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濟世在事情發生之後,對其餘幾人的改造暫時放緩了,用迷藥讓他們整日的昏睡,本人也有一段時間都沒有來過這幾間屋子了。但司徒濟世並沒有清閑下來,而是決定趁著這個空檔,在時隔五年之後,再次到不涼城裏巡診。


    仲乙的日子不太好過,他渾身栓滿了鐵鏈,能活動的地方不過方圓一丈,或許是為了懲罰他,司徒濟世在他的斷臂上塗了藥,阻礙了傷口的愈合,給他的迷藥也恰到好處,既讓他渾身無力卻又足夠清醒,清醒到能感受到斷臂帶來的疼痛。


    在仲乙靠著牆發呆的時候,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劉顯名端著飯菜進來了。


    仲乙的境界還遠不能辟穀,但他這幾日以絕食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若不是劉顯名每日逼著他吃一些,他怕是要把自己餓死在這裏。


    劉顯名將飯菜放在仲乙的麵前,仲乙還是一副不願意吃的樣子。


    劉顯名沒有和以往一樣逼著仲乙吃東西,反倒是去一旁推開了窗,讓陽光撒了進來,趕走了屋子裏的陰暗。


    今天竟然是個難得的晴天。


    劉顯名伸了個懶腰,全身的骨頭發出了脆響,像一個上了年紀的枯木在大風裏搖擺。


    “過幾日司徒濟世會到不涼城裏巡診,內園所有的高手都會跟著去,剩下的人手不足以看管整個藥園。”


    仲乙將目光看向了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的劉顯名。


    “我也會跟著一起過去,到時候會有另一個人來給你送飯。”


    仲乙好像猜到了劉顯名要說些什麽。


    劉顯名轉過身子來,看著仲乙,伸手指了指仲乙脖子上的鐐銬:“能進來這的,多是些修為不高但懂醫術的人,而且司徒濟世以為有他的藥就足夠了,所以這鎖鏈隻是普通的枷鎖,並不是什麽法器。”


    劉顯名拍了拍自己的腰帶,腰帶上掛著的鑰匙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這把鑰匙也會一並交給那個來給你送飯的人。”


    仲乙看著這個帶著兜帽看不清臉的人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劉顯名不再看仲乙,而是彎腰倚在了窗台上,看著外麵長滿藥草的藥田,“為什麽要幫你呢?你就當我是想做個好人吧。”


    若不是劉顯名把他們賣到藥園,他們就算依舊在以獵殺睚眥為生,都好過在藥園裏受這些折磨。


    仲乙不知道如何去評價眼前這個主管是不是個好人,就像那年慕晨曦詢問他時,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壞人一樣。


    他端起了飯碗,把劉顯名送來的東西吃了個精光。


    劉顯名在仲乙都吃完之後才關上窗戶,端走了碗筷,沒有再和仲乙多說一句話。


    正如劉顯名所說,沒過幾日,就換了一個人來給仲乙送飯。


    這個人把盤子放在仲乙身前時,裝睡的仲乙突然暴起,一掌拍在了這人的後腦勺上,這人應聲倒地。


    仲乙從這人腰上摘下了鑰匙,順利的打開了自己身上的鎖鏈,然後從窗戶跳了出去,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


    他一路向西方的大山跑去,那裏是他熟悉的地方,還埋著他熟悉的人。


    司徒濟世在仲乙逃走的第二日就得到了仲乙逃走的消息,但他是活了上百年的人,不是毛頭小子,知道此時迴去也無濟於事,反而是安下心來,在不涼城裏多呆了幾日。


    短時間內失去兩個實驗品的司徒濟世還是有些生氣,但迴到藥園的他很快就重整旗鼓,隻是沒了兩個而已,又不是全部都不見了,再說了,二人一死一逃也並不全是壞事,至少讓他有了經驗,這樣的事情就再也不會發生了。


