概會有點麻煩。”佐井久之夾著符紙,向四周揚去,頃刻間,這

    些符紙-變二,二變三,三變成一大片,隨著風雨飛晌八方。在朦朧的大雨和黑暗中,佐井久之

    布置下的符紙,在這個戰場上改造出一個個陷阱。而在這個戰場的更外圍,大量的怪物已然蜂擁

    而來,群情激蕩,發出一陣陣古怪的聲響。

    佐井久之相信,上原專務想要逃走的話,要突破符紙陷阱應該不會太難,但是,它肯定無法

    逃脫這些密密麻麻的怪物群。這是死鬥的牢籠,每個入和怪物都等待太久了。

    上原專務轉了轉身體,它似乎在感受這片森林。佐井久之不介意它花點時間弄清楚現狀,而

    他也不會浪費這點時間。他是全能的戰士,有多少時間,他就能做多少準備一他曾 經忌憚結緣

    神的力量會和這個噩夢產生過多的共鳴,從而導致意外情況的發生,也曾經不願意在馬恩等人麵

    前展現自己的底牌,但在這個儀式的森林裏,這些曾經的顧慮都已經消失了。

    “現在的你,應該可以聽懂怪物們在說什麽吧。你既然那麽想成為結緣神的祭司,就來贏下

    這場儀式吧。”佐井久之扶了扶腦側,- -頂由植物花葉鑽破他的頭皮,在頭頂編織成陰陽師的冠

    冕。他的這具身體,在繪紙操人之術的影響下,也不是什麽變化都沒有發生。

    結緣神和旋律的力量,都對事物有著深度的浸染。說到底,他並不是在用“旋律”抵抗結緣

    神的力量,也不是從“旋律”轉移到對結緣神的崇拜中,而是將兩者有機結合,相輔相成。當佐

    井久之放開所有的顧慮,身體的異化就更快了。

    上原專務發出含混的聲音,似乎有點兒情緒,但又迅速平緩下來。

    “原來如此,你也到了這個程它似乎看懂了佐井久之的變化,但並不顯得慌亂,‘

    你從來都沒有在其他人麵前表現過這個姿態吧?所以,你根本就沒有聽清神明的聲音。不如你再

    聽聽?也許你可以明白,為什麽你一定會輸。

    雖然他這麽說,但佐井久之已經感到了有什麽東西正快速朝自己撲來。佐井久之以為自己眼

    花了,因為上原專務的身影已經從視野中消失,而他根本沒能看清楚他是如何消失的。他隻看到

    前方一暗,一片陰影已然將自己籠罩。

    一上方!

    佐井久之的腦海閃過這個念頭,不過,被他的直覺鎖定的,卻是正前方。那些沒能看清楚的

    東西,陡然從中分開,從兩側迂迴襲來。佐井久之無法鎖定它們的數量,甚至就連它們的樣子都

    想象不出來,僅從感覺上來說,是“一大片”

    ,它們就好似散開的沙子,從符紙之間的縫隙中滲

    透進來。

    密密麻麻的符紙對此毫無反應,直到佐井久之主動將其引爆。

    濃煙和火光再一次籠罩再佐並久之身周, 他的“門”已經開啟。就在他從“門”中脫離時,

    “門”竟然沒有關閉,一隻不知何時從門內探的手扒住了門框一這扇 “門” 不是真正的門,它

    的邊框就好似空間被割裂的縫隙,但被這隻手抓住的時候,這條縫隙周遭出現了裂縫,就好似硬

    生生被這隻手的力量給捏碎了。

    嘈雜的聲音鑽進佐井久之的腦海中,一時間,他竟然把握不住“旋律”的律動,就見那個高

    大的身影-舉跨過這扇“門”。佐井久之並不驚慌,這扇“門”從來都不是隻有自己可以越過的

    但他同樣可以理解,這扇“門”雖然會對強行闖門的敵人帶來傷害,可對人類致命的傷害,對

    這個怪物完全沒有相向的影響。

    畢竟,這可是結緣神的力量造就的怪物,又是在結緣神的噩夢裏,結緣神的力量有著無以倫

    比的優勢。而結緣神是什麽?在佐井久之聽聞的旋律中,那是一個號稱奇點穿越的偉大存在。

    每個現代人,都會對“奇點”這一概念有所了解。這個概念所闡述的意義,幾乎是人類想象

    力的盡頭

    佐井久之微微凝神,在那看不清的微小細碎之物再次撲來前,他向那個穿過“門”

