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兩種貧民窟,一種叫香港,一種叫其他。


    所謂的其他,一側是往往是由光鮮的玻璃大廈組成的現代都市風,路對麵可能就是用廉價材料甚至破爛堆砌的奇形怪狀的廢土朋克。


    港島的貧民窟,之前的代表是九龍城寨,而現在麽,就隱藏在這片水泥森林裏。


    從林子裏出來,火星走著走著忽然蹲了下去,後知後覺般的痛哭起來:“水火比我還小三歲啊……年輕的時候身體壯得像頭牛,一頓能吃三碗飯,那時候我們都說他起碼能活到八十……”


    梁家輝也挨著火星蹲下,然後掏出兩根煙同時叼嘴裏點燃,並將其中一根遞了過去:“你放心,我會托人問問水火的牌位在哪裏,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


    “其實,我想帶他搬出去來的……你知道嗎?我想為他湊筆錢,這期間找了多少老兄弟想提起打個招唿,結果發現有好多也沒比水火強到哪兒去……那個阿蟹,他90年代入行,是我們當中最小的,都說他夠靚仔長得像哥哥,遲早能出頭……拍戲的時候一把火,爛了半張臉,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做小工都沒人願意收……”


    陳燔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的旁聽。


    無論水火還是這個阿蟹,他都沒聽說過。很正常,港片在巔峰時代每年能拍幾百部電影,其中功夫片是占據的比重最大;而真正傳到內地可以公開的看的,也就不到十分之一;投身其中的武行不知凡幾,而想要在這當中冒頭,難度也堪比登天。


    像火星,多少還有點小名氣,走路上還會被人認出來。而更多武行們奮鬥一生,也隻能換迴一身傷病,走路上收獲的隻能有憐憫。


    想當年洪家班和成家班各種鬥法,你從四樓往下跳,我就從五樓開始;你跳下去要撞到晾衣杆,我跳下去就要磕到陽台。據說洪胖子會在威亞吊到一半的瞬間把鋼絲剪短,就為了讓觀眾覺得‘真實’!救護車常年停在片場外,一個不行立馬拉走,車把人送到就繼續等著,有時候司機都不用熄火......


    陳龍也形容過拍動作戲的步驟,就是action,jump,hospital。這不是他個人的寫照,是屬於全體武行的。


    拚命賺錢,對他們來說是個普普通通的陳述句。


    陳大善人見不得這個,他在火星的另一側蹲了下來:“有咩有興趣去大陸發展啊?我投資了一部戲,古裝功夫片來的……”


    他不是聖母婊,知道這世界的殘差所在。西部人民還在吃草——這可不僅僅是個成年老梗而已。哪怕是在他重生前,全國脫貧攻堅目標任務已然完成,但各地照樣有落拓潦倒的可憐人。但知道歸知道,想要直麵他人苦難無動於衷,那也不是一般人的能做到的。


    何況,他的目標可不局限於路楊的那一部戲......


    港片當年的一大特色是什麽?是量啊,從劇本到上映,一兩個月就能搞完;然後就是重噱頭低劇情——這聽上去是不是很像後來的網大和自製劇?而網大的需求,幾乎沒有止境!


    而在這之外,電視劇就不需要動作指導了嗎?


    喔,好像真的可以不要,直接放ppt——其實幫流量和強捧上去的明星冒頭出頭後,陳燔感覺這小熒屏的這潭水,可能比大銀幕的還要深......


    這些後話咱先不提,《繡春刀》要到明年才開搞,網大的起步還要等到14、15幾大視頻網站發力、以及16年的相關政策出台後才能走上正軌。他又不是姚司令,可沒能耐搞出個新產業來。


    百家寨,一個群山之中的小鎮,他和貴陽的直線隻有200公裏,但陳燔從龍洞堡機場前往此地的路程,卻足足花了一整天——這家夥從港島離開港島後沒有直接迴京城,而是去了一趟雲貴高原——他這是被水火們的下場所刺激,又想著親身體驗下另一種貧困。正好郭番在這邊取材,於是倆人相約同行。


    和隱藏在鬧市中的貧窮不同,這片土地上的困頓卻是肉眼可見——懸崖、溝壑、高山、激流,絕美的自然風光把這一帶的地勢勾勒得七零八落。


    “我還真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有坐馬車趕路的時候!”陳燔搖搖晃晃從木頭車架上下來,又搖搖晃晃的將自己行李遞給郭番。


    “我都說了,你最好租個車自己開過來,這邊一天隻有一趟公交,錯過了就沒了......”


    郭番在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西南了,他的下巴線條早就不複圓潤,臉型都已經開始和《流浪地球》時期靠攏。


    “得了吧,就這道路條件,比巴音布魯克還巴音布魯克,我一不留神就得翻溝裏去!”陳燔活動著自己發僵的身體,嘴裏還不忘抱怨兩句。


    “這邊不錯了,我當年來的時候壓根還沒通車,好多路隻能徒步......陳燔導演,歡迎歡迎!”和郭番隨行的,還有一位希望工程的幹事,姓朱。人既是導遊,又是接待——陳燔這邊都說了,會在當地捐建一座小學,以及一批學習文具。後續電影的收入也會作為扶貧善款,整體金額起碼是千萬級。


    “走,我帶您去房間,我保證,方圓百裏沒有比這條件更好的招待所了......這邊甚至可以供應熱水!不過洗澡得省著點啊,太陽能的,水量有限!”


    五分鍾後,陳燔看著眼前的兩層小樓房子有些發呆——按朱幹事的說法,這是本地最大的綜合體,集住宿(有倆客房)、消費(本地唯一的小賣部)、娛樂(有一張台球桌,甚至一台搖搖樂)、餐飲(據說都是山貨,算是唯一亮點)於一身。


    未來半個月內,陳燔和郭番將以此為根據地,行遍附近大大小小八個村落。


    “老郭,你睡覺打唿嚕不?”


    “以前比較響,最近瘦了,好了許多......”郭番把陳燔的行李挨著自己的放一塊兒,然後一屁股坐在自己小木床上。那床咯吱咯吱響了幾下,又複歸平靜。


    “與其擔心我打唿嚕,你還不如擔心別的吧!”


    “別的?”


    “蚊子蜈蚣,老鼠和蛇什麽的。”


    “額......我努力克服下。”陳燔毫無底氣的答了一句,就像個是三四十年前被下放的知青,“對了,你那紀錄片拍得如何?”


    “還行,素材不少,但都是重複的;這邊的情況都差不多,條件太差,願意過來的老師大多都不是自願,少有能堅持超過一年的;支教的多是為了刷履曆,麵子做得十足,對地方的改善卻有限......聽說還有人過來就是為了拍幾個照片,難得上一堂課,教得居然還是攝影......年頭一天年尾一天,迴頭就說自己支教了一整年......最大的付出就是一車子零食文具啥的......”


    “總比沒有強吧!”陳燔抹了抹床鋪,又探手解開上頭的蚊帳。


    “也對。”


    “晚上有啥吃的?聽說這邊的菌菇不錯!”陳燔琢磨著,這住宿不行,吃喝總得到位吧?


    “那個啊,朱幹事建議去市裏再吃。”


    “那邊的菌子更好?”


    “不,是醫院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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