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雲山上。


    走了一個周崇禮卻也是一切照常,晨鍾暮響,日升日落。


    索朗央宗照常早課、吃藥、習練靜定功。萬崇山一大早就下了山去驅靈做法事。宋曉芸好賴混了個早課後溜迴了寮房偷懶。


    此時已經是蔚城任務隊出發後的第二天,時近中午,齋堂開齋的鍾聲已經響起,楊崇先下了值後去找師妹一起吃飯,結果有師弟說曹崇雨去了祖師殿。


    楊崇先心中疑惑轉道向祖師殿走去,剛到門外便聽見裏麵一陣清脆的誦經聲傳來。


    “……解禳陽九百六之災,三衰八難、九橫五苦之厄。所求如願,所履平安,出入行藏,常蒙吉慶,所為利益,所欲隨心……”


    這是《禳災度厄真經》中的經文,是保佑旅人旅途平安的,至於是為誰而念,不言自明。


    楊崇先騰得一下嫉火燃起,不顧曹崇雨誦經正誦到一半,推門而入張口便道:“師妹,這……這大中午的念什麽經……走,吃飯去。”


    “呀……”曹崇雨受此一驚,經文也斷了,捂著胸口道,“師兄,你先去吧,我、我念完經再去。”


    楊崇先的嫉火再也壓抑不住,望著曹崇雨哀聲道:“他周崇禮是個一心問道的榆木疙瘩,你何苦將心思放在他身上?我又哪點不如他好!”


    曹崇雨一時心慌,語無倫次道:“師兄,你、你說什麽呢。我、我就是為周師兄、為、為靈雲觀祈個福而已,哪有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


    “我難道連禳災度厄真經都聽不出來了嗎?”楊崇先扶著門框難過道,“師妹,你這些年一直不受十戒是不是就是在等他?”


    “無上天尊……師兄,這裏是祖師殿,你可別亂說話。祖師爺在上,原諒師兄與弟子胡言亂語,驚擾仙位……”


    “師妹!”楊崇先話出口後也是豁出去了,“可你知否,這些年我也不受十戒,卻是一直在等你啊!我、我對你的心思,難道你便真的不知道嗎?”


    祖師殿內當值的兩位弟子早已偷偷躲在了角落不敢吱聲,但曹崇雨心知有人在聽羞得是滿臉通紅,起身便向門外衝去。


    可人到門口卻被楊崇先一把拉住,不予她躲開,大聲道:“師妹!我喜歡你!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山上很多人都知曉,我不信師妹你一點無覺。


    “你倒說說看我楊崇先哪點比不上他周崇禮。論身材樣貌我決不輸他;論學識我也算飽覽群書,更兼醫武雙修;論修為我二十一歲出師,自認也是同輩翹楚,留在山上任職不過是為了離師妹你更近一些。


    “若師妹你喜歡名俠英豪,那我這便下山去做職業修士,也闖出個名堂來給師妹你看看!”


    “不……不是的師兄……我……我一直當你是兄長看待,並無任何不敬或、或是其他心思。我……哎呀我也不知當如何說了……”曹崇雨一把拽迴自己的小手,掩著淚水向寮房跑去。


    楊崇先起先追了幾步,但望著曹崇雨嚶嚶而泣的背影卻心疼得怎麽也不忍心再拉住她,直到看她進了女寮,這才呆立原地,一時間心口如針刺、如火燒。酸楚難言中帶著股難平的怒火。


    “周崇禮……就是你這腦中如木的呆子!隻會讓師妹為你沒頭沒尾的苦等!你若喜歡師妹便給她幸福,若不喜歡便不能說個清楚嗎!”


    一路傷心加氣憤的迴到男寮,楊崇先踹開自己屋門,叮裏咣啷的收拾起了東西。


    怒氣衝頂,此時他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下山找周崇禮!將他抓到師妹麵前逼他說個明白,讓師妹死心!