    的身影揮動竹笛,他心中的“旋律”,有-段在刺耳的噪音中崩碎了。散落的音節就好似每一下

    都沉重地敲擊在他的大腦和胸腔.上,他張開嘴,啐掉口中腥熱的鮮血。

    那扇“門”也隨著這段旋律的崩解而消失,速度很快,剛剛跨過這扇“門”的上原專務那龐

    大的身軀,好似被一股力量向後吸走。 在它與之較勁之時,消失的“門”直接切走了它的半截小

    腿。

    那個將近三米高的重裝巨人頓時失去平衡,佐井久之意圖趁虛而入,卻見它身上的藤蔓荊棘

    飛舞起來,發出沉悶的抽打聲,更有一部分紮入身邊的樹身上。佐井久之在閃躲的同時,也見到

    了,從地麵長出的藤條,和從這個怪物身上長出的藤條,彼此咬合編織,頃刻間,它失去的那隻

    腳已經重新構成。

    之前上原專務巧妙地利用傷勢轉移,一度變得如有一具不死之身, 現在這種不死的力量又有

    了更新的表現。佐井久之覺得這不是傷勢轉移,被它紮入的那些樹木並沒有出現衰敗的跡象。

    一完全是 自愈力在作用嗎?

    在這片森林裏,他可以不斷地持續恢複?

    一_不, 不對,他的頭到底在哪?

    佐井久之猛然想到這一點,雖然一度認定這個結緣神風格濃鬱的形象,就是上原專務的本體

    變化而來,但是,這個無頭的身軀也固然讓他有-種先入為主的印象。哈姆曾經提到過無頭的上

    原專務,因此,有頭和無頭的上原專務似乎肯定有一個是真的。腦袋幹癟的那個身體隻是一-個被

    控製的空殼,而眼前這個無頭的身體更加活靈活現,但這就是後者比前者更有內容的證據嗎?

    “你的頭在哪?”佐井久之不免質疑,哪怕他清楚,對方根本沒必要迴答。

    “在它該在的地方。”那個含混的聲音競然迴答了,而且毫不遲疑,‘“我說過, 這場儀式對

    內行人而言,有必然的勝利法。你雖然參與了儀式,卻缺乏最重要的一個因素,身為儀式的參與

    者,你是殘缺的。我以為你會很快明白過來,我希望這場儀式足夠完美,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沒

