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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南岸乙姬覺得渾身難受,就像是感冒發燒了,體虛力乏,時冷時熱,她聽不到任何聲音,眼前一-片漆黑 ,好似身體被擠在個小小的管子, 向遠方不斷滑落。她時而覺得自己如同麵團一樣被拉得長長的,時而又被巨大的力量揉卷成一 團。她覺得自己不對勁,試圖想起些什麽但她什麽都想不起來。她也無法說話,隻能在這渾渾噩噩中被什麽東西扯者走。然後.她聽到了海浪聲,聽到了有什麽東西啃咬若,擠破了, 鑽出來的聲音.她還聽到了風聲,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刮來,帶著有點陌生,但已經漸漸熟悉起來的海腥味。然而,這些聲音漸漸變得渾濁,就好似爛泥溝裏的汙水咕咚咕咚地冒泡,讓人不由得生出雞皮疙瘤來。當她意識到自己站在某一處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站在沙灘上,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自己本應該是在旅館的房問裏,和幾個剛認識的朋友聚在一起。宴會很快樂,雖然舉辦宴會的地方讓她感覺不太好,那是她小時候曾經住過的地方,但後來搬走了,為何搬走,她也記不起來,仿佛是很遙遠的事情, 很多關於這個鎮子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

    來到慎上後,當她試圖去迴想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可以想起些東西來,但認真一琢磨,卻又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想起來這曖昧的,沉重的,讓唿吸變得不順暢的感覺,並沒有給這份迴憶帶來美好的感觸。後來,她並非刻意要去想,而是情不自禁罷了。

    可是,現在這裏是南岸乙姬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邁開步子,當她意識到自己正沿著海岸走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停下來。她沒有穿鞋,不知道是粗糙還是細膩的沙礫摩擦著她的腳底板,同樣沒有另一 種走在海邊的記憶那麽舒暢。這個時候, 她突然想到,自己這些年來, 還去過哪裏的海邊好像沒有。

    所有關於大海和沙灘的記憶,似乎都是小時候在鎮子留下的,舉家離開鎮上後,似乎就再也沒有前往靠近海邊的地方。對了,也不去山林,不去那些經常發生季候性暴風雨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在日島是很少的,但是,在繁華的大都市裏,在那用水泥澆灌出來的巨大和聳立中,風雨相比起那些講究自然的環境,仿佛也少了一些自然的味道 不過是錯覺而已,大都市的風雨仍舊是大自然的風雨。至於為什麽搬進大都市後,就再也不去親密地接觸大自然?南岸乙姬給自己的答案是:沒有時間.而且也不喜歡。當隻是淡淡地覺得沒必要罷了。家人也從來不提起去那樣的地方旅行,南岸乙姬自己也從未接受過朋友的邀請, 去做-次“深入大自然, 陶冶身現在迴想起來.全家人都沒有這樣的意願,不過,這似乎也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情,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覺得都市的鋼筋水泥,人造繁

    要比鄉村野外的自然風景好幹倍萬倍的人多得是。甚至於,興趣愛好再激進些 ,比起木質之美,更欣賞鋼鐵堅硬之美,將自己的房子改造成裸露鋼筋,宛如監獄-般,- 副頹廢科幻風格的人也比比皆是。

    是的,不是那麽喜歡大海.不是那麽喜歡山林和田野,隻想呆在許許多多的人聚集的地方.呆在繁華大都會裏的人根本不足為奇.而自己雖然-開始是這麽認為的,但是,聽若海潮聲 ,風浪聲,感受腳下沙礫的摩擦,以及大風吹拂身體的感覺.南岸乙姬卻莫名陷入-種惆悵內感懷中, 若要仔細分析. 或許其中還有一絲絲的懷念。南岸乙姬不由得想.這是因為自己過去曾經住在海邊鎮上,所以和大海其實早就十分親密的緣故嗎?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個:風。

    大海和海風,就像是許久未見的青梅竹馬,遇到了未免有幾分青澀的情感,但更多的卻是漸漸蘇醒的喜悅。

    南岸乙姬張雙臂,就如同兒時裝作飛機,在沙灘上奔跑,她唿應若海風,發出“嗚嗚” 的聲音,-直都有些莫名煩躁的心情, 似乎被甩了身後。海風拉扯若她的白色連衣裙.布料輕薄而清涼,緊貼在肌膚上,幾乎是半透明的;同時也掀起她的長發, 很長很長的頭發,似乎已但是,這樣樣子也沒什麽不好。她如此想著,也就自然而然地沒有去追究其中的細節。換作是平時的自己-定會想想吧 ,可是,為什麽要想這麽多呢?這隻是一 場夢而已。對,隻是場夢而已。

