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明星稀,一道身影踩著夜色從黑暗中溜了出來,敲響了朱玉娘的房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朱玉娘從門縫裏探出了半個腦袋,見到來者,一雙眼睛眯成了月牙,“月明,迴來啦。”


    無月明露出一嘴白牙,從懷裏摸出兩隻野兔子來。


    朱玉娘掩嘴笑了起來,轉身迴了屋子,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各式各樣的調味料,看來朱玉娘也是早有準備。


    院子裏的無月明搬了兩個小板凳,支好了燒烤架,把兩隻野兔剝皮去腥,架在了架子上。


    朱玉娘來到無月明身邊坐下,把手裏的調味料一股腦全塞進了無月明的懷裏,“這次遊獵怎麽樣啊?”


    無月明見到朱玉娘之後,話也多了起來,從出發開始到現在迴來,事無巨細,一一說給朱玉娘聽。


    朱玉娘也不插話,隻是微笑著,時不時地翻翻架子上的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也喜歡上了烤兔子。


    “所以說遊獵還沒結束你就偷跑迴來了?小心老陸追過來把你抓迴去。”朱玉娘用指尖戳了戳無月明的肋骨。


    “他成天隻顧著喝酒,什麽都不做,多半不知道我走了。”無月明撓了撓頭,“再說他教過我道不可有一日之歇,可他已經歇了好幾天,我覺得他應該動動筋骨了。”


    “那你為什麽偷偷跑迴來呢?”


    “因為遊獵好久都沒有見到玉娘了,剛好今天看到兩隻野兔,就帶迴來了。”無月明低頭笑笑。


    朱玉娘用拳頭捶了捶無月明的肩膀,“我可不吃你這一套,老實交代,為什麽迴來。”


    “我迴來看看向晚,聽他們說向晚傷的不輕。”


    朱玉娘點點頭,忽然歪過頭來,盯著無月明的側臉說:“你這兩隻兔子,一隻是給我的,那另一隻,是給晨曦的?”


    “不,不是,隻是剛好抓到兩隻,就都帶迴來了。”


    朱玉娘嘴角彎了起來,她轉了轉架子上的兔子,“這兔子騙騙我還行,人家慕家大小姐可不是你一隻兔子就能糊弄得了的。”


    “我知道。”無月明紅了臉龐。


    “那你還總給她帶野味兒迴來?”朱玉娘一副“早就看透你了”的眼神瞟了無月明兩眼。


    “我想謝謝她,”無月明朝後仰了仰,“那時候給了我一柄簪子,可惜後來還是讓我弄丟了。”


    朱玉娘瞪大了眼睛,“那個小姑娘是晨曦?”


    無月明點了點頭,“小時候我總坐在不涼城的護城河邊,看她在城門外施粥。”


    “她知道你是誰嗎?”朱玉娘不免好奇了起來。


    “嗯……她應該知道吧?”無月明有些猶豫,他覺得慕晨曦知道,可慕晨曦從未主動提起過。


    “那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總是躲著她?”


    “她當時問我的問題,我仍然沒有答案,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她。”無月明抬頭看著夜空,半輪明月被烏雲遮住了臉,隻有幾顆星星在閃著光,看來明日又要下雨了。


    “她問你什麽了?快給我講講。”朱玉娘像一個聽到八卦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這可是戲裏才能見到的千金大小姐和江湖浪子的故事,她怎麽能不好奇?


    “她問我是不是壞人,又問我是不是可憐人。”無月明把手裏的調味料刷在滋滋冒油的兔肉上,燒烤的香氣撲鼻而來,“她問我身邊的人為什麽不見了,還問我想要些什麽。”


    “若說我是壞人,我從沒有主動傷過人;若說我是好人,我卻害死了伯甲,害死了顧西樓,還丟下季丁他們獨自一人跑了。”


    “若說我可憐,那些沒了性命的,那些還在藥園裏的,又應該算做什麽呢?”


