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抬眼,看著越來越渺小的別墅區,即使直升機已經飛了一段距離了,依然可以看到那衝天的火光,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似乎依舊迴蕩在耳畔,輕輕的歎了口氣,在今晚,別墅區的這一萬人,絕大部分都將喪生在這屍潮襲擊中。


    生者死傷殆盡,而亡者,卻愈加壯大。


    感受有些複雜,既有逃出升天的慶幸,又有同類喪生屍口的惋惜,相比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活著的人類,真的太過曲折,痛苦,和掙紮了。


    但,隻要能夠活下來,便絕對是以一當百的佼佼者。


    直升機,比想象中的穩,文曲坐著,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舒服,甚至還有些困意,就在文曲打算閉著眼睛小憩一會的時候,手臂突然被拍了一下。


    文曲睜開眼睛,是邊境在叫他,似乎有什麽要給他看的,側目瞧了眼邊境的表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心下有些好奇,是什麽呢?


    邊境讓開身子,文曲來到機身邊沿向下看去,因為是直升機,所以飛的不是很高,並且離這棟大廈挺近,透著月光,依稀可以看得到,一處商業大廈的樓頂上,有著七八個人,在那裏揮舞著雙手,跳著比劃什麽,聽不到但能看得出來,他們說的是,這裏有人,有活人。


    為了能夠引起注意,他們還特地在頂樓上,胡亂用雜碎的東西擺著歪七扭八,有些抽象化的sos,因為時值夏季,天氣並不寒冷,一些男士,還脫下了衣服,連接綁起來,係在大樓的頂端,垂落在牆體外,做了這麽多,就是希望引起救援的主意。


    實際上,文曲邊境確實發現了他們。


    但,這輛直升機可以坐得下這麽多人嗎?


    答案是,坐不下。


    那麽,來迴往返多次救援呢?


    這個或許可以嚐試一下。


    想到這裏,文曲來到駕駛艙邊上,剛想說話,紅袍女,劉碩的姐姐就轉過頭,滿臉的蔑視,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第一,沒那麽多時間,第二,沒那麽多油,第三,亂世準則,閉嘴,絞盡腦汁活下去,管好自己比什麽都重要。”


    文曲沉默了,點了點頭,坐了迴去,沒有站在道德點上去嗬斥捆綁人家,因為她說的在理,在這末世,想盡一切辦法保全自己,並不能說人家錯,而且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譴責人家,樣子實在有些難看。


    文曲沒有再往下看了,邊境也是,其實大家都懂,這樣的環境下,自身難保都難,又怎麽去管別人呢?又不是人人都是超級英雄。


    或者是那種,譴責別人,讓別人犧牲自己的利益拯救其他人的利益,以此滿足自己的虛偽聖母?文曲自問,還沒辦法做到這樣的不要臉。


    至於樓頂的那些掙紮求生的人,在看到直升機沒有任何反應的直接開走,或許會很失望吧?在未來的日子裏,一切,隻能靠他們自己了。


    就在這時,邊境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側身靠近文曲,拍了拍文曲的手臂,低聲說道:“我們沒辦法跟著他們去那什麽競技場,劉正陽還在滿世界找我們,去的話不是自投羅網嗎?而且,我妹妹和基德,都還沒有找到。”


    文曲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而且他還突然想到最重要的一點,停留30天後的迴歸,怎麽迴歸,在哪裏迴歸?係統可是一點提示都沒有,萬一係統突然腦抽,來了一句:‘請於三日後在傳送點迴歸。’


    萬一被麻煩的事情纏住,或者在相隔傳送點十分遙遠的地方,那可真是最糟糕蛋疼的情況了。


    文曲記得,傳送點可不就在邊境家附近麽,所以如果跟著劉碩唐牛一起來到競技場,還要小心不能被劉正陽找到,一旦被找到,就算沒有被當場打死,隻是被關起來好了,然後係統再頒布這樣的迴歸指令,那可真是讓人蛋都要裂開了,畢竟紅袍女說過競技場可不在豐裕區,而是在豐裕區相鄰的龍文區。


    商業大廈樓頂上,一群人拚命搖曳著雙手,大喊大叫著,希望可以引起直升機的注意,可令人失望的是,那直升機沒有任何停留頭也不迴的走了。


    “他們沒有看到我們嗎?”一個染著金黃色頭發,綁著雙馬尾,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女生說道,臉上還有著些許稚嫩,看起來應該是一名在讀大學生。


    “或許,他們有著其他緊急事情,也或許,飛機上有著重傷的病人不容耽擱”,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安慰著女生,赤裸著的右胸膛上,圓形的疤痕是這樣刺眼,這個男人,曾經被槍擊過。


    因為直升機的出現歡騰的眾人,又再次死氣沉沉的沉寂下去,大家都知道男人這不過是安慰的話,或許對於他們而言,救援,不會再出現了。


    雙馬尾的女生泄氣的走到一旁,六神無主的坐在地上,要是以往平時,女生絕對嫌棄地麵太髒不可能一屁股毫無形象的坐著,但自從喪屍爆發以來的近一個月時間,實在是耗盡她所有的精力和體力了,最後的一絲希望也飛走了,女生已經徹底絕望了。


    女生茫然的垂頭看著手臂,突然一束光打在她的手臂上,女生有些驚訝,抬頭小聲的問道:“這麽快,便天亮了麽?”