    南岸乙姬仿佛終於明白了自己身上種種不對勁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在做夢。在做這個夢之前,那宛如生病了的感覺也恢複過來了,相比下,在這個夢裏,她不覺得有任何不適, 反而在海風的舉托下, 身子輕盈, 輕輕躍, 就如滑翔般向前出十多米遠,重力的存在感變得十分稀薄。因為是在做夢,所以.無論出現多麽古怪的情況.多麽矛盾的感覺,都是無所謂的。

    南岸乙姬就好似駕馭著海風的精靈,沿著海岸奔跑。漫長的海岸線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向海岸的深處往,也看不到半點人煙,隻是一-片開闊的.不知道延展到何處的沙地。這裏隻有一 望無際的大海和沙灘,單純而蒼涼.天空陰沉沉的.雲層濃密.但不是積雨雲,也沒有要下雨的意思,

    它們沉默地定格在視野中,連風都吹不動,就好似用畫筆描繪上去,不是真的東西。陽光無法穿透雲層.但大海和沙灘上的光亮還是很足,沒有半點讓人覺得陰暗的地方。南岸乙姬不去想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隻是在夢裏不斷奔跑,不知不覺的時候,落腳處-片冰涼,潮濕的感覺有一種律動,仿佛正沿首皮膚向上爬。 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曾在了一 片海水中,海水的深度剛好沒過腳踝, 但她不確定, 是自己跑歪了,衝進了海裏, 還是大海又張潮了一 她下意識覺得是後者,於是,她停下腳步,朝大海望去。

    大海在翻滾,波濤和正常的海浪不太一樣。 盡管這麽覺得,但南岸乙姬無法具體分辨出其中的異同之處,僅僅是覺得眼前這個波濤洶湧的大海帶給她-種不自然又不詳的感覺。然而,在這種不詳之中,又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她不由得邁開步子,深入到大海中。

    海水漫過她的膝蓋,漫過她的腰際,她感受到十足的冰冷和惡寒,前者是 身體的感覺,後者更像是一 種情緒。 這些感覺阻止她進步向前她突然又想到:為什麽自己要走進大海裏呢?這裏本來就不是她這樣的正常人能夠去往的地方-

    危險,很危險。南岸乙姬的腦子又開始混亂起來,之前那通暢而自由的感覺,-下子就被突如其來的室息感折斷, 她抱著胸口 ,艱難地唿吸著,有別的某聲音,混淆在風聲和海浪聲中,鑽進她的耳朵裏。她不想聽,可是,這些聲音仍舊源源不絕地鑽進來,無視她的意誌,拚命朝她的腦海中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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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像是某種囈語,像是在說夢話,但絕對不是人聲的音色,也不是某種具體的語言。這聲音拉走了她的靈魂,她隻看到這片大海、沙灘和天空不斷變換,像是時間加速了幾十倍,突然間,海麵騰起超過百米的巨浪,-口氣吞沒了海邊的沙灘,連同她整個人一起卷入海底。南岸乙姬在水中拚命掙紮,卻身不由己,然而, 她不一 會就發現了, 自己在海水中也能唿吸,雖然和唿吸空氣的感覺不樣,大量緊密的充質衝進氣管裏.讓她連連嗆咳, 但她至少沒有窒息。 這時,她再次想起來了,自己是在做夢,便再沒有開始時那麽惶恐。她向下遊,有一種強烈的心情,讓她迫切想要知道這大海的深處究竟有什麽一或許是因為好奇 ,或許是因為衝動,也或許是因為隨波流一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人魚,遊得又快又好,她下意識看了一下自己的雙腳,發現雙腳已經變成了某種魚類的尾巴,她的下半身都孌戈了魚身,就如同童話故事裏的美人魚樣。

