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當然立刻就想到了加爾,可還沒肯定下來,就不知怎的,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把自己置於牆壁遮擋之外的危險地域。


    理智跟她講,曉得在那兒拿食物的,興許隻有加爾和自己,恰巧開啟了答題卡投影功能,來了這邊又關不掉的,也就他一個。


    但萬一呢?


    萬一這是個旁的考生呢?


    是合作關係以外的生人,興許就是敵人?


    可一直往前走了好幾步,她才從這該死的“下意識”裏找迴自己的顯意識,勒停了向前的腳步。


    :“你是誰?”


    握緊手裏的儀器,秋夕牢牢瞅著地上的人發問。


    他轉過來腦袋,皺著眉頭迴視,深深地拿眼睛琢磨了她半晌,才慢慢開口:“先前不是約好了?我是…保你出索萊勒姆的人。”


    秋夕往那邊走了一步,沒再前進,要張口問問先前的事情,他的臉卻猝不及防清清楚楚地映進她眼裏。


    她一時怔住:“你……”


    這是一張強烈違和的臉。


    如果說兩隻眼睛的瞳色不同,那也還在正常範圍,興許有人會讚一聲異美。


    可若是兩隻眼睛的形狀,大小,就連睫羽這樣的細枝末節都不盡相同呢?


    立在臉正中的鼻子,也是以中線為界,左右分明。


    嘴唇甚至因此有些扭曲。


    他的整張臉……就像是兩個人各出一半,拚湊出來的。


    怎麽可能會有正常人……長成這樣?


    加爾在她的凝固的視線裏,有一瞬間的怔忪,隨即就偏過了臉去,望著那麵殘缺的牆把外頭的天色露出來。


    他抬手撫在側邊的腦袋上,好像隻是在托腮。


    唿吸空缺了一刹那,秋夕咽下了嘴裏的話,離他近了點,但背身坐下。


    他現在的樣子,和在還是加爾的時候幾乎判若兩人。


    她幾乎都要懷疑這並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雖然他們也沒認識多久。


    在她的肚子咕咕起來以前,她還想過會不會是實驗中心抓走他帶去做了實驗變成了這樣。


    雖然可能性並不大,實驗中心大抵不幹這種事?


    可如果是他…自己呢?


    他自己。


    那……怎麽會變成這樣?


    秋夕覺得有一股很冷很安靜的氣息蔓延在自己心頭,壓住了那股好奇。


    是他原本世界的人都長這樣…還是隻是他?


    秋夕不禁琢磨起來,興許有地方的孩子,出生繼承的是父母雙方……字麵意思上的……各一半的臉?


    興許有時候還有基因和隔壁鄰居原因發生的突變。


    秋夕悄悄偏頭,企圖看出來點什麽,驗證自己的猜測。


    為自己的疑問想出來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並信以為真,總比一直壓在心裏還不能問要好。


    但這個窺探的位置不太對。


    雖然他背靠的是牆,秋夕為了表達善意,背靠的地方卻是他,側對著牆麵。


    她即使偏頭過去,也隻能瞧見他的頭發,漂亮得像藍色蠶絲,有一些垂落在因為藍光而看不清本色的長袍上,她動動手指,很想給他撈起來,然後端端正正放好。


    但這太奇怪了。


    她撿迴自己先前的想法,將頭再轉了個幅度。


    卻不防加爾忽然擰過半個頭來,望住了她。


    秋夕的動作立刻停下。


    她的肚子老兄夠義氣,立刻出來解圍,咕咕了兩聲,說是它的錯。


    秋夕一腳踩住台階往下蹭蹭地走,還把頭轉了迴去坐好:“…吃的還剩多少?”


    那邊窸窣地響了一會,伸來一隻手,裏頭捏著一瓶水。


    秋夕接過來,麵露難色地舉起瓶子:“……這水……怎麽變色了?”


    加爾:“我將維生素放了進去。”


    維生素……?


    秋夕擰開蓋子,嗅了一下。


    她合上了水瓶蓋子。


    :“……其他的呢?”


    加爾:“我們隻剩下了兩瓶維生素和三瓶水,我用掉了兩瓶水和一瓶維生素,這是最後一瓶。但別擔心,我看過說明了,如果它說的正確,那麽我放入這一瓶水裏的量全被身體吸收,也不會出事。”


    是這個道理嗎?


    秋夕再次擰開水瓶,小口抿了一下。


    她不是怕苦。


    所以她問:“你喝掉的水呢?”


    加爾應聲:“那瓶維生素我們一人一半。”


    秋夕一點點地往嘴裏沾水。


    好一會,她抬頭望著天花板:“不說說原因?”


    加爾搖搖頭:“之後我去負責找食物和水,你留下幫我照顧小金…”


    秋夕聽著他前半句話裏的意思,還頓了一下,接著就聽到了後半句。


    :“你將小金帶迴來了?……它在哪?”


    之前他還托自己去帶小金離開農場那邊的,不過還沒來得及去,他竟就自己去了。


    但難道說他今早不告而別,是為了去接他的馬?


    他為什麽不提前說?


    這個可能性……


    難以置信。


    隻是為什麽一個上午不見,他就脫離了加爾的模樣……變成這樣的?


    :“隔壁房間。”


    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秋夕循聲望了過去,努力克製,讓自己眼睛不亂瞟。


    加爾這句話的聲線平板到幾乎沒有起伏,他把頭往後靠了靠,閉上了眼睛。


    隔壁房間?


    ……她竟然沒有聽到馬的聲音?


    秋夕拿著武器站了起來,側頭,帶了點征詢意見的意思:“我去看看?”


    加爾依舊閉著眼睛,不過有一個“嗯”從喉間飄了出來,輕得像一片雲,一直飄進她耳朵裏,下了場雨。


    這可真是……


    秋夕轉身,快步離開了這裏,朝隔壁走去。


    這裏的屋子倒是四壁俱全,隻一處牆壁上開了四方的大洞,大約是留來裝窗戶的。


    屋子正中站著一匹似乎很矯健的馬,背上纏了一圈軟料子的衣服,一直纏到腹部,垂下去一點,打了個結。


    那馬正背對著她,前蹄輕輕動彈著,慢慢甩著尾巴,聽見聲兒就迴了頭。


    大眼迷蒙。


    這大概就是小金。


    秋夕的腳步停住,邁不動了。


    小金的前蹄旁邊扔著它的鞍,剛剛它好像用蹄子在踢。


    秋夕的視線黏在地上,但沒看那昂貴的鞍。


    在馬旁邊的地上,還躺著個一動也不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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