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半個多月的時間,眨眼擠過。江信北在長塘的收購點開始正常營運,石順東幾個收購的山貨順利通過江信北之手脫銷,拿到大洋,對走村串戶,更加熱衷。


    盈月將圓之夜,當最後一息說話聲沉寂下來,一行手腳利索的漢子,從不同的方位分別潛到柳安家。


    範勇吩咐粟澤貴放風,以防碰到夜貓子,弄出不必要的動靜。這種事情,驚動寨子人家,討不了好。雖然說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但相隔幾十裏路,溶洞灘也沒有可能千日謀算西林壁的道理,何況梁靖交待的這麽一件小事都辦出岔子,範勇覺得自己還是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大田郡寨子地勢相對比較開闊,家宅稀稀疏疏,並不密集。各家都有獨立的空間,柳安家開私塾,稍稍處於寨子邊沿。柳家的狀況,範勇和粟澤貴來過幾次,做了比較詳細的了解,基本了然於胸。現在,有針對性地對柳家進行安排,顯得輕車熟路。


    柳家屋舍簡單,三間兩進兩層的木柱結構。堂屋後背是灶屋,兩邊是住房。柳安夫婦住一邊,另一邊,分隔成兩個小房間,柳香玲住一間,另一間存放日常用品。按柳安的打算,等到齊柳笙和柳香玲成親,隻須把隔板拆掉,就是空間寬敞的新房。


    二樓低矮,前進是空廊,放置篩墊,竹席等不常用的雜物。後進三個房間,一個是齊柳笙的睡房,另外兩間是倉房,一間存放穀物,一間空閑,存放一些比較值錢的物件。


    齊柳笙的睡房在樓梯口的那間,邊上是穀倉。


    木房想要不弄出聲響,不僅考驗人的智慧,還考驗人的身手。


    樓下的柳安夫婦一家三口好對付,關鍵是樓上的齊柳笙就得好好想辦法。五個人翻入柳家前院,一個人守住樓梯,兩人轉到窗戶下,小心地朝房內吹迷煙,兩人拿來水沿著大門邊沿潑澆,難後用刀片撥開門栓。


    範勇和範青推開堂屋大門,依法潑澆,打開房門,兩人走向柳安夫婦。


    柳安的睡眠不深,悉悉索索的聲響把他驚醒過來,隻是感覺渾身乏力,懶得動彈。猛然見窗前站著兩個人影,驚悸過甚,張口卻無言。範勇上前一把捏住柳安的臉腮,一把布荊塞滿柳安口腔,倒好像柳安和範勇配合相當默契似的。如法炮製,範青把石平汝嘴堵上。


    範勇低聲道:“我們不想傷人性命,你們最好不要妄動,惹得我們火起,一把火燒掉你們,叫你們喊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一身冷汗過後,那種乏力感得到緩解,柳安夫婦內心卻惶恐之極,切實不敢有所動作。迴顧一直以來,柳安認為自己從來不曾得罪過什麽人,怎麽會招來如此橫禍?想來也隻有羅守成家了,這一想,柳安憤懣之極。


    年輕人終究是要睡得沉些,範勇的估算沒錯,柳香玲即便沒有受迷煙,範勇倆兄弟的動作也不會驚醒柳香玲。當範勇和範青進入柳香玲的房間,柳香玲仍然懵懂未醒。


    範青心裏泛起異樣,雖然沒見過柳香玲,但總是大閨女的房間,摸摸索索在柳香玲胸前一陣輕薄,下體反應更加強烈。


    柳香玲或許是受了迷煙,“嗯”的一聲,側翻過去,範勇方才知道範青在做什麽,一把把範青拉開,捏住柳香玲下巴,把布荊塞向她嘴裏。


    木房的密封性能不好,迷煙的作用不大,經此折騰,柳香玲已然醒轉,借著從窗戶進來的月光,猛然見麵前站著兩人,在布荊入口那刹那,掙脫範勇的手掌,尖叫一聲,劃破長空。範勇一急,一把掐住柳香玲脖子,順勢把布荊再次塞入柳香玲口中。


    範勇五人不敢稍有異動。


    良久,沒見粟澤貴來報,也沒見其他人家有什麽動靜,眾人心思各異,不由佩服齊柳笙好睡眠,這麽大的動靜竟然還沒有驚醒。


    其實,柳香玲的叫聲已經讓齊柳笙醒過來,隻是接著沒什麽動靜,不好下樓。深更半夜下樓,摸到柳香玲的房間,誰知道柳安夫婦會怎麽想,再者,也難說是柳香玲夢中受了什麽驚嚇。