    “身邊的人裏有幾個已經死了,剩下的都在藥園裏,不知死活,”無月明皺起了眉頭,“先生讓我多讀書,書上說人要向善,隻要向善就有善報。他們既沒偷也沒搶,甚至連飽飯都沒有吃過幾頓,我不知他們為何沒有善報,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無月明垂下了腦袋,火光映在他臉上,驅不走滿眼的憂傷。


    “我想那書讀來應是全無用處,不然那些人根本不該死,先生也應該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人才對。”無月明頓了頓又說:“所以我不喜歡看書,書裏寫的大道理和我見到的不一樣,還是那些誌怪故事好些,故事裏好人也會死,壞人總能活,抱關擊柝也能飛黃騰達,達官顯貴也會虎落平陽,落魄書生永遠不會和富家小姐在一起,沾滿血腥的武夫最終都會死在自己的劍下,這可比書裏的之乎者也有意思多了。”


    朱玉娘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她靠在無月明的肩膀上,輕輕地揉了揉無月明的頭。


    沒有被世界愛過的人,怎能苛求他去愛這個世界。


    “我要是能早些把你撿迴來就好了,你就不用吃這麽多的苦了。”朱玉娘心疼地看著懷裏蜷縮成一團的無月明,輕聲地念叨著。


    無月明抬起頭來朝朱玉娘露出了笑容,“玉娘已經很好了,遇到你之後,我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對我這麽好的人。”


    “你這麽討人喜歡,將來一定還會遇到很多很多對你很好的人,”朱玉娘也笑了起來,捏了捏無月明的臉,“那最後一個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無月明想了想說:“我想季丁他們能平安無事。”


    朱玉娘一怔,雖然不知藥園在無月明走後發生了什麽,但留在藥園的人隻怕難有善終,她便又問:“那你自己呢?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人一定要有想要的東西嗎?”


    “人有了想要的東西,才會有活下去的理由,不然這漫漫修道之路,豈不是無趣的很?”


    “殺睚眥算嗎?”


    “哪有人會以殺害其他生靈為目標的,那豈不是變成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了嗎?”朱玉娘掩著嘴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再說了,睚眥是殺不完的。你再想想。”


    這個問題對於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無月明來說太難了,他沒有什麽鴻鵠大誌,也沒見過什麽功名利祿,從小到大的唯一夙願就是吃得飽穿得暖,當這兩件事都不是問題之後,他就真的沒有什麽可上心的了,“我想去不涼城裏看看,小時候總坐在城門外,還從未進去過。”


    “僅此而已?”


    無月明點點頭。


    “那好辦,我下次去不涼城的時候,你與我一同前往吧!”朱玉娘拍拍胸脯,這點小小的願望算不上什麽難事。


    “好!”無月明開心地點點頭,隻覺得夜空都亮了許多,“玉娘,你想要的是什麽?”


    “我想要的?”朱玉娘伸伸腿,繡著蘭花的鞋子輕輕搖晃著,“我想讓華胥西苑的結界快些消失,這樣大家就都可以出去了,再也不用擔心睚眥會傷人了。”


    “我還希望你將來可以出人頭地,成為名震一方的大俠。”


    “小武呢,我希望他能娶妻生子,安安穩穩地度過此生,還有孟道長,老陸,李秀才他們,希望他們離開華胥西苑之後,也能從過去的故事裏走出來。”


    朱玉娘輕柔的嗓音念了很多名字,像在唱一首溫婉的歌。


    “玉娘有這麽多想要的東西啊!”無月明忍不住地感歎道。


    朱玉娘笑著摸摸無月明的後腦勺,“現在你沒有什麽欲望,是因為你年紀還小,還不知道什麽叫做喜歡,什麽叫做愛,等到將來你長大了,認識的人越來越多,走過的路越來越長,你終究會懂得這些,想要的東西也會多起來的。”