    “不,不是天亮,這,這是?”另一名二十四五歲的男青年呢喃著,勻稱的身材上肌肉線條說明男青年平時的生活規律而且鍛煉有序,隻見男青年一臉驚喜的看著空中,興奮的說道:“是直升機,是他們迴來了!!!天啊,他們居然迴來了!!!”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救援終於來了嗎?我等了好久,嗚嗚嗚。”


    “快點帶我走吧,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東坡肉,泡椒田雞,酸菜魚,牛排,可樂,我出去之後,一定要吃撐到吐。”


    在生的希望麵前,有的人喜極而泣,有的人欣喜若狂,還有的人,得救的第一時間,想的是如何犒勞自己的五髒廟。


    人群中,一個滿臉疲憊的孕婦,也十分興奮的抓住旁邊體型魁梧壯碩的國字臉男人,說道:“老公,我們有救了,寶寶也能在安全的環境出生了。”


    在孕婦身旁的魁梧男人也擠出一絲笑容,安慰著孕婦:“是啊,真是太好了”,但魁梧男人緊皺的眉頭卻沒有絲毫放鬆。


    除了他,還有胸膛有著中彈疤痕的男人,以及那名最先發現直升機返迴的男青年,他們緊皺的眉頭沒有絲毫的放鬆。


    因為,他們都注意到了一點其他欣喜若狂的眾人所疏忽的關鍵因素:這架直升機,能夠承載得了這麽多人嗎?答案明顯是不可能的,這裏麵,有誰要被留下了。


    但,有人願意,把生的機會,留給其他人嗎?


    這或許是,唯一求生的機會了。


    與此同時,豐裕區相鄰的龍文區,步行街道。


    一隻肥碩的老鼠,怡然自得的從地表角落鑽出,一改往日膽小謹慎的行事作風,慢悠悠的在大街上晃蕩,街麵上到處是垃圾,一份報紙被風吹起,緊接著打在一副軀幹上,軀幹毫無反應,穿著破鞋的腳拖拉著重重的踢了下瓶子,瓶子在被踢飛的過程中,接連撞擊地麵,發出嘭嘭嘭的脆響。


    刻印在基因裏最深處的膽小謹慎,馬上讓老鼠停止了摸索的行動,靜靜的等候著,判斷著,但很快,它反應了過來,這些直立行走的生物,好像,真的不再理會自己了。


    不再如以往大唿小叫,不再如以往人人喊打,也不再如以往車水馬龍了。


    作為最先發現這些的老鼠,它自然是吃得大腹便便了。


    世道變了。


    這些直立行走的生物,好像隻對另外一些直立行走的生物感興趣。


    奇怪,難道不是一樣的生物嗎?


    街麵上遊走著一些蹣跚的腳步,漫無目的,有氣無力。


    老鼠非常輕鬆靈活的穿梭而過這些腳步,憑著靈敏的嗅覺,它聞到了,散播在空氣中的這股迷鼠的芳香氣息,正是自己這幾天品嚐到的最好吃的東西。


    順著香味,這隻肥碩的老鼠快速奔跑的下一個轉角,小手不斷觸摸著嘴前的胡須。


    就是那裏,在那裏,透著無比芳香迷鼠的絕世餐品。


    那是,人類皚皚白骨上,所殘留的血肉。


    這隻肥碩的老鼠,站立著,猛地發出一陣劇烈的吱吱聲。


    在今天,它打算召喚鼠群,把這曠世的發現,共享給偉大的鼠群。


    因為,這些直立行走生物的血肉,和任何以往的任何時期都絕對不同,來自老鼠基因最深處的那股蠢蠢欲動,似乎在不斷驅使著自己。


    吃,吃,吃,吃,吃。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開始,各處都有老鼠的聲音傳來,然後就看見像是淹水一般,黑壓壓數不清的老鼠奔湧而來,衝向那些死屍。


    皚皚白骨上的殘餘血肉,根本喂不飽越來越多的饑鼠,沒多久,便完全瓜分感謝,一雙雙通紅的小眼睛,開始打量起這些蹣跚的腳步。


    終於,最開始的那隻肥大的碩鼠,發出淒厲的吱吱吱,黑壓壓的饑鼠狂潮,如風卷殘雲般的衝向那些蹣跚的腳步。


    吞噬那些,喪屍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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