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強烈的情緒在哈姆的心中湧動,從他內心的“旋律”中進發,在《北極星》那美妙的吉

    他聲中向這片荒野與森林擴散。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震撼還是在驚訝,總而言之,他突然得知

    的這一情況,毫無疑問是從怪物那邊傳達的。“旋律” 突破了人與怪物無法溝通的界限,卻讓他

    也感到萬分驚懼。人和怪物怎能溝通呢?那些怪物又為何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呢?

    這些人,這些怪物,究競想拿自己和雷特怎樣?這個世界充滿了如此多的惡意,他連同種同

    根的人類都無法完全相互信任,又如何相信這些信息的傳達,不是怪物們的致命玩笑呢?

    可是,他無法去懷疑,佐井久之和上原專務就像是磁鐵的兩極,可是,沒有兩極又如何稱得

    上是磁鐵呢?他們是如此的相似,當這種相似得到如此多的佐證時,根本就無法令人質疑一-可

    是,這不正意味著,所有人如今正在經曆的這一切廝殺與爭鬥, 欲望與瘋狂,無法辨數的孽緣,

    都並非人與人之間自然而然地際遇,而是有一種意識,從一種超越了所有人的角度,高高在上地

    網羅了人們的想法和行為嗎?

    這冥冥中所展現出來的,所謂那“神明的意誌”,不正是比善於謀算的大陸人馬恩更加可怕

    的東西嗎?因為,它甚至連人類都不是,而人類在這噩夢中的巨大怪物基礎麵前,也不過是一個

    小小的聚落。可即便是如此對比,實際上真正直接麵對它們的,根本就不是人類總體,而僅僅是

    幾個懷著瘋狂臆想和圖謀的人類個體罷了。

    哈姆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他將自己的發現大聲說出來,並不是為了警告誰,僅僅是因

    為他無法忍受,隻希望大聲的叫嚷能夠讓自己振作起來。

    “你必須去,佐井。你必須去他用一種析求的目光凝視佐井久之,當他明白自己得知

    的事實具備怎樣的意義時,他就覺得,隻有佐井久之和上原專務完成這場儀式,才能真正結束儀

    式一 當有人故意拖延的時候,儀式的瘋狂隻會漸漸浸染所有的事物,依舊會讓- -切都走向崩潰

    哈姆似乎已經感受到了,儀式久久無法完成的結局:眾人的處境隻會越來越糟,所有人都會

    死去。因為,包括佐井久之和上原專務在內,所有人都死去,也同樣是這場儀式的一個結果。

    “那些怪物們期待任何結果。”哈姆神神叨叨地對佐井久之說:“無論馬恩拖延了多久, 都

    毫無意義,就算什麽都不做,儀式的走向也是既定的。你和.上原專務之間必然死-個,或者全都

    死掉,連同我們一起,全都死幹淨”.

    佐井久之覺得哈姆的腦子已經出問題了,他可以看得很清楚,哈姆的眼神正變得渾濁而迷惘。哈姆在恐懼,這種恐懼伴隨著他的“旋律”在空氣中擴散,即便佐井久之不刻意去聆聽也能感

    受到一《北極星》 的旋律覆蓋了整個戰場,在這片區域裏,沒什麽事情能夠毫無半點泄露地隱

    藏起來,無論是陰謀還是心聲,是仇恨還是感動,是恐懼還是希望。

    因此,佐井久之也不打算去質疑哈姆的這些話。在他眼中,如今的哈姆就如同旋律的信使,

    哪怕這些信息經過他自己的解讀,已經有一-定程度失真了,但是,如果是在《北極星》的力量下

    他深入此旋律,聆聽到了怪物們的心聲,也不是什麽令人不敢置信的情況。

    佐井久之已經警告過他了,不要過度深入《北極星》,吉他手的新作有著恐怖的直抵內心的

    浸染力,連怪物都無法完全抗拒,否則,那位吉他手又如何敢於去直麵“神明”呢?