    在第二間屋子裏,司徒濟世看著昏睡中的季丁,又開始了自言自語:“人性使人軟弱,獸性使人莽撞,那兩人裏一個我留了太多人性,一個我給了太多的獸性,相比於仲乙,你本就更加冷酷無情,我多給你一些獸性想必你也不會在意吧。”


    司徒濟世掏出一枚蘇木丹碾碎,化為白色光點飄進了季丁的體內,“不要怪我無情,要怪就怪你那個拋棄你們獨自逃走的兄弟吧。”


    昏睡中的季丁醒來,想要揉揉眼睛,卻看見了一隻睚眥的爪子,他看向另一邊,也是一隻睚眥爪子,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本能告訴他,一定和眼前這個微笑著的老頭有關,他衝著司徒濟世咆哮,想要用利爪把司徒濟世撕裂,可是綁著他的早就是加固過的鎖鏈,除了撞得叮當作響以外,毫無殺傷力可言。


    司徒濟世動也不動,依舊帶著笑容,“看來你也不喜歡這一雙爪子,沒關係,咱們過幾日就換了。”


    季丁的怒吼聲在長廊裏迴蕩,他還不知道的是,接下來他所要遭受的痛苦,遠超如此。


    ----------


    不涼城西麵的山脈很高,奇峰羅列,萬壑千岩,樹木鬱鬱蔥蔥,花鳥蟬鳴,處處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若說這壯美山河哪裏不好,那就是離不涼城一百裏的地方有一個寬有十裏的圓形大坑,像是用一根木棍在泥地裏戳了一個洞一樣,大坑的底部非常平整,有一個因常年雨水衝刷形成的湖,大坑邊緣與大山相接的地方是陡峭的懸崖,光滑的山岩怕是連螞蟻都爬不上去。


    這樣的坑自然不是天然形成的,至於是什麽人用什麽驚天手段造出來的,早已淹沒在了曆史的長河裏,大坑最初叫什麽名字也不得而知,但是人們給它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落雁穀,因為秋天的時候成群的大雁會落在湖邊,美不勝收。


    落雁穀西側的岩壁上,有一道缺口,缺口裏有一條蜿蜒的小道,隻容五人並肩而過,小道盤旋而上,從穀底通至山頂,山頂則建著大大小小的院落,這個地方就是劍門關。


    至於這道缺口是否真的是人一劍斬開的,也和這深穀的名字一樣無從知曉了。


    落雁穀中的一塊水田裏,慕晨曦和黎向晚戴著草帽,頂著夏天的大太陽,正彎著腰插秧。


    黎向晚把華麗的錦袍係在腰間,腳上的靴子猶豫了再三還是沒有脫下來,高抬腳輕落足,淌著水插了一排歪歪斜斜的稻苗,白色的褲子上沾滿了泥點,他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大太陽,張開了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聲怒吼把肺裏全部的空氣都吐了出去,他堂堂黎家大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苦。


    黎向晚三步並作兩步跳到了田壟上,把背簍放在地上,向水田一指,大喝一聲“去”,背簍裏的稻苗一個挨一個地飛了起來,然後排著隊一個個整整齊齊地插在了田裏。黎向晚滿意地拍拍手,找了個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把濕透了地鞋子和襪子脫下來扔在一旁。


    他用草帽扇著風,對田裏彎著腰插著稻苗的慕晨曦問道,“晨曦,你不熱嗎?”


    慕晨曦聽到黎向晚叫她,直起了腰。和黎向晚一身錦袍不同,慕晨曦換了一套精幹的衣裳,赤腳踩在水裏,褲腳卷了起來,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同樣大小的背簍放在慕晨曦身上就顯得有些大,草帽戴在腦袋上更是遮住了本就不算大的臉。


    她沒有迴答,而是伸出小手,無數細小的冰晶從手心裏冒了出來,飛到她的身邊,吸收了周圍的熱量後消失不見。


    黎向晚臉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忘了慕家個個都是用冰的好手。


    慕晨曦繼續彎腰插著稻苗,田壟上的黎向晚則絞盡腦汁的想著他要說些什麽才能讓慕晨曦跟他多說兩句話。


    黎向晚一直以為慕晨曦和他隻是因為太久沒見,有些疏遠了,隻要兩人多見麵,要不了多久就會重新熟絡起來。


    可他們二人到了劍門關已有一個多月,兩人關係卻並沒有好轉,反倒是讓黎向晚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相比於和他一起追憶童年,如今的慕晨曦對將來的興趣要更大一些。