    情緒激動加上臨時起意,楊崇先將寮房折騰了個底朝天才打好了一方小包裹,拿劍挑著便要出門下山而去,可剛到門口卻被一個身影擋住了。


    “師、師父……您這麽來了?”


    梁信乙微胖的身影立在門邊,讓楊崇先多少冷靜了一絲。


    原來兩人鬧起的動靜不小,還是讓人將隻言片語傳入了梁信乙的耳中。


    “這是要上哪?搬家嗎?”


    “我……師父……弟子想下山一趟。”


    “你尚有職務在身,跟你太師父或陸師兄請假了嗎?”


    “弟子這就去請……”


    “坐下。哼。”


    靈雲山上師命如天,楊崇先雖然情緒起伏卻也不敢造次。聞言還是乖乖的丟下包囊,先席地跪坐迴了幾邊。


    梁信乙踱步到對麵,坐下身來對徒弟道:“靈雲山是什麽地方?一點規矩沒有,在祖師殿前吵吵嚷嚷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不怕驚擾了門中長輩,逐你下山嗎!”


    “徒兒知錯了。”楊崇先倒也剛毅,咣當一個響頭磕在地上先認了錯,隨後抬頭道,“但是師父,徒兒是真的喜歡師妹。難以一心向道愧對師門栽培,師父教導。


    “但,這份心思卻是放不下,掩不住,日日梗在心中如同石丸,茶不思飯不想,宛如著了魔一般。什麽羽化飛升長生久視都已不在乎,隻盼能與師妹雙棲雙飛,安安穩穩的過上一世,還望師父成全!”


    “哎……”梁信乙長歎一聲,“我這一對弟子是招了什麽孽啊,為何都要陷入這情劫之中?”


    “情劫也好,陽魔也罷,弟子隻願廝守在師妹身邊,每日裏聽她輕語,看她淺笑……還望師父成全!”說著又是一個響頭磕在了地上。


    梁信乙性格不似師兄白信衝那般峭直,對於弟子的塵心倒沒太苛責,隻是看著弟子這份癡情的樣子歎道:“所謂人各有誌,我也並未強求你一定要走尋仙問道一途,隻是你在這兒求我又有什麽用呢?


    “我是看著你們兩人長大的,崇雨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點。隻怕她的掛念並不在你身上吧?”


    “師父,我!”楊崇先一時氣苦,簌簌掉下淚來,“我哪點比不上周崇禮了?門內都誇他、讚他,可我若是一心潛修,出師後便下山曆練,未必便不能也拿個冠軍迴來!”


    “住口!”誰想剛才還好言好語的梁信乙聽到這裏竟突然生起氣來,“塵心難了是一迴事,卻怎能對同門生起嫉意!”


    “我……我沒嫉妒他。”楊崇先還有些不服。“我說的是實話,弟子自認資質不比他差,若非方師伯開小灶常常帶他下山曆練,我便未必比不過他!”


    “啪!”梁信乙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這還不是嫉妒?那我問你什麽才叫嫉妒?”


    “我……我……”楊崇先呐呐說不出來。


    梁信乙道:“我來告訴你嫉妒為何物!自己不知努力卻反去抹掉別人努力的過程,隻把原因歸結為外力,歸結於環境,這便是嫉妒!


    “否認別人的優點,隻數落別人的缺點,靠著拉低別人讓自己心安,這便是嫉妒!”


    “師父!難道連您也覺得我就是不如他周崇禮嗎!”


    “一切有因有果,你不曾下過這份努力又怎敢奢望超過別人?”


    楊崇先暗暗攥緊了拳頭。


    少年人自尊心最重,梁信乙也知自己的話說得再重可能隻會起到反效果,因此歎口氣道:“崇先你冷靜下好好想想吧,人各有各的道路,也不是一定要事事與他人爭比的,你當好自為之。”


    說罷起身離開了寮房。


    屋內,楊崇先咬緊了牙根,腦中反複翻滾著一句話,“周崇禮,我一定要證明,我比你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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