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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禿頭中年人中耕大友所言,這些鎮民似乎很喜歡暴風雨,巨大的雷聲和炸亮的閃電都會讓他們愈加興奮,馬恩還聽到好些人朝窗外指指點點,盡音聽不懂他們的方言,卻能夠切身體會到他們那種“詩興大發"的情緒。在完成了磋商和仲裁後,宴會上的火藥味頓時少了許多這些鎮民終於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宴會中了。

    他們吃吃喝喝,大聲喧嚷,這股熱鬧的勁頭就連暴風雨帶來的寒冷海風也無法冷卻。馬恩等人的房間刻意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而這些人則恨不得將朝向風浪的那麵牆鑿開似的,能夠通風的地方全打開了,風攪和著雨水潑進來,連雨情當不住,靠窗的地方已經變得濕漉漉的,人也樣。發出低沉又渾糊的笑聲。切割鉛色雲層的電光向旅館這邊疾走,扭曲的電光連接遠方的天和海, 這駭人的景象映在他們那凸瞪起來的眼珠子裏,炯炯發亮。馬恩用眼角斜瞥這般如群魔亂舞的光景,他察覺到,這些都喜歡暴風雨的鎮民們其實在具體的喜好上還是有區分的.大約是這般:禿頭壯,凸眼厚唇的鎮民更喜歡冰冷的雨絲;而蓬頭汙麵,如流浪漢-樣的鎮民則更中意冰冷的海風;當然,也有一些鎮民兩者都嘻歡,但絕對沒有兩者都厭惡的。

    見到馬恩十分在意窗邊的樣子,中耕大友便說: “別在意 ,大家都習慣了,畢竟都是靠大海吃飯 ,大家在遇到這種天氣的時候都會格外精。馬恩先生是有文化的人.應該聽說過,過去的海員都十分崇拜大海的神明.並將惡劣的天氣當成是信仰的一種體現,說是畏怯的人終將被大海吞噬. .. 其實,我們這裏也是這樣的。

    “我聽說,是因為恐懼才產生了信仰。出海的人畏懼惡劣的天氣,被大自然的狂暴所震撼,又無法憑人力解決.所以隻能從精神上給自己一個交代。 ” 馬恩故意這麽說到。

    不過,中耕大友倒是沒怎麽反駁,隻是淡淡微笑若,這麽說到:

    “對超越常識,無法抵抗的偉力感到恐懼,進而俯首稱臣,不是很正常嗎?耐無法理解,又無法抵抗的東西,精神勝利法又有什麽意義呢?是否會從物質上被摧毀,決定權並不在於自己啊。

    “大海和風暴在現代已經不是無法理解,超越常識的東西了,反而是種常識,與其懷抱陳舊的信仰,不如用現代知識來武裝自己。中耕生,- 艘能夠扛過暴風雨的船隻,鎮上應該還是能買得起的吧?”馬恩- 點都不客氣地反問。

    “關鍵不在於大海,而在於大海深處隱藏的秘密。”中耕大友沒有生氣,隻是平靜地述說若:“我承認現代科學對人類的幫助和提升是巨大的,也不反對人們對大海的研究已經有所成就的現況。隻是,現今的人們仍舊沒能徹底知曉海洋的一切秘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人們當然可以相信. 在遙遠的未來,科學可以讓人知曉- 切.但對填上的大家而言, 體驗這大海的恐怖,可不是未來的事情.而就是今天.明天、後天, 是當下的每天。鎮上確實可以買更好的船,但大家恐懼的不是表麵上的風暴,而是大海那難以預測的危險啊。”