    現在的慕晨曦裏裏外外都透露著慕家大小姐的氣質,明眸善睞,秀外慧中,善解人意卻又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小姑娘了。


    “晨曦,你何必親自一株一株的插呢,明明有更簡單的方法。”黎向晚指了指自己那片已經插完而且整整齊齊的稻田說道。


    慕晨曦的動作雖然沒有停下來,但也沒有再晾著黎向晚,“玉娘讓我們幫忙插秧。”


    “是啊,我這不是插完了嗎?”


    “我想玉娘說的插秧應該不是你這種插法。”


    “可她也沒說應該怎麽插啊?”


    “你再這樣肯定又會被玉娘罰去和陸大叔砍柴,這次我可不會幫你求情了。”


    黎向晚想到了那個比自己高出半個身子,胳膊自己大腿還粗的猛漢子,腳就有些哆嗦。


    那還是他們剛到劍門關的時候,二人謹記慕臨安和黎滿堂的話,逢人就打聽孟還鄉的消息,讓兩個人有些意外的是,孟還鄉並沒有像他們想象中那樣隱姓埋名,反而在劍門關赫赫有名,每個人都知道他的住處。


    打聽到孟還鄉的住所之後,二人不敢怠慢,趕緊去拜訪孟還鄉。


    孟還鄉的家藏在一座小山上,不是什麽紅磚綠瓦的大宅院,而是圍著籬笆的幾間草房子。


    黎向晚和慕晨曦在門口麵麵相覷,難道讓兩人的爺爺心心念念的人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黎向晚在門口朗聲道:“孟前輩,晚輩黎向晚,受家中長輩囑托,特此前來拜見。”


    草房子裏並沒有傳來迴答。


    慕晨曦也說道:“孟前輩,晚輩慕晨曦,家中長輩時常掛念您,特地讓我們前來拜訪,不知可否準許我們與您講幾句話?”


    草房子裏依舊沒有聲音。


    黎向晚又問了幾次,仍舊得不到答案。這裏不是黎家,沒有處處管著黎向晚的人,被禮儀規矩關久了的人一旦沒有了枷鎖自然會釋放天性,他也不例外,於是他幹脆把袍子挽了挽,打算從不算高的籬笆牆上翻過去。


    他雙手撐著籬笆牆頂,縱身一躍,一隻腳跨在了牆上,正打算跳過去,卻感覺到慕晨曦在扯他的衣服,他扭了扭身子擺脫了慕晨曦的手,翻都翻了一半,哪有現在就停的道理?


    誰知慕晨曦又扯住了他的衣服,這次使了勁,一把把他扯了迴來,他扭過頭去打算問問慕晨曦為什麽不讓他翻牆,卻看到慕晨曦伸手指著不遠處從林子裏鑽出來的一個人。


    那人光著上半身,發達的肌肉把比常人要高出半截的身子塞得滿滿當當,好似銅牆鐵壁一般,背上背著一捆比他還要大幾倍的柴火,古銅色的皮膚布滿的大大小小的傷痕,再加上一臉的絡腮胡,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人。


    那人用手裏那柄和慕晨曦一樣高的開山刀指了指他倆說道:“你們倆是來找孟道長的?”


    且不說真動起手來黎向晚能不能打得過眼前這個人,單說他比常人足足大了好幾圈的身子,就讓黎向晚發怵。


    黎向晚挺了挺胸膛,這時候可不能讓慕晨曦看扁了,“正是,你是何人?”


    那人提著開山刀走了過來,沒有迴答,反而向他倆問道:“你們找孟道長所為何事啊?”