    但是,齊柳笙耳聰目明,似乎感受到什麽,還是讓齊柳笙起了疑心,顧不得瓜田李下的顧忌,悄悄起床,靠在門後,凝神靜聽。


    範勇一行此來的目的是齊柳笙,梁靖吩咐要把齊柳笙生擒帶往溶洞灘。


    清楚梁靖這麽做的意圖所在,範勇不敢弄出大的變故。


    農家木房,想要無聲無息地撬門而入,幾乎是不可能的。範勇不相信齊柳笙有這麽好的睡功,之所以先拿下柳安一家三口,就是想一旦出現變故,好讓齊柳笙投鼠忌器,不至於大聲朗朗。現在齊柳笙不聲不響,反而讓範勇疑慮不決。齊柳笙不簡單,範勇那天和粟澤貴扮做毛皮走販行走西林壁的時候就有這種認識。聽說,石旭東帶著蘇虎一行途徑水龍吟,本來是要遭受陳大奎的伏擊的,結果給齊柳笙幾個誤打誤撞給破壞掉的。對於今晚的事情,在範勇想來,齊柳笙不會沒有警覺,不會輕易就範。


    要賭就賭柳家三口在齊柳笙心中的分量,範勇不想這麽耗下去,拖得越久,對自己越發不利。萬一驚動寨子人家,拿柳家人做人質,想來也可以脫身。


    範勇幹脆弄出一些響動。


    這些人既不欺負自己,也沒對自家翻箱倒櫃,不知意欲何為,柳香玲晚上睡覺,除了羞處裹褲和胸衣,算得上一絲不掛。手腳被綁縛,口又不能言,一時羞愧,羞惱,羞憤,五味雜陳,恨不能自行了結。


    範勇再度走到柳香玲身邊,柳香玲腦子一蒙,要來的總是要來的,心中一急,幾欲昏厥。當範勇拔出口中的布荊,柳香玲歇斯底裏喊道:“柳笙——”


    有這一聲就夠了,範勇立馬再度把布荊塞住柳香玲之口。


    柳安夫婦聽到腳步聲走向女兒,心有戚戚焉,聽到女兒大叫聲,個中又是一慘。柳安顧不了許多,使勁一滾,跌落下床,發出沉悶的響聲。


    齊柳笙確定家裏出了狀況,卻無論如何也懷疑不到土匪身上,如柳安一般,隻想是羅家的報複。顧不上許多,打開樓門,齊柳笙直衝而下。


    閃過第一個人的截擊,齊柳笙剛轉過屋角,迎麵被倆漢子一左一右堵住去路。


    範勇從堂屋出來,見作勢欲撲的齊柳笙,低聲喝道:“想要屋裏的人沒事,你最好不要做無謂的掙紮。”


    說話間,五個漢子已經把他團團圍住。


    如果叫喊,肯定能驚動寨子裏的人家,但深更半夜,即便是叫喊土匪進村,人家卻不見得相信,土匪進村絕對不會隻有這點動靜,如果給人感覺是家庭矛盾,隻怕隻會裝作不知道,不會有人出來。


    略略遲疑,齊柳笙道:“我怎麽相信你們?”


    範勇:“我們如果成心要對付你家,恐怕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不過為了讓你相信我們沒有惡意,你可以進屋看看,你家裏的人是不是受到傷害。”


    範勇既然這樣說,齊柳笙也就放下心來,他實在想不出範勇有騙他的理由。目前形勢下,自己反抗沒用,即便叫喊,他們也不會允許叫喊第二聲。


    “不用,既然如此,你們想幹什麽?”


    範勇:“隻要你跟我們走一趟就行,至於為什麽,到時候,你自然知道。”


    齊柳笙走向堂屋,想跟柳安夫婦和柳香玲說說,猶豫一下,覺得沒必要,把大門關上,轉身過來,道:“那就走吧。”


    範勇:“好,夠識時務。不過,不是兄弟不相信你,我們還得把你手捆上。”


    到了這個份上,齊柳笙再沒多話,雙手往前一伸。


    用繩索將齊柳笙雙手套牢,留出一大節給一人牽著,範勇一行俏然離開柳家,離開大田郡。


    柳安思前想後,沒做無謂的努力,弄出聲響隻怕不但得不到援助,反而引發別人的不快,深更半夜響聲不斷,鬧的是什麽事情?還叫不叫人睡個安穩覺?