    “難以預測的危...具體來說是什麽 ?"馬恩追問到。

    “誰能說得具體呢?”中耕大友看若馬恩較真的表情,不由得笑起來.就如同看待個倔覃的孩子,“你也聽說過大海 上真名其妙的死亡故事吧?人們往往將之渲染,當成是虛構的故事,但對我們這些靠海吃飯的人來說,這些死亡可不是故事一 當然,它仍舊莫名其妙。你想要知道具體是怎麽迴事,但這麽多年,可不僅僅你想要知道,從過去到現在,有不少人行動起來了。這些人有的活著迴來了,他們會說故事全是虛構的,但在我看來,活著迴來的人隻是沒有碰到那些可怕的秘密罷了。真正碰到的,都不會說話了。”中耕大友做了一個下沉的手勢.就好似那些人都“沉入了海底”。沉悶的雷聲壓過他的聲音,馬恩隻看到他的嘴皮子在動.卻聽不清他還說了些什麽。閃電在瞬間讓房間發白透亮.讓他那凸起的眼珠子好似玻璃樣散發出詭異的光澤.這目光仿佛擁有某種奇異的穿適力,能夠深入人的心底。電閃雷嗚過去後,依稀聽到中耕大友懷抱著某種情緒的聲音:

    .... 無論事後如何追根究底,也都隻是根據現有的知識去猜度罷了, 除非你真的遇見了,否則,你又如何知道它是怎樣的一種樣子呢?沒有遇見的人,永遠無法知曉它的真實.所謂的認知.也不過是一 個看似嚴密,實則錯屬巨大的篩子。不是從來沒有人遇見過.也不是從來都沒有人嚐試過,隻是.. .秘密直到今天仍舊是秘密,這就足夠說明事實了。不過,也許你說的對,不應該畏懼它。中耕大友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宛如自言自語般說著: ... 而應該成為它的一部分。

    中耕大友的精神明顯很不對勁,馬恩有些擔心,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根香煙塞到他的嘴巴裏。

    “不說這些惱人的話題了。來,抽根煙,我跟你說,這煙可是特供品,外

    邊沒得賣!"馬恩一般大聲說若,一 邊掏出打火機 ,殷勤地點燃

    發後.馬恩也給自

    “這場暴風雨一般多久才會結束 ?"馬恩有些苦惱的樣子,給香煙點火 ,“我還有工作 ,假期就隻有兩天一夜,趕不迴去就慘了。

    啊,這可說不準。”中耕大友一臉苦笑地說:“不過.既然是天公不作美,想必學校那邊也會諒解的吧。你看,每逢台風地震, 學校也要放假的。

    馬恩聞言,心中一沉。結緣神事件才過去幾個月,他可不想屢展請假曠工,桂正和先生或許知曉其中的隱秘,不會太在意,但他自己卻過意不去一 哪有天到晚出事的老師?調直員不過是副職罷了,平時可是沒工資的。他現在的生活費全靠當老師賺取,桂正和先生通情達理,但自己可不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否則就是自己不夠通情達理了。

    "來, 喝酒喝酒,別想這些糟心事了。”中耕大友迴過神來,歉意地看了馬恩一 眼,殷勤地將馬恩的杯子倒滿酒,塞到他手中,說:“1氣確實不好,但你們也不用擔心。你們盡管在這裏住下,我等會去知會一下前台, 就說你和你的朋友們的消費都由我們包了。

    “這... 這樣好嗎?”馬恩有些遲疑地說。

    “沒什麽不好的,在這個鎮上 ,長者是最有麵子的人。馬恩先生既然敬了酒,那就是朋友,當然要賓至如歸,確保大家快快樂樂地參加慶!,安安全全地迴家。”中耕大友不以為意地說。

    頓了頓,他又仿佛暗示看什麽般說:“那麽惡劣的天氣 ,你們就別往外跑了, 雖然有點悶,但還是留在房間裏比較安全,等慶典開始了,子好享受一下,也不杜此行... .許多外鄉人總是看不起鄉下,胡搞皓搞,,不尊重主人。在這裏生活的都是粗人,那樣沒眼力勁可是要出事的

    .說的也是。”馬恩笑了笑, 沒有反駁,“你們這次聚會,不商談一 下慶典的事情嗎?”

    ”時間還有的是,本地的矛盾不先解決,大家都沒心思去準備什麽慶典。”中耕大友說:“現在有了章程 ,倒是一件好事。 對了,如果馬恩先生看到了行蹤可疑.舉止奇怪的人,能順便通知我們一聲,那就再好不過了。”

    啊,您是說那些返鄉的遊子?”馬恩暗示若說到。

    “對,返鄉的遊子___” 中耕大友一 拍大腿,敬侗地說:“不愧是 當老師的,文化人說話就是不樣。”

    “沒問題。”馬恩爽快地迴答了,沒有推辭 ,“但我應該怎麽通知呢 ?要冒若大雨跑出去?”