    “其實我也有一個想要去的地方。”朱玉娘麵露惆悵,索性起身躺在了草地上,“我想再到風月城去一趟,見見養大我的花媽媽,隻是我離開了太久,不知她是否還在人間。”


    “從華胥西苑離開之後,我也要去找一個人,”無月明學著朱玉娘的樣子也躺在草地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顧西樓說要給她妹妹準備嫁妝,現在顧西樓不在了,我就是她哥哥,我得找到她才行。”


    再次聽到那對命運淒慘的兄妹,朱玉娘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天下這麽大,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那丫頭可留有什麽信物?”


    無月明搖搖頭,“兩人自幼家貧,哪裏有什麽信物,我對那丫頭也知之甚少,除了顧西樓整天說他妹妹很漂亮以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燒烤架下的火堆也燃燒殆盡,零星的火光從灰燼裏冒出來,像天上的星星在緩緩飄過的烏雲後麵眨著眼。


    突然一雙漂亮的眼眸出現在無月明的腦門上,兩道柳葉眉微微上翹,長長的睫毛托著一對宛如秋水的眼瞳,耳後的青絲落在無月明的臉頰上,癢癢的,讓他忍不住伸手去撩。


    “慕姑娘?”無月明詫異地問道。


    蹲在無月明頭頂的慕晨曦似乎很是不滿無月明的反應,翻了翻白眼,伸出玉指將碎發挽於耳後,起身搶過無月明的小板凳坐在一旁,從架子上拿下一隻兔子,小心翼翼地撕去烤焦的部分,張開小嘴啃了兩口才說道:“你們兩個烤了兔子不吃,我可不客氣了。”


    朱玉娘笑了起來,起身搬起小板凳,踢了踢無月明,示意他讓讓地方,然後貼著慕晨曦坐下,拿起另一隻烤好的兔子啃了起來。


    “要不離開華胥西苑之後,你隨我一起去風月城吧,”朱玉娘看著蹲在地上試圖把熄滅的火堆再次點燃的無月明,緩緩說道,“如果那小姑娘真的很漂亮,多半會被賣到風月城,說不定在那裏可以找到她。”


    無月明知道風月城,在他聽過的誌怪小說裏,一半的風流故事都發生在那裏,隻是對他這個連不涼城都沒有進去過的人而言,風月城更是遠得遙不可及。


    “風月城匯聚了天底下所有的奇珍異寶,也是無數英雄豪傑流連忘返之地,最主要的是遍地都是漂亮姑娘,你這樣的年輕才俊可是最受歡迎的人哦!”見無月明猶豫不決,朱玉娘忍不住出口戲弄他。


    快要熄滅的火堆在挨了無月明一發小火球之後重新著了起來,他起身坐在了上風向,擋住了吹向火堆和二女的涼涼晚風。


    “好啊,我到時候跟著玉娘一同前往風月城便是。”


    “哼!男人。”一旁的慕晨曦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從黎向晚那裏迴來之後,慕晨曦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她覺得自己好心去探望黎向晚,可黎向晚卻衝她發脾氣,明明是黎向晚做錯了,自己還不能為難病人,若是平時,她早就追著黎向晚揍他了。


    “怎麽,向晚惹你生氣了?”慕晨曦一迴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門裏,她這點小心思,朱玉娘當然猜得到。


    “明明就是他自己逞強受了傷,讓人說兩句還不高興了。”慕晨曦惡狠狠地撕下一塊肉,就像手裏握著的是那混賬黎向晚斷掉的胳膊一樣。


    朱玉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劍門關新來的這幾個孩子沒有一個人是省油的燈,各有各的問題,還是小武最讓人省心。她把手裏沒啃幾口的兔子丟給無月明,起身牽起慕晨曦的手,“走,我們去說悄悄話。”


    慕晨曦把手裏啃了一半的兔子也扔給了無月明,用衣袖胡亂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她有一肚子黎向晚的壞話要說,哪裏還顧得上大小姐的身份?