    哈姆之前說的那些話,很多都沒錯,佐井久之承認自己的心態有問題,可是,在麵對“旋律

    的態度上,佐井久之認為哈姆才是錯的,哪怕這是哈姆為了改變現狀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也

    依舊證明了他的選擇,既有正確的- -麵, 也犯下了巨大的錯誤。

    一哈姆又要完蛋 了。

    一又隻剩下我們三個了, 不過

    “放心吧,哈姆,除了我和上原必須死-一個, 你們一個都不會死。”佐井久之這麽說,但哈

    姆卻仿佛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哈姆的眼神是死的,是一片不正常的濁黃色,他的瞳孔在擴散

    他還在聆聽,而佐井久之知道,這僅僅是這個男人無法依靠自己的意誌擺脫這些旋律了。怪物

    的聲音,他自己的聲音,《北極星》 的聲音,還有那充斥在這個噩夢裏,無處不在的聲音,恐怕

    已經在他的心中,變成了一片複雜到了無法脫離的迷宮。

    佐井久之為何會知道?因為,他經曆過類似的情況。

    他之所以能成為日島特派員,

    或許有一定的政治因素, 但也有一個最基 本的要求:他的能力

    他的經曆,滿足成為特派員的條件。別人再怎麽看不起他,他也是在所有抵達硬性要求的選手

    中角逐出來的勝利者。

    其它選手被政治淘汰的幾率是很低的,可惜的是,真正淘汰他們的,並非人們日常中所遇到

    的困難,而是苛刻而殘酷的生與死。

    日島政府有一個選手名單,排在佐井久之前邊的還有好些人,最被看好的是一位名叫“上島

    公介”的前輩。據說根正苗紅,還遠渡重洋進行國際合作,無論內事和外事,無論是人際人情,

    還是對怪誕離奇之事物,都有著豐富的經驗和知識。秘聞,儀式,個人能力,國際國內的關係等

    等,無不優秀。他不是“旋律”的使用者,但大家都相信他能夠在午夜迴響裏來去自如。而文京

    區本來是他最後的考驗,也是他上任後的駐紮地。

    然而,這位最被看好,在名單上擁有最高優先權的,優秀的上島公介前輩,死在了文京區,

    其過往的大多數資料也被封存,隻剩下人們的口口相傳,風言風語。

    佐井久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第一次知道了來自大陸的男人,馬恩。

    佐井久之也同樣是在這種情況下,成功解決了一場來自午夜迴響的危機,在困境中做出了“

    旋律”上的突破,最終存活下來,理所當然地晉升為二級調查員。於是,他在名單上的排行一舉

    躍入第一位,之後才是政治方麵的博弈,但依舊是他接過了優秀的上島公介前輩的職責,進入文

    京區。

    誠然,他在國際上發發無名,在國內也是新兵上崗,有諸多不便之處。但是,無論是從政府

    的角度,還是從他自己的角度,都不能,也不應該去質疑自身的專業性。

    佐井久之在那場差點令他半道崩殂的午夜迴響中,在他以自己前所未有的深度,去聆聽那怪

    誕離奇之事物的時候,他才明白,一般的午夜迴響行走者隻是聽到了極少數的聲音,而整個世界

    其實都被無數難以捉摸,又龐大複雜得無以複加的聲音包圍著。

    人類心思所及,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聲音,就連在真空裏,也充斥著旋律,人們聽不到

    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佐井久之堅信,這無數事物,無數未知和已知的聲音,就是這個宇宙的

    本質構造的一種表現。

    午夜迴響者是無法承受太多聲音的,所以,深入“旋律”是極其危險的。人類需要將大多數

    聲音剔除,才能保證自己不在這些聲音中迷失。而剔除這些聲音,本來也是人類生存在這個可怕

    又複雜的世界中的本能。不僅僅是人類,幾乎每一種生物, 都不可能永無止盡地聆聽下去。

    《北極星》的強大和可怕,就在於它間接打開了這個限製器,所有通過《北極星》去深入聆

    聽旋律的人,當然會被過量的聲音淹沒,窒息,最終瘋狂或死亡。

    哈姆的錯誤,就在於他以為佐井久之避開《北極星》,是為了維護年輕人那可笑的自尊心和

    英雄主義。他無法從佐井久之的退避中,認知到《北板星》的可怕,而他自己則遠遠低估了《北

    極星》對他的影響。

    佐井久之本以為,哈姆都已經是個資深的聆聽者了,對自己的保護已經相當周全,多少能夠

    堅持一段時間。可就在他的眼前,還在訓斥他迷失在自我心態中的這位哈姆先生,自己也迷失在

    那可怕的旋律洪流中。

    這可是比他的迷失心態更加可怕的境況。

    佐井久之向哈姆伸出手,哈姆突然彈起來,用力撞開佐井久之的手,向若森林的方向跑去。

    他大吵大嚷著,而他此時所說的每一-句話, 都變成了難聽的咕噥,就好似喉嚨嗆著痰,就好似憋

    著肺發音,就好似在撕扯著聲帶,已經無法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麽了。而那瘋狂而渾濁的喊聲中,

    有幾個音節是佐井久之幾度在這個噩夢中聽聞的:

    “撒呀、蘇嘎、喀拉一!”