    “不需要,就跟前台說一聲好了, 旅館方麵會有人通知我們的。”中耕大友說。

    果然如此。“但是 ,鎮上也有人支持那些返鄉的遊子,旅館裏不會有人告密嗎?”馬恩這麽說。

    “告什麽密?"中耕大友的表情-癟,沒什麽好氣地說:“又不是什麽地下工作 ,這次聚會就是為了定下一個章程,統合大家的意見,退誤解。我們肯定是沒什麽惡意的.就想要重新就當年的事情對質一下.不過. .. .” 他有點兒猶豫,“如果是對方不懷好意.那就不好說了。總之.既然聚會已經做了決定.大家都會遵守,旅館也一樣。

    “不會出事吧?”馬恩再次確認了一下。

    “就算會出事,挑事的也不會是我們。” 中耕大友斬釘截鐵地說:“當年的事情 ,到底是誰的錯,大家心底都陰白,唯一有爭議的隻是當年的處置方式而已。或許有些人同情那些被驅逐出鎮的人,但也隻是覺得處罰過火了一 些,而不是覺得那些人沒有錯, 是無辜的。馬恩先生,也許你對我們有什麽誤解。確實.我們都是一 些粗人,相貌也挺讓人害怕,但我們不是沒有信仰沒有秩序的瘋子。這是我們的鎮子,我們希望所有人在這裏能夠遵循這裏的秩序,和平相處。交談才是我們的第一 選擇,而不是暴力和敵視。

    “這樣....好,這樣子挺好。”馬恩順著他的口風說:“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一 上來 ,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打殺殺。有什麽衝突,大家先坐下來探討一 下嘛。 對不對?有什麽是說不清的呢?真說不清了再想別的辦法。

    馬恩先生,您真是個好人呐。” 中耕大友欣慰地說:“如果大家都像您這樣通情達理 , 過去鎮上就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了。

    "這麽說來,中耕先生也是傾向於過去的責罰太重?”馬恩試深著問道。

    “是的,長者的想法都有點頑固,手段也不懂得變通。你知道的,老人家都是這樣,跟不上時代了嘛,總是拿者過去的經驗說事。大友像是有點酒上頭般說若,但即刻就醒悟過來. 幹笑著壓低聲音說:“不過. 也不全都是這樣,俗話也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者的大多數經驗還是很有用的,隻是現代的思想日新月異,就顯得他們有些守舊了。我們知道,這不是誰的錯,也不應該硬是將錯誤怪罪給。”

    我哦一

    “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這次的交流能夠有個好結果,過去的缺憾大概是彌補

    不了, 但至少別再讓新的遇憾和仇恨產生了。”中耕大友拍若胸膛說: “我敢說, 我比誰者愛這個鎮子,愛若這個鎮子的大家。

    “沒錯,中耕先生的熱情和謙和,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了。”馬恩迎合若說:那麽 , 這杯酒就預祝您的事情順順利利,大家平平安安。

    “幹杯!”中耕大友開懷地舉起懷子.和馬恩的杯子碰在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讓人心跳加速的轟雷聲。閃電的光芒照耀在兩人的臉上,讓兩人的笑容都有些怪異。之後,雷聲落去,兩人的臉又退縮迴陰影中了。

    馬恩和中耕大友結了一份友情,但其實除了中耕大友之外,再沒有鎮民湊近來和兩人交流。盡管如此.兩人都是一副盡興的模樣 .又過了半個小時,馬恩才起身告辭。

    “我該迴朋友那邊了。”馬恩說

    也好,我等會也有一 些事情。”中耕大友沒有挽留。他說有事, 看起來是真的。

    “需要向長者說一 聲嗎?”馬恩問。

    “沒關係,長者的性格比較孤僻,他們都不太喜歡理會人。敬酒還行,告辭就算了。”中耕大友隨意地揮揮手,這麽說到。

    如此.馬恩就跟中耕大友一人告辭,安靜地出了房間。房間裏的熱鬧還能聽聞,但隔了一扇門 ,卻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 了。

    馬恩壓了壓帽簷,麵色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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