    無月明看了看挽著手走進朱玉娘房裏的兩人,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手裏剩下的兔肉,收拾了燒烤架和火堆,起身向另一邊走去。


    黑雲更盛,夜色正濃,他要趕在天亮之前,去看看黎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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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向晚緩緩挪動著自己有些發麻的四肢,身上的傷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比平常要更疼幾分,受了內傷的他無法用靈氣來緩解傷痛,隻能咬牙硬撐,他此時才知道,他父親這些年在揍他這件事情上手下留了多少情。


    “唉。”幽幽地歎息聲在小屋裏迴蕩,在這個烏雲滿布的夜晚裏,難以入眠的黎向晚忍不住思考起了人生。


    看慣了無月明總是帶著一身血仍然活蹦亂跳的樣子,讓他忘了疼是什麽感覺,如今再次受了這麽重的傷,才讓他意識到無月明真的與常人不一樣,正如陸義所說,這樣的人就是為了戰鬥而生的,若把無月明扔迴那個戰禍頻仍的年代,一定也是一個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可自從人妖大戰結束以來,整個修道界已經和平了千百年,人們不再樂衷於打打殺殺,而是沉迷於長生悟道,就連華胥西苑這樣的小世界裏,修道者們都更願意待在不涼城裏安心修煉,而不是到劍門關和素梨人一起對抗睚眥。


    “爺爺安排的任務至少完成了一半,來劍門關這幾年也算沒白來。”黎向晚苦笑著,那年他和慕晨曦離家來到劍門關,身上有兩件任務,一是曆練,二是把孟還鄉帶迴去,兩人本就是人中龍鳳,在劍門關這幾年更是見慣了血腥,比起那些從未離開過宗門家族庇佑的人不知強了多少倍,隻是孟還鄉沒有一絲一毫要走的意思,不然二人也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


    窗外一道黑影閃過,無月明推開了窗戶,一腳踩在窗沿上,正打算翻進來,卻和黎向晚詫異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清涼潮濕的空氣從打開的窗戶吹進來,讓黎向晚清醒了不少,他抬了抬纏滿繃帶的手指了指門,“那門又不上鎖的。”


    “還醒著呢?”無月明從窗戶上跳下來,坐在了黎向晚的床邊,“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我想你多半還在昏睡呢。”


    “我也想睡啊,這不是疼得睡不著嘛,要不你幫幫我?衝我腦袋來一拳,說不定我能睡一會兒。”


    無月明晃了晃拳頭,“你確定要我幫忙,我怕我這一拳下去你可就直接睡到下輩子了。”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黎向晚笑岔了氣,劇烈的疼痛讓他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


    “聽他們講你不讓我們告知黎家你受傷的消息,可如果黎家出手,你的傷很快就會痊愈的吧。”無月明看著一臉痛苦的黎向晚有些不忍心,他雖然自愈得快,可並不是感受不到疼,受傷的滋味兒是什麽樣的他最清楚不過了。


    黎向晚輕輕按摩著自己的胸口,好一陣兒才把氣喘勻了,“這件事不是傷好得快不快的問題,是我還能不能繼續留在劍門關的問題。”


    “我和晨曦與你不同,我們從到劍門關的第一天開始目的就算不上單純,修道者大都不願來劍門關淌睚眥這道渾水,我們背後站著的黎家和慕家也是一樣。素梨人拚著性命圍繳睚眥保護得是不涼城內外的平民老百姓,而不是修道者,感激素梨人的也隻是這些老百姓,那些修道者不詆毀素梨人就算是燒高香了。”


    “若不是孟道長於我和晨曦的爺爺有些淵源,隻怕我們二人也不會到劍門關來。”黎向晚自嘲地咧咧嘴,“和慕家常作善事不一樣,黎家若不是總將嫡係子弟送到劍門關來,隻怕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遠沒有現在這麽高。”