    這次不再是怪物的吼叫,也不是耳邊的幻聽,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類用不似人的聲音唿喚著

    佐並久之知道他在唿喚什麽。結緣神,在這個噩夢中,-切令人聞之生變的源頭,永續族群的

    主宰,羈絆的訛奪者,未解之緣的締造者,奇點穿越,死亡變升者,生命撒播者,寄存之種,緣

    之網羅,一個偉大的完全附合人類對“結緣神”之定義,據說跨越了人類已知的宇宙邊緣,存在

    於未知的宇宙黑暗中的偉大存在。

    正如在小說中,法師會用法術儀式,利用法術塔之類的增幅器,乃至於大量的耗材,去構築

    更偉大的法術效果,因此溝通神明,卻不會用

    法術之外的方法去溝通神明,因為,法術才是他們

    的專場。

    身為旋律的聆聽者,午夜迴響的行走者,旋律和午夜迴響就是佐井久之的專場。他私自在一

    個合格的儀式場,滿足了法術般的苛刻需求,成功舉行過它的儀式。他利用“旋律”進行聯通這

    個莫可名狀的結緣神,從而得到它的力量和信息。

    佐井久之也知道,上原專務也是如此。而他現在更知道了,兩人的做法在細節上或許有差異

    但結果並沒有優劣之分。因為,結緣神已經在他們自以為“偷渡”成功,用最小的代價達到了

    自己的需求時,結緣神已經用自己的方式,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牽引的種子。

    那個聲音,“撇呀、 蘇嘎、喀拉一- -!”,那向著偉大而莫可名狀的結緣之神明唿喚的聲音

    正是墮入信徒的征兆。佐井久之尊敬這些偉大而怪誕的“神明”,但他並不信任它。

    佐井久之不信神,因為,他是一個熟讀並尊崇大陸古典的陰陽師。他隻是聽聞了,見識到了

    ,並深信未知的它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他願意付出代價去借用對方的力量,因為對方並不是虛無

    縹緲之物,借助外力從來都是合理的,人類是以此為生的。但並不會因此就將自己的靈魂交予對

    方。對他而言,這些都是怪力亂神。

    因而,哈姆的奔逃與迷亂,比他還是人類的時候的訓斥,還要深深刺痛佐井久之的內心

    哈姆先生,抱歉了。”佐井久之沒有追上去,隻是朝側旁探出手。“門” 在他的手邊

    打開了,他的手穿過“門”,越過空間距離,抓住哈姆的衣領,將他扯入“門” 中。

    哈姆無有反抗之力,他不像上原專務,擁有那令人聞之色變的觸之則殃的旋律力量,他的技

    巧性在失去了自我的意誌後,在佐井久之麵前就會變得一無是處。 佐井久之是個精於研究“旋律

    之人,他從“過去”拿走過多少人的能力,在“旋律”, 上就有多少進步, 在博聞廣識這一一點上

    很少有人比得上他。

    如果沒有足夠的研究素材,他也不可能利用大陸古典去對照、通讀和解析“旋律”,最終轉

    換為自己特有的,同時具備靈活性、適應性、多用途和高強度等特點的陰陽術。

    上原專務把傷勢轉換發揮到了極點,烏克蘭女人的戰鬥殺戮已經是一-種本能,鍵盤手已經走

    到了旋律界限的盡頭,吉他手則深深沉浸在旋律中,迴到了自己的原點。佐井久之知道他們為何

    強大,卻從不認為自己弱小。

    他知道,自己不是沒有弱點,心態、經驗和本能,情報的分析處理,以及策路戰術等等,都

    有很多亟需增進的地方,但僅從“旋律”,從這些怪誕離奇的力量發話,自己的“旋律” 比這裏

    的任何一個更全麵,沒有任何短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馬恩的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F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F君並收藏馬恩的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