    口不能言,手腳不方便,屋內光線昏暗,要想解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柳安一家三口無法再入睡,隻能迷迷糊糊挨到天亮。


    幾十裏的山野之路,晚上行走不便,範勇一行到達溶洞灘已經是朝陽翻升山頭,朝暉透過竹葉灑落在總堂下坎的竹坪,隨著竹影搖曳,婆娑生姿。


    山裏人看山,看不出什麽異樣的美感。一天一夜的勞神費力,範勇將齊柳笙交給文順剛,讓文順剛給隨便找個地方,到頭便睡。


    梁靖本是宜安鄉雞冠嶺土匪的大當家,隻因打劫打錯了對象,被縣保安團聯合當地大族圍剿,內部起了變化,無力迴天,隻得逃亡。逃到山中,被幾個人綴上,脫不了身,暗想,這下徹底玩完了。慌不擇路,不留神,被藤蔓絆倒。恰好此時,一匹白狼從身前撲來,卻聽到身後一聲慘叫。等梁靖迴過神來,那白狼叼著一人飛奔而去。狼是群居動物,其餘幾個嚇得四處逃散。


    梁靖到溶洞灘土匪曾德清的營寨安身,等到自己手下陸續歸來,反客為主,不但曾德清受製於他,還陰差陽錯地聯合了尹武行和周雙寶,成功地趕走陳大奎,而成為岩林土匪的大哥大。每當迴味那驚險一幕,白狼無疑就是上天派來凡間的狼神,而且是自己的保護神。每念及此,梁靖就感念白狼的恩德。


    文順剛,文海鵬和石旭東三個知道梁靖和白狼之間的故事,營寨裏兄弟間閑聊也會被時不時地提起,不過沒人把它當真,僅僅當做一種離奇的傳說。但這段時間以來,經過梁靖一幹手下刻意渲染,白狼之事就不僅僅是傳說,而是一件真真實實的神奇事件。有人知曉範勇把殺死白狼的人抓來了,一時之間,消息便在溶洞灘迅速擴散開去。


    範勇之前的迴報,蘇虎知道自己被陳大奎伏擊,之所以流產是因為齊柳笙撞破陳大奎的好事。即便齊柳笙等人是無意地,蘇虎也很慶幸,聽說梁靖把齊柳笙抓來,匆匆來見梁靖。


    梁靖:“五弟來得正好,這人對你來說,也算有恩,你看如何處理的好?”


    蘇虎本來有求情的想法,最好是勸齊柳笙加入溶洞灘,支派到自己手下,聽梁靖如此說法,反倒不好開口。


    文順剛見蘇虎略顯尷尬的臉色,說道:“五當家,都是自家兄弟,有話就直說。”


    蘇虎來溶洞灘有二十多天了,知道文順剛在梁靖心中的位置,對文順剛直通通的生硬話語生不出計較的念頭,還得想辦法套好交情,不再矯情,說道:“嗬嗬,文兄弟說的是,我們山寨以忠孝仁義,恩怨分明立世,這個齊柳笙畢竟對我有恩,我想跟大當家通融通融,大當家卻早就考慮到了,算我白費心思了,慚愧。”


    蘇虎主動提出這個主意,能夠把這件事情的價值運用到最大化,梁靖求之不得,給文順剛一個示意。


    蘇虎琢磨梁靖的用意,沉思一會兒,對梁靖的心思有了種似實似虛的飄忽印象,想抓又難抓牢。


    梁靖沒打攪蘇虎,自己說出來總沒借人家的口說出來的效果漂亮。他很期待蘇虎的迴答。


    文順剛是溶洞灘整編後的總堂護衛隊長,負責寨門崗哨和進出溶洞灘交通要道的明暗哨位的安排,一邊分派把齊柳笙被抓來的消息確切地傳布出去,一邊安排人手布置場地。


    竹坪足夠站立三五百人,四周的竹枝婆娑遮陽,竹坪有一大半處在陰涼當中。竹坪邊上豎起木製的靶標架子,橫檔下用繩線吊墜著銅錢。


    巳時剛過,三個分隊陸陸續續來到空坪看熱鬧。整編後,曾德清,尹武行和周雙寶也住到總堂。到西林壁綁架齊柳笙一事,梁靖早先跟他們交了底,齊柳笙被帶進大營,自然有人向三人報告。作為山寨大事,三人沒道理不關心,商議一番,看看時辰差不多了,便一起前往竹坪看看究竟。


    看到陸陸續續的人群匯集,文順剛請示梁靖,梁靖覺得不宜拿捏過度,來到竹坪,和先到的曾德清四人交談。石旭東等三個分隊長跑前跑後,拳打腳踢,嘰嘰咋咋的說話聲方告終結。


    梁靖大手一揮,說道:“弟兄們……”


    或許覺得麵前的手下都站著,沒能使每個人都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氣勢得不到應有的張顯,梁靖感覺不爽,接著道:“都坐下。”


    山寨沒什麽講究,逮到個地方,席地而坐,大夥平時就司空做慣,聽梁靖所言,大夥感覺不到梁靖的威嚴,估計他心情不錯,就地坐下,免不了又會有些笑鬧聲。


    梁靖心情確實大好,此時也生不出嚴肅的表情,擺擺手,道:“大夥笑夠了吧,今天是我們整編以來顯得最融洽的一次,有誰知道緣由?說對的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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