    黎向晚看看了不說話的無月明,問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卑劣?老百姓以為是不涼城的這些大家族在保他們平安,殊不知真正護著他們的是劍門關這群不求名利的瘋子。”


    無月明迷茫地搖搖頭,權力和名利的爭鬥對他而言太過複雜,他不懂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為何還要整日勾心鬥角。


    “黎家讓我來,一是為了家族名譽,二是為了讓我曆練,既然是來曆練,自然不能真的出事情,我若當真死在劍門關,家裏那幫老頭子估計會趕在睚眥之前殺光所有的素梨人。”黎向晚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現在雖然還能和你講話,但若讓黎家知道我受了這麽重的傷,恐怕這劍門關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吧。”


    “不僅僅是我,晨曦可能也會受此牽連。我們二人一旦走了,就再也迴不來了。”說了這麽多話的黎向晚有些虛弱,幾乎一字一頓才將話說完。


    “你們二人一定要走嗎?”無月明不知何時攥緊了拳頭,轉頭看向窗外,那姑娘剛剛還蹲在自己身旁,埋頭啃兔子的模樣仍舊曆曆在目,仿佛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或早或晚。”


    窗外濕氣更重,等了一夜的雨終於來了,雨簾由疏轉密,淅淅瀝瀝地砸在窗欞上。


    “月明你知道嗎?我其實很羨慕你。”黎向晚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似乎要在今日把所有想說的都說出來,“羨慕你天資極高,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修為就遠遠高於我;羨慕你能一往無前,而我隻能畏首畏尾,事事都要考慮成敗得失,要顧及自己的前途,又要顧及家族的顏麵;最羨慕的還是你用了兩年時間就超過了我和晨曦十幾年的交情。”


    無月明微微地顫抖著,上一個說羨慕他的人已經死在了睚眥的獠牙之下。


    “我和晨曦自小青梅竹馬,再清楚不過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是你這樣有情有義有俠客心腸的人,而不是我這樣瞻前顧後的世家子弟。”


    一道閃電自東向西刺破了整個夜空,照亮了飄落的縷縷銀線和無月明慌張的臉。


    “是我錯把依賴當成了喜歡。晨曦早就不是那個事事都要靠兄長出頭的小丫頭了,她是慕家的大小姐,遲早是要獨當一麵的。”黎向晚擠出幾分笑容,“我不知道我們二人從劍門關離開之後,後半生還能不能與你再見,所以……”


    “至少在我們走之前,能不能別讓晨曦太過傷心?就當是幫我一個忙。”


    無月明沒有迴答,黎向晚也不再說話,隻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漸漸平緩的喘息聲徘徊在小屋裏。


    無月明不敢看床上的黎向晚,他側頭看向窗外,但外麵烏雲密布,哪裏看得清楚東西。


    沉默良久之後,無月明站起身來關上了窗戶,沙沙的雨聲被隔絕在外,屋裏頓時安靜了下來,他低著頭說道:“我答應你。”


    黎向晚似乎睡著了,並沒有迴話。


    無月明也沒打算得到黎向晚的迴答,他大踏步地推門而去,身上升騰的熱浪將散落的雨水蒸發,化為陣陣白煙圍繞在身邊。


    原來黎向晚和慕晨曦也會走,原來分別的理由不隻有生死。


    他還沒有學會什麽叫喜歡,卻要先學會什麽叫別離。


    他想去問問李秀才,可李秀才一定會說很多他聽不懂的大道理,如果去問陸義,陸義一定會把酒壺塞到他懷裏,然後跟他說有不懂的就喝酒,喝醉了自然就懂了,可玉娘不讓他喝酒。


    還是下次迴來之後問問玉娘吧,她一定會告訴自己什麽叫別離。


    無月明頂著越下越大的雨,背對著初升的太陽,在閃電和雷鳴中,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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