    耐心,也對結緣神的儀式缺乏敏感性你.明明是旋律的聆聽者,卻竟然在抵抗深入?明明向結

    緣神祈求了力量,卻不去追尋神明的聲音?真是不知所謂。

    佐井久之確實有些迷惑,他不明白所謂的“儀式必勝法”是什麽,但他聽得出上原專務對“

    自己無法被殺死”的信心,而這似乎就是他在這場儀式中取勝的根本。放在過去,佐井久之可不

    覺得上原專務的傷勢轉移變相達成的“不死之身”是無解的,相信他自己也明白其中的缺陷,所

    以才需要種種技巧和詭計去彌補,可如今,上原專 務的信心十足。

    不過,對於他所說的“不知所謂”,佐井久之也不屑一顧。對方不介意活成這個樣子,他可

    不感興趣。深入聆聽“旋律” 也好,追尋“神明” 的聲音也好,他都一直在盡力把握一一個度-

    這可是從大陸古典中學會的理念和手段,那玄妙的“度”就是萬事萬物在矛盾同存的基準,他之

    所以能把自己的旋律變成全能的力量,就在於“程度”和“轉化”上。

    佐井

    久之對“度”的掌握,甚至能夠用於調和結緣神的力量和旋律的力量,讓兩者在相互促

    進的時候又相互製約。這讓他不需要徹底偏向哪一方,成為哪一方的怪物,他還有一個很少對人

    提過的想法:身為人類的力量,在這些怪誕力量相互製衡的時候,其實也是存在的,是多數人未

    曾意識到的第三角。

    太多的人在接觸怪誕離奇的力量後,就深深沉溺其中,忘卻了身而為人的本質。可是,這種

    本質無論是否喜歡或討厭,無論有沒有遺忘,它都依舊必然存在於人們的體內。在任何-一個人徹

    底變成怪物之前,它對人們的影響比那些怪誕的影響更加深重。

    旋律的力量,神明的力量,人類的力在佐井久之的理念中,這已經是最完美的,最容

    易去度量平衡的鐵三角。

    在佐井久之眼中,眼前的上原專務毫無疑問是偏向了結緣神。這很容易理解,它希望成為結

    緣神的祭司,認為這是一種上進的過程:從-一個普通人變成掌握怪誕之力的人,從“旋律”進步

    到“神座之側”。

    也許結緣神對比旋律的優勢是很明顯的,如果能夠順利成為祭司,應該和周邊的這些怪物不

    太一樣,如今這怪物的模樣可能隻是一種過渡,加上也不會繼續被“旋律”的副作用侵蝕,最終

    溺死在那不斷深化的聲音中一也隻有如此, 才能解釋為何上原專務如此執著於結緣神。

    如此一來,上原專務能夠從結緣神的聲音中聆聽到更多的信息也不足為奇,它那聆聽旋律的

    能力,全都用來聆聽神明的聲音了。所以,佐井久之就更不懷疑它在說謊,它確實有某種秘密的

    方式,讓自己在這場神前儀式中立於不敗之地。

    “這麽說來,你的腦袋,就是你的必勝法的核心了。”佐井久之一邊拉開距離,-邊試探道

    :“所以,你其實隻有腦袋才是真正的本體,其它的部份, 無論損失多少次都沒關係。而讓你的

    腦袋能夠獨立存在的秘密,就在於你所說的那個重要因素?”

    “你想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介意告訴你,因為,你已經自陷死地。這些怪物不會讓我離