    離得越近,這大漢給人的壓迫感就越強,當他站在慕晨曦身前時,她隻覺得天都暗了下來。


    慕晨曦抱拳行禮,“前輩,我們二人是不涼城來的,受家中長輩所托前來拜訪孟前輩。”


    大漢把開山刀扛在了肩上,“不涼城來找孟道長?你倆是黎家的還是慕家的?”


    “我是黎家的,她是慕家的。”黎向晚被大漢的身軀蓋住的腰杆又直了起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慕晨曦,一副“是不是害怕了”的欠揍表情。


    大漢眯起眼睛看了看兩個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說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孟道長,但是他願不願意見你們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謝謝前輩!”慕晨曦朝大漢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大漢也咧開大嘴朝慕晨曦笑笑,這麽漂亮的丫頭誰看了不開心?


    黎向晚反倒是撇了撇嘴,再見慕晨曦之後還沒見她對自己笑過呢!


    大漢伸出他和蘿卜一樣粗的手指頭戳了戳黎向晚的胸膛,“這裏是劍門關,不是不涼城,這裏是素梨人的地盤,你小子最好是安份點。”


    黎向晚還想說些什麽反駁大漢,慕晨曦趕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大漢背著碩大的柴火堆在頭前帶路,帶著黎向晚和慕晨曦到了劍門關最富麗堂皇的一片建築群裏,兩人也在一間掛著留風堂三個字的大堂裏第一次見到了孟還鄉。


    孟還鄉是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模樣,看起來比慕臨安和黎滿堂都要年輕一些,高高豎起的發冠上插著一支白玉的發簪,兩道白色的長眉垂在眼角,穿著一身樸素的青色道袍。


    大漢把柴火和開山刀扔在院子裏,邁進了大堂之中,衝孟還鄉說道:“孟道長,有兩個不涼城來的小家夥到您的小院找您,我給您帶來了。”


    孟還鄉與很多人正在一張沙盤上商量事情,從人群裏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黎向晚和慕晨曦,對旁邊一個溫婉的女人說道:“玉娘,你帶他們先找個住處。”


    “是。”那溫婉的女人迴答道。


    孟還鄉不再多說,又低下了頭,和其他人討論起來。


    那女人邁著小步子走到兩人麵前,淡雅的妝容,似雪的羅裙,沒有華胥西苑女人的豪爽,有著的是江南女子的溫柔,眉角的幾道細細的皺紋沒有影響到她的氣質,反倒增添了幾分知性。


    “我叫朱玉娘,你們可以叫我玉娘。”朱玉娘一張嘴,聲音是華胥西苑本地女子沒有的吳儂軟語,似江南細雨,拂過兩人的耳朵。


    朱玉娘的溫婉讓所有人都跟著一塊兒軟了下來,所有的煩心事在看見她笑的一瞬間就都消失了,世間隻剩下無限的溫柔。


    黎向晚和慕晨曦就這麽跟著朱玉娘到了住處,全然忘了二人本是來找孟還鄉的,在朱玉娘走後兩人才反應過來,可此時再掉頭去找孟還鄉又不太方便,隻好先住下來。


    黎向晚和慕晨曦的住處不算遠也不算近,慕晨曦的小院旁就住著朱玉娘,一大一小兩個美人站在一起也是一道別致的風景。


    黎向晚的運氣就要差一些,當他看到隔壁院子裏那個魁梧的不像話的壯漢把一雙板斧舞地密不透風的時候,臉都快拉到腳後跟了,生怕那斧子一個不小心就甩到自己院子裏來,不知道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經得住一下。


    安定下來之後黎向晚和慕晨曦每天都會到留風堂去找孟還鄉,但孟還鄉最近總是很忙,每日去找他的時候他都在與其他人交談,兩人作為晚輩不好打擾,隻能一拖再拖,終於等到孟還鄉不必每日到留風堂議事的時候,他又躲進小山上的別院裏不出來了,任憑黎向晚和慕晨曦在外如何叫門,好話說盡都沒有能見到一麵。


    黎向晚的耐心終於被消磨殆盡,他終於做了第一天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他趁著慕晨曦不注意翻過了那道籬笆牆。