    I , 原來如此。

    她這麽想若,有些興奮,許多年輕的女孩都會幻想過自己變成一條美 人魚吧。這就像是實現了童年的美夢,盡管,也仍舊是在夢中。不,應該說,隻有在夢裏才能做到。那奇特的囈語聲越來越明顯了. 確實是來自這大海的深處,有什麽東西就在那裏,和她樣做著夢。 她想:或許就是因為雙方的夢連接起了呢。

    她覺得有點兒浪漫。她開始發現,魚身的鱗片長到了自己的雙臂上,沒有占滿肌膚,顏色淡淡的,泛青色,光滑柔和,好似飾品一樣,隻隱隱浮現一層。她覺得自己遊得更加順暢有力了,-個猛子紮入下方,海流因為她的動作,也變得明顯起來。越是向下,那宛如在引導她的吃語聲就越是明顯,而她也有一種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感覺。

    不知道遊了多久,也不知道具體是在什麽位置,她隔著黑暗冰冷的海水向更深處望一 雖然海底很黑暗 ,她卻異常地看得分明一大的輪廓佇立在下方.不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某種人造物.是個城市,或者說城堡,巨大的岩石,崎嶇的結構,奇特而森然, 原始又詭異,並不符合人類建築的美學,也無法在記憶中找到類似的建築輪廓。構成這個城市的石頭大得驚人,而且不是由碎石拚接而成,而是整體就這麽一大塊,巨大到了完全不知道是如何開采並用來建造的,表麵糙,呈現出一種讓人不適的青綠色,好似被汙染了的顏色。當距離越來越近.南岸乙姬繞著它遊動,試圖看清這個城市的外表。她雖然沒有適,且這個城市實在太過於怪異,哪怕放在夢裏,這怪異的存在感也太高了。相比起這個城市的存在感,她自身就變得渺小無比,讓人不由得惶她看到了巨大的石像雕塑,樣式並不規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描繪什麽東西,總之不是平時常見到的直線和曲線,緊盯著看隻會讓人感到暈。所有看似建芮的東西,其結構都是反常的,平時看不到的,連南岸乙姬都驚訝於.自己為什麽會夢見這種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 難夢境裏現出來的切, 其實並不基於自己的記憶和認知?

    自己完全一無所知.從未見過,也未曾知曉的東西,也能夠這麽逼真地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裏嗎?

    那詭異的囈語聲不斷從城市之中發出來,好像是在城市更深處,被建築物遮擋了.在外圍遊動的話,根本就看不

    見。

    南岸乙姬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深入,就在這時,水流陡然變得猛烈。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一道突然形成的渦流追 上她,將她從對這個怪異城市的震驚中扯醒了。此時此刻,她也已經無法自行從這渦流中脫身.渦流的湧動越來越強勁迅速,她不由自主地被海水推動著.就好似掉進了龍卷風裏,不斷向上漂浮。

    就這樣,她在巨大的暈眩,不知所措的惶恐中,距離那個怪異的海底城市越來越遠,而後,她聽到了從城市裏傳來的囈語聲發生了變化。她不知道那聲音到底說了什麽, 到底是為何才改變,可是,一種荒謬的驚恐的情緒陡然就這 麽浮現在她的心底,完全沒有任何顧兆,強烈得也沒有任何緩衝。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炸開了,心髒要從胸口跳出來了,美人魚的身體正在瓦解一 這不是形容,她看到自己身上鱗片飛濺,被渦流卷走了,魚尾也被撕裂,變迴血肉模糊的雙腳。

    劇烈的痛苦讓她掙紮,可她整個人仍舊向上拋飛,她感到了這股渦流力量的來處並非是海洋,而是風。颶風正在海麵上翻攪巨浪,它的力量抵達到了如此深度的大海中。與其說自己是被渦流卷上來的,不如說,是被這狂諷的颶風帶走了。

    下一刻,比入海時更快,她就已經脫離海麵,被颶風狂暴地拉此者,在天空翻滾,然後被扔在沙灘上。她被撞得五髒六腑似乎都要從嘴巴裏吐出來,她已經沒有了一 絲毫的力氣,隻是虛弱地躺在沙灘上,身體時冷時熱, 很是難受,就如同感冒發燒一樣。她再也聽不到聲音,眼前-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趴在桌子上,那種渾身難受的感覺就像是錯覺樣,其實什麽都沒發生。

    “是夢嗎?”她用隻有自己能夠聽清的聲音呢喃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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