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看著導航,小心翼翼的駕駛著車輛。


    文曲對於這個小鎮的記憶,隻有十二年,不,應該說,是對所有的記憶,隻有十二年。


    “到了。”


    文曲將車停在家附近的地方,提著兩袋水果,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曾經的家,已經十二年沒有迴來了。


    和印象中一樣,低矮的平房,幾乎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更加髒汙破舊。


    家的周圍,都是翻新修建好的高樓房屋,與破舊平房相比,形成鮮明的差異。


    文曲站在家的門前,駐足好一會,眼前的家,感覺,好陌生啊。


    深吸口氣,平複下情緒,緩緩推開大門。


    門推開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鎖。


    眼前的情形,映入眼簾,讓文曲深深的皺起眉頭,地麵到處堆滿了垃圾,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蚊蟲蟑螂老鼠在肆意翻動,不遠處的碗筷浸泡在水池中,卻是完全發黴了,水漬發黑,散發出臭水溝的惡味,那垃圾堆強烈的刺激性酸臭味混合著水池臭水溝的惡味,捂住口鼻,熏得文曲胃裏泛酸。


    這完全就不是人可以住的環境,要不是在正麵的大廳,有一個人躺在地上,文曲掉頭就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適應了難以忍受的氣味,文曲探腳,將垃圾掃到一邊,方便自己下腳,這一段小小的路程,卻也費了一番折騰。


    走到那個人的身邊,文曲將水果放下,蹲下來觀察著。


    隻是那個人,滿頭的毛發,將他的臉龐都遮蓋住了,隻能通過記憶,依稀看的出,是他父親的樣子。


    “唉,”文曲歎了口氣,伸手,推了推他。


    “嗯~”,男人不舒服的調整下姿勢,繼續熟睡。


    文曲無奈,再次推了推,隻是那句父親,如鯁在喉,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隻能叫喚道:“唉唉,起來,起來,我來看你了。”


    男人聽到文曲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看文曲,隻是嘟囔了一句聽不清的話語,又再次閉起眼睛,磨著牙,接著睡。


    文曲哭笑不得,又一次推了一下他,隻是這一次,用的力大了些。


    這下,男人終於徹底清醒了,猛的一下子坐起來,看著文曲,發出怪叫:“你怎麽來了?這裏不歡迎你,滾,快滾。”


    文曲的脾性,經曆幾年的銷售磨礪,已經好了非常多了,不再是以前年輕時的脾氣,被男人如此叫罵,也不生氣,隻是道:


    “有個女孩,喜歡我兩年了,兩年來,每天中午給我做飯,不曾斷過,雖然我們家很破敗,你又這般樣子,隻是那個女孩,十分賢良淑德,我卻不能辜負她,我準備答應她,和她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會結婚的。


    我來,是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接著掏出一疊錢,放在地上,又說道:“去修拾修拾自己,買套體貼的衣服,剩下的錢,應該也夠你用一陣子了。”


    男人出乎意料的安靜下來,不再大唿小叫,隻是默默的看著文曲。


    文曲內心歎了口氣,也沒有再說什麽,準備迴家。


    “你,長大了啊。”


    文曲站起身來,拍了拍兩下大腿,突然聽到男人好像說話了,隻是不確定:“你說什麽?”


    文曲拍的兩下動作,卻讓男人猛地一下子撲過來,牢牢抓住文曲的右手,大聲叫喊,聲音帶著顫栗和恐懼:“你,你怎麽會有戒指?誰,誰給你的?是趙天?”


    文曲聞言,心中一凜,暗道:他這麽激動,莫非,他也知道位戒的秘密?


    正要開口詢問,男人卻突然站起來,不由分說的將文曲推出去,邊推邊說道:“滾,快點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將文曲連推帶拽,轟到門口,接著大門用力一關,砰的一聲,給文曲吃了個閉門羹。


    文曲伸手,想再敲敲門,隻是響起剛才男人激動的言行,搖搖頭,才作罷,隻是心中暗暗記下。


    在文曲走後,一門之隔的男人,臉上卻流露出很複雜的情緒,臉色不斷變化。


    有不舍,有厭惡,有憎恨,最後,是憐憫。


    另一邊,文曲不作他想,沿著道路,繼續步行約七八分鍾,站到一棟樓屋麵前,這次一掃之前的嚴肅,滿臉笑意,摁下門鈴。


    叮咚~


    “誰呀?”聲音活潑清脆,似黃鸝輕啼,令人悅耳,接著門打開,一個小腦袋探出來,是一個約莫二十歲的短發女生,女生很是欣喜雀躍:“呀,哥,你迴來啦?我剛才監控看著,還不敢相信呢,摁?怎麽空手?”


    文曲伸出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一臉的寵溺:“你呀,小貪吃鬼,我怎麽知道你想吃什麽品牌的零食,等下直接帶你去買,想吃什麽買什麽,不是更好?”