    慕晨曦雖然沒有攔住他,但也沒有在門外等多久,因為不一會兒黎向晚就被孟還鄉拎著脖子提出來了。


    此時的黎向晚哪還有半點的神氣勁兒,耷拉著腦袋,像一條受了委屈的狗。


    孟還鄉一路提著黎向晚找到了朱玉娘,朱玉娘見到如此狼狽的黎向晚,掩著嘴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他們二人既然來了,就算是素梨人的人,劍門關明明有這麽多要做的事,為何他二人如此清閑,玉娘,是不是你失職啊?”孟還鄉拎著黎向晚指桑罵槐。


    “是是是,我這就給他們找點事情做。”朱玉娘彎著眼睛和慕晨曦對視了一眼,後者也在偷笑,二人住的近,早就熟絡了起來。


    孟還鄉丟下黎向晚頭也不迴地就走了。


    慕晨曦挽著朱玉娘走在前麵,黎向晚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麵。


    黎向晚到現在都沒有明白自己是怎麽被製服的,這也讓他更鬱悶了,他黎向晚不說天之驕子吧,至少也是出類拔萃,黎滿堂見了他笑得都合不攏嘴,可他連孟還鄉如何出手都沒有看清楚就被生擒了,實在是太丟臉了。


    朱玉娘沒有帶黎向晚去別的地方,而是到了黎向晚的住處,不過既然孟還鄉都發話了,她也不能就這麽饒了黎向晚,所以來這其實是為了找住在黎向晚隔壁的那個壯漢。


    “老陸,孟先生說他有些太過清閑了,想給他找點事做,你要不看著給安排一下?”


    壯漢姓陸,單名一個義字,他停下了手中劈柴的大斧頭,多半是猜到了原因,幸災樂禍地看著黎向晚,“行啊,我這正好缺個人幫我做事呢。”


    黎向晚看著陸義胳膊上一跳一跳的肌肉,終於迴過了神,雖不知道陸義會讓他做些什麽,但是一定不會是什麽好事,所以黎向晚把希望寄托在了慕晨曦身上,他指指慕晨曦又指指自己,“孟前輩說的是給我們倆找點事情做,我們倆。”


    如果有一個姑娘在的話,陸義多半不舍得下死手。


    慕晨曦縮在了朱玉娘的身後,朱玉娘拍拍慕晨曦的小手,示意她放下心來,“晨曦我有其他事情要交給她,你就跟著陸前輩,他說什麽你就做什麽。”


    黎向晚指著慕晨曦,急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在離開家族的管教之後都有些釋放了天性,慕晨曦有了也過去的幾分活潑,黎向晚的哥哥形象已經逐漸變成了另外一種,隻是二人還沒有注意到罷了。


    陸義沒給黎向晚掙紮的機會,一隻大手按著黎向晚的肩膀把他拖到了自己身邊,“玉娘你放心吧,這小子跟了我吃不了虧。”


    “老陸辦事我放心。”


    黎向晚眼睜睜地看著互相挽著胳膊說著哪種衣服穿起來好看的兩個人越走越遠,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正好撞見陸義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小子,跟我去砍柴吧。”陸義嘴上說的話雖是商量的語氣,可行動上卻並沒有商量的打算,他把那柄比尋常刀劍明顯大的多的開山刀扔給了黎向晚,自己則背著一隻板斧,一馬當先地走向了後山。


    黎向晚不敢不跟,小跑著跟在後麵。


    陸義說砍柴竟然真的是砍柴,黎向晚見他明明修為不弱,卻非要揮舞這斧頭砍樹,很是不解,黎向晚從來都不是親手幹粗活的人,他掐著法訣,那把開山刀就自己去砍樹了,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


