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拿來問歐布似乎不太好,秋夕又想起剛剛在加爾病房時歐布說的話。


    之前她一直還總覺得歐布是相當慈祥的,雖然把羅菲扣在了索萊勒姆,但給她的待遇也是頂好的,且雖然麵對著一堆罪大惡極的囚犯,還存著仁心。


    卻不料他竟會為此病治療一事威脅加爾。


    可雖說歐布他對著加爾沒有多少好臉色,對羅菲卻不少照拂……這人真是難懂。


    秋夕掏出自己的本本,裝模作樣的記錄了幾個森卡的數據,然後前去別個房間看那些病人的情況,沿途並注意了周圍走廊和不同病房裏警衛的值班情況。


    之前那位長了魚鰓的身體狀況倒是比森卡好點,自我意識還在,可跟人交流的時候就很難開口說話了——他的腦袋上罩了一個密封的塑料水袋。


    因為他已經無法攫取空氣中的氧氣了。


    他的眼睛被水淹沒,卻無半點澀意,眼皮都變得幾乎透明,離得近了,還能清晰地瞧見他轉動的眼球跟上頭的點點血絲。


    最近進食的時候,還是照舊給他掛營養液,偶爾打一針,藥卻已經不吃了。


    這魚兄倒是安靜,也不怎麽鬧,隻是想方設法給他弄來個大浴桶,隔天就要泡泡其他沒見水的皮膚。


    大家都在憂心他會不會發展到得全身都塞水裏,變成傳說中的人魚。


    而另一個背後凸起的,最近就像最初森卡的觸角破頭而出時一樣,從那人背後展開了一雙大大的翅膀。


    是肉翅膀,上頭有一層細細的絨毛,少量的一點點羽毛,不能飛起來,但據推測如果繼續發展下去,是很可能會翱翔起來的。


    最近他身體的營養,都幾乎被肺部和翅膀吸收了。


    還有一部分去了嘴鼻部,在那裏將嘴部加固,給鼻孔長出了換氣扇一樣的東西。


    仿佛這些變化是為了他有一天終能翱翔天宇。


    新病區的醫護和警衛一開始還挺新奇,而現在卻開始有點慌了。


    現在這些人雖然還沒被專門隔離起來,可索萊勒姆的管製本來就強,平時也不怎麽到處走動,消息一時還沒擴散出去。


    歐布為了在專門隔離區劃撥下來以前防患於未然,就將這些人轉移到了另一頭的vip病區,把原本住在這兒的少數幾個vip挪到了別處,並給了不菲的補償。


    而加爾的vip病房,在vip病區的走廊盡頭,是最後一間,因為平素也沒什麽必要出去,出去之後走廊就好幾個人盯著,他也就不出去了,歐布說他對其他病友情況了解甚少也正是如此。


    但他並非不知那幾個人到底是何慘狀,不過被歐布誤會,也正中他下懷。


    他要激怒歐布下手處理了自己。


    不過即使自己死了,歐布也不可能真個讓屍體被扔,因此他要做的隻是讓大家以為自己確實死了,是歐布幹的。


    而他臨死前,拉了羅菲做墊背。


    不,不,這怎麽能叫墊背?


    殉情。


    加爾盯著外頭黑沉沉的天色,風還是照舊唿嘯,好像有大雨要來。


    運輸船……在路上了吧……


    他一隻手支著腦袋靠在堅硬冰涼的鐵桌子上,笑著啟唇哼了句戲,一時風聲有些響,他聲太低,聽不清在唱些什麽,韻兒偏偏慢慢勻在空氣裏,像京華打馬倦客,偶得了一夜好眠。


    雨……很快就要傾盆而下了。


    這會兒走在露天處的幾乎沒幾個,即使是在索萊勒姆自家農場勞作的囚犯們,也早就迴了監獄,幾個看守的警衛,在這裏也有小屋。


    農場這兒倒是有一個高塔,不過無人值守,門扉處已雜草叢生。


    :“咦啊啊啊啊啊——啊嚏——”


    有誰在風雨聲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過了幾秒鍾,亮燈的小屋裏響起一個聲:“…組長,那馬打噴嚏了…”


    安靜了一會,另一個聲音響起來:“淋會雨…應該出不了事情吧?”


    第一個聲音帶點猶豫:“那萬一病了呢?咱們這可沒給馬看病的……這馬看起來很貴的樣子。”


    說貴,主要不是馬自己貴,而是馬身上的馬鞍跟轡頭之類,鑲著貨真價實的寶石,那邊兒的金子——他咬過一口,留下了個牙印兒,是真金子,因此他猜測,那寶石應該也是真的。


    與馬身上的東西比起來,這馬本身滑順油亮的皮毛,反而不招眼了。


    另一個人沉吟了一會兒:“這馬挺邪門的,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管了,讓它聽天由命吧。”


    先前的聲又問:“那要是死了呢?”


    屋子裏靜了一下,問話的人痛唿一聲,像是被打了,另一個有點生氣:“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遲早吃死你!”


    風雨裏再無夾雜半點說話聲,好一會,之前那罵人的聲音響起:“明兒我去試探看看這馬主人是誰,要是沒人認……”


    另一個聲音嘿嘿笑起來,喊了聲組長真好。


    屋外風雨中的當事馬卻對屋內人的談話一無所知,時不時煩躁的踏踏幾下,又拽拽綁著自己的繩子,偶爾嘶鳴幾下,打個噴嚏,大大的眼睛裏一片茫然。


    而這邊秋夕還不知道自己合作夥伴的小夥伴麵臨著或將遭人魚肉的命運,她剛剛走過了不少病房和值班室,尤其是在vip病房那邊輾轉好久,朝那兒的不同的人猶猶豫豫地打聽了加爾。


    麵對著對麵狹促的目光,她捂著臉落荒而逃,半晌又出現在另一處並且重複以上步驟。


    等出了vip病房,她找了個有窗戶的走廊往外看去。


    摸了兩把窗戶,那玻璃很厚,讓她愣了一會。


    之前還沒想到,院長辦公室那兒附近的玻璃為什麽是脆皮?


    她當時還砸爛了那兒的玻璃,可現在迴過神來,這下頭的玻璃跟那的脆皮,卻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她不曉得這玻璃防彈不防彈,可自然也不是她能砸爛的。


    但上頭的玻璃跟這兒的比起來就跟紙糊的一樣。


    秋夕記在了心裏,望著外頭的風雨想起了運輸船的事情。


    運輸船應該很快就要來了,也不知這場風雨會不會為它的航程添堵。


    院長那邊興許會為此焦頭爛額,一時還顧不上自己這邊,而船萬一到不了索萊勒姆,補給問題是一個,跟外界聯係不上才是大事。


    在旁人看來,自己或許是跟加爾一起乘船跑了。


    這是兜底的線索。


    在萬一被發現他們沒死以後,如果那邊有時間和精力搜尋,也不會把重點放在島上。


    而從被發現“死亡”,到被發現“乘船逃跑”,這個期間,或許很長,甚至他們巧合發現了,也隻能暗自咬牙無暇他顧。


    索萊勒姆疑點太多,她隻能盡量謹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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