    女孩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雙手勾住文曲的胳膊,將他拉進來,迴頭叫道:“爸媽,哥哥迴來啦。”


    廚房傳出熟悉女人的聲音:“菜就快好啦,一起過來幫忙拿碗筷,我去盛湯。”


    文曲嗅著鼻子,和女孩一起走向廚房:“哇,可真香啊。”


    剛盛好飯,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從書房轉出來,一臉嚴肅的瞥了眼,問向盛好湯朝飯桌走過來的女人問道:“文曲有沒有抽煙?”


    “你自己不會聞,鼻子讓狗吃了?”


    “我自己抽煙,怎麽聞得出來?”


    “沒抽沒抽,你自己抽,怎的還要管文曲抽?”


    “抽煙不好,他不準抽!”


    “呀嗬,敢情你也知道抽煙不好?我叫你戒幾次了,你聽過?”


    帶眼鏡的男人被女人一時用話語逼住,支吾著說不出話,隻是囁嚅著什麽抽煙,人情,交際,不算,自己也是沒辦法之類的詞句。


    話語依稀聽得清,隻見女人雙眼一瞪,脖子一挺,氣勢洶洶喝道:“你少在那裏去學孔乙己,卻是作甚?”


    “哎呀,王叔,阿姨,我肚子都餓啦,阿姨的飯菜做的太香啦,食色味俱全,讓我食指大動啊。”


    “是嗎?”聽到文曲的誇讚,女人轉過頭來,滿臉的欣喜:“那趕緊吃吧。”


    見文曲化解了一場危機,王叔趁女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給他豎起大拇指。


    “文曲你慢點吃,還有呢,不要噎到了,”王姨剛溫柔的囑咐完文曲,轉頭對著女孩狂吼:“吃快點,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正在玩手機的女孩嚇了一跳,手機差點拿不住,趕緊放下,把頭埋在飯碗裏,小聲囁嚅著雙標,女老虎,嚇死人之類的詞句。


    那模樣,讓人忍俊不禁,簡直和王叔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


    飯桌上,那其樂融融的氛圍,讓文曲感覺很溫馨。


    這才是文曲的家,富有人情味的,家。


    不生而養,三生難還的,家。


    用餐過後,文曲走進書房,見王叔端坐在書桌前,正捧著書,孜孜不倦的看著。


    文曲靜靜的走過去,低聲問道:“王叔,能告訴我,我親生父親的事嗎?”


    王叔正在翻頁的手,突然頓了下,抬頭看了一眼文曲,重重的歎了口氣。


    “已經,到了這個時刻了嗎?你問我你父親的事,隻是抱歉,我答應過你父親,不能說,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但無論你對你父親有什麽看法,我要告訴你的是,他,真的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文曲見說,沉默片刻,道:“在我的印象中,我父親沒有盡過一絲責任,好吃懶做,脾氣暴躁,難以溝通,但我明白,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麵,既然王叔您都這麽說了,這背後,一定有著我不為人知的隱秘。”


    “你,長大了啊。”


    王叔發出和文曲父親一樣的感歎,兩人無話,文曲道聲晚安,便退出書房。


    隔天,清早,文曲準備出發的時候,身後的衣服卻被揪住。


    文曲轉頭,短發女孩正抓著衣服,一臉的不舍。


    摸了摸女孩的頭發,笑道:“哥哥這是去賺錢,不然哪來的錢,給你買好吃的?乖哈,琪琪。”


    琪琪聞言,立馬鬆開衣服,巧笑嫣然:“那就說定了哦。”


    文曲哭笑不得的看著這鬼精靈,變臉速度之快,讓文曲感歎,卻也隻能點點頭:“我答應你了。”


    好說歹說,在文曲許諾後,終於放文曲離開,一大早的趕到公司,卻正好踩點。


    簡單的開完早會,文曲屁股還沒有坐熱,行政走過來,一臉的凝重:“周林要辭職,已經上係統遞交集團內部申請了,您給勸勸?”


    “周林要辭職?”文曲心裏有些驚訝,消息有點太突然了。


    點點頭,問道:“周林在哪裏?”


    “在我辦公室。”


    “勞駕,叫他到泡茶室,我和他聊聊。”


    文曲走去泡茶室,心裏卻打定主意,絕不能讓周林辭職。


    周林,去年一整年的銷冠,無論是能力,業績,為人品行都非常出色,不過也正是因為今年來兩個月他的低迷,銷售部業績一落千丈。


    但這,恰恰證明了,周林的優秀突出。


    泡茶室內,周林走了進來,坐在文曲的對麵,言簡意賅:“我隻說兩件事。”


    文曲用鑷子將茶杯送到周林的麵前,輕聲細語:“不急,我們慢慢聊。”


    隻是周林接下來的話語,驚駭得文曲手上一震,茶水也灑了出來。


    “第一,恭喜你通過首次世界。第二,現實世界是有監管部門的,你要麽加入我們,要麽遵紀守法,否則,我們將逮捕,關押,擊殺。”


    周林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警告你,最好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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