    “我讓你用法術了嗎?”陸義的聲音突然如驚雷般響起,嚇了黎向晚一大跳。


    黎向晚不敢再耍滑頭,老老實實地拿起那把開山刀去砍樹,但是開山刀砍樹畢竟不太合適,這片林子又都是一人抱不過來的大樹,所以黎向晚砍的非常吃力。


    “你拿這個。”陸義把他的那柄板斧扔在地上,示意黎向晚過來拿。


    黎向晚走到板斧前伸手去拿,這板斧竟出乎意料的沉重,黎向晚不得不兩隻手握著板斧才能勉強把板斧揮起來。


    他用著渾身的力氣一下一下地砸著樹幹,砸了幾下兩條胳膊就酸痛不已,這板斧還不如那開山刀好用。


    黎向晚丟下板斧,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迴頭向陸義看去,結果這一看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陸義坐在一塊石頭上,啃著不知從哪顆果樹上摘下來的果子,那柄開山刀在空中飛得正歡,砍瓜切菜一般地砍著樹。


    黎向晚惡狠狠地盯著陸義,那眼神裏的意思大概是“你不讓我用法術,你自己用,是拿我當傻子欺負是嗎?”


    陸義被黎向晚看地有些不好意思,歪了歪腦袋,“你太慢了,再這麽下去今天劍門關裏的人都沒柴燒了。你看我幹什麽,趕緊砍柴去。”


    黎向晚最後瞪了陸義一眼,拿起那柄巨斧一下一下地砍著樹。


    兩人迴去的時候,陸義大發慈悲沒有把所有的柴都丟給黎向晚,而是分了一半給他,可就這一半也讓黎向晚叫苦不迭。黎向晚從未做過這樣的粗活,柴火堆的枝椏抵在他的肩膀上,讓本就酸痛的兩臂更加痛苦,兩條腿也不聽使喚了,一步一顫。


    “陸前輩,您一定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必等我了,我隨後自己迴去就行了,我記得路。”


    “我隻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砍柴。”


    “陸前輩,這眼看著天都要黑了,咱們要是迴去的晚了,劍門關裏的人都沒柴火燒了,陸前輩您先迴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沒事,他們不急。”


    陸義軟硬不吃,打定主意要看著黎向晚,防止他又使什麽花花腸子。


    “老陸,你不要欺人太甚。”黎向晚停下了腳步,要不是他現在跳不起來,一定要指著陸義的鼻子罵他幾句。


    “怎麽,你要打我。”陸義也停下了腳步,揮了一下手裏的板斧。


    “不敢不敢,您先走,您先走。”黎向晚實在不想試試那板斧劈在自己身上是個什麽滋味。


    兩個人迴到村子的時候已是月明星稀,黎向晚迴到家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時身上的疼痛才真正的開始顯現,黎向晚甚至一根指頭都不能動,他隻想在床上躺一天。


    可陸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早早地就在門口叫他去砍柴,黎向晚不想搭理他,裝做還沒醒,不迴陸義的話。


    陸義哪裏不知道黎向晚的花花腸子,他直接翻進了黎向晚的院子,把他從床上拖了起來,拎著他又進了林子。


    一連三日都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晚上黎向晚終於忍不住了,幾乎是爬到了慕晨曦的住處,當看到慕晨曦的那一刻差點就哭出來了。


    後來還是慕晨曦去找朱玉娘求情,才讓黎向晚不再跟著陸義去砍柴。


    黎向晚在家中足足躺了七日才把身體調理好,再之後就跟著慕晨曦來插水稻了。


    黎向晚的思緒飛了迴來,慕晨曦也終於把她那片田插完了,背著空竹簍率先向山上走去。


    黎向晚拍拍屁股,跟在慕晨曦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長長的田壟上。


    劍門關的生活雖不如黎向晚所想的那般刺激和熱血,但這樣恬靜安寧的生活也不錯,再沒有人每天督促著他修煉,這是從未有過的自由。


    黎向晚看著身前隻有幾步遠的婀娜身姿,隻覺得夏日的風都涼爽了起來,這樣的日子他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晨曦,我們明日去池塘裏抓魚吧!”黎向晚快走了幾步,追上了慕晨曦。


    並肩而行的身影在半斜的陽光下畫出了兩道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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