    開,當然,也不會讓你離開。你以為能夠用它們困住我,實際是困住了你自己。”上原專務的聲

    音含混傳來,但它的攻擊並沒有停下來。它的力量和身體等比,看似笨重實則輕巧,那由植物編

    織而成的外殼,對各種損耗都有極強的抗性一冷和熱, 收縮和膨脹,擊打和切割,腐蝕與毒性

    等等,在它身上除了留下一點印子之外,沒有任何明顯的效用。它不需要唿吸,能夠自體內產生

    巨大的推動力,而不是依靠蠻力替踏地麵躍起。

    在佐井久之的認知中,最形象的描述是:這是極為適應宇宙環境的體態。

    這簡直就是在和科幻裏的宇宙空降兵作戰,幸好,它身上還不具備遠程高能武器。而且,如

    果將怪誕離奇的力量視作武器和道具,那麽,雙方的科技代差並不明顯。

    最煩人的是那看不見的微粒,它們時而群集,時而分散,稍微-疏忽就會消失在感應中,它

    們就好似隨同宇宙空降兵作戰的遙感無人機。

    佐井久之的“門”已經當作陷阱進行破壞,“門” 在應對眼前的上原專務時,效果已經不是

    太好了。維持“門”會影響自己的旋律,畢竟,這不是自己的能力,佐井久之隻可惜“門”的銷

    毀沒能真正傷害到上原專務。,

    “神子母體是邪教儀式的核心,但有人對我說,你拆解了那個儀式。”佐井久之再一次化解

    了上原專務的暴力進攻,他對符紙的控製,雖然已經不是完美無缺,但是,他的“旋律” 是如此

    的全麵,陰陽師擁有許多小技巧去給敵人下絆子,讓自己更為遊刃有餘地尋覓機會。

    上原專務如同宇宙空降兵-樣的蠻橫, 並沒有讓佐井久之生出任何恐懼和退卻的心理。他就

    如自己所說的,他的信心並不弱於對方,無論對方怎麽說說,他也相信自己全麵的能力足以讓自

    己取得最終的勝利。

    “不死之身”的完美概念無法在區區一個“宇宙空降兵”身上達成,佐井久之認為,上原專

    務此時展現的“不死”依舊是有破綻的。他知道,自己還有機會去試探,自己也可能會有靈光一

    閃。上原專務依舊傾向於“- 場完美的神前儀式”,這意味著,如今的戰鬥對他而言是不完美的

    上原專務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造成儀式不完美的原因,就出在佐井久之這一邊一佐井久之

    沒能找到關鍵性的東西,從而失去了獲勝的機會。

    既然上原專務在執行的,已經不是邪教的儀式,他的目的也不是變

    相利用邪教儀式去溝通結

    緣神。而是做到了拆解邪教儀式,重新構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結緣神儀式, 那麽,所謂的“神子母

    體”,也已經偏離了邪教儀式的初衷了。

    “那個妓.你是說那個妓女?”佐井久之越是深想,就越是覺得簡單明了,可他依舊有

    些愕然。如果上原專務的必然勝利法,關鍵就在那個妓女身上,那麽,留在外邊可能才是最佳選

    擇。

    哈姆雖然比其他人聽得更多更深,他確實找到了.上原專務,可是,他沒找對上原專務的關鍵。一知半解的信息,最終也誤導了他。

    “你把腦袋藏在那個妓女身上?”佐井久之雖然是提問,卻是相當肯定的語氣,“那個妓女

    已經不是神子母體了,她在這場儀式中,到底是什麽?”

    巫女……她是我的巫女,巫女和祭司是配套的,擁有巫女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尤其

    是在這個噩夢裏。”上原專務顯得很平靜,他身上的荊棘藤蔓紮在地上。不知為何,佐井久之突

    然發現,被怪物圍得水泄不通的森林敞開了一條羊腸小道,隱隱有戰鬥的聲音從道路盡頭傳來。

    “離開這裏,找到你的巫女,或須從你內心的想法,殺死那個妓女。”上原專務如此

    說到,不再攻擊。

    佐井久之有些疑惑:“儀式的完美對你這麽重要? 這可是神前儀式,這些怪物已經認可。”

    “當然,我要成為真正的祭司。有人,不在阻撓上原專務的聲音還是很含

    混,“我必須待在這裏, 而你想要殺死我,想要有這個機會,就必須按照我說的做。否則,我不

    會死,你也無法做到任何事情。

    “阻撓你?”佐井久之停下遊走的步子,他可以感覺到,那些看不清的追逐自己的東西正在

    散去,而這一-切,都是上原專務的伏筆。森林打開了道路,這似乎證明他在戰鬥的同時,也尋隙

    說服了那些圍觀的怪物們,亦或者,他爭取到了-一個達成完美儀式的機會。

    “我不知道我聽不到,那人被藏起來了,那人很危險。”.上原專務似乎有些因惑,

    “你想知道什麽?”

    “那個妓女是很重要的巫女吧。如果我殺了那個妓女,也沒關係?”佐井久之最不理解的就

    是這一-點。

    “如果你能做到,我的腦袋就在那裏等著你來拿。”.上原專務那含混的聲音多了幾分玩味,

    “雖然她是巫女,但她也是毫無疑問的神子母——褒讀者!那個女人,真是擺了我一道啊!競

    然被她拿了腦袋,是我的失誤。巫女很重要,因為有她才有必勝法,但就算沒有她,我也沒理由

    會輸給你。她很重要,但沒有她也是一種選擇。也許沒有她,對你們,對我,對所有人都更好。

    PS:上一章的拆分內容,內容沒有變化,如有訂閱的上一章是萬字的.再看-遍後半段如

    何?苦笑。

    PS2:預祝大家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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