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本來也準備參加劉爺爺的金盆洗手大會,但發現又有魔教弟子到了湖南境內,他擔心他們為非作歹,就把我送到了劉爺爺府上,自己先去解決他們了。”


    曲非煙知道自己的說辭並不高明,這種做法也近乎於是飲鴆止渴,後患無窮。


    得罪聖姑、被聖姑派人追殺和當眾背叛魔教、投靠五嶽劍派,完全是兩碼事。


    但,她別無選擇!


    從萬大平等人挾持劉府家眷的做法就能看出,嵩山派行事肆無忌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通常是用來形容魔教的詞匯!


    而以魔教的行事風格來看,嵩山派在除掉劉正風之後,絕不可能留下劉門弟子、劉府家眷這些後患。


    也許一天,也許兩天,他們就會被“魔教”滅門!


    劉正風還沒有意識到這些,滿腦子都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想要一死了結所有事情。


    曲非煙年紀雖小,但她是魔教出身,一眼就看的明明白白。


    這種情況下,她隻能硬著頭皮用上這個下策中下策!


    至於說,定逸師太、嶽不群、天門道人這些正派人士會不會相信她的說法。


    她很清楚她爺爺和劉正風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五嶽劍派的事情。


    嵩山派那邊不可能有這方麵的證據!


    在雙方都是空口白牙的情況下,她爺爺殺死的那些魔教中人的分量就重了!


    再加上,她當眾說出她爺爺背叛了魔教,還狠狠踩了魔教幾腳,這事就算是假的,也已經成真!


    現在就看定逸師太他們願不願意冒著得罪嵩山派的風險保下劉爺爺了。


    整件事情當中,唯一讓她沒有料到的是,石破天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會毫不遲疑地站到了她的身前!


    好在石破天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輕鬆攔住了費彬,還讓她的假哭變成了真哭,這才瞞過了費彬定逸師太等人。


    “費師兄,你要不要派人查查非非有沒有說謊,看看那些魔教弟子是不是曲大哥殺的?”


    劉正風雖然在曲洋一事上犯軸,滿腦子都是“伯牙子期、知己至交”,連曲洋一句壞話都不肯說,本身卻是一個極聰明的人。


    從嵩山派現身,他就意識到事情不對,想盡辦法引導事情發展,從五嶽盟主令不能管各派私事、到把事情原因往莫大先生頭上推、再到借參與金盆洗手大會的賓客對嵩山派施壓。


    如今,曲非煙都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他立刻順著曲非煙的話就對費彬發起了難。


    費彬冷笑道:“就算是他殺的,又如何?魔教中人唯利是圖,發生內訌的事情還少嗎?這未必不是他故意弄出來的苦肉計!”


    劉正風苦笑道:“費師兄如果非要這般說,那劉某就無話可說了。隻是官府判罪尚且需要證據,還請費師兄拿出證據來。”


    “劉某若是做了任何對不起五嶽劍派江湖正道的事情,便請費師兄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斬下劉某這顆頭顱,劉某無話可說。”


    費彬一時語塞。


    他連劉正風結交曲洋一事,都要靠劉正風自爆,更別說是其他事情了。


    “天門師兄,嶽師兄,你們怎麽看?”


    定逸師太性子外剛內和,脾氣雖然暴躁,心地卻極慈祥。


    她雖然也太不信曲洋會改邪歸正,但更不相信這會是魔教的苦肉計。


    曲洋身為魔教護法長老,當著這麽多江湖人士的麵,被自家孫女說是要背叛魔教,改過自新,棄暗投明。


    可以說是把魔教的顏麵放在地上踩了!


    別說隻是一個劉正風,便是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都未必值得魔教如此做!


    定逸師太問出這話,已經是動了保全劉正風的念頭。


    天門道人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朝劉正風問道:“劉師弟,你當真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我江湖正道之事?”


    劉正風說道:“我可以對列祖列宗發誓,我若是做了任何對不起江湖正道的事情,就讓我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超生。”


    天門道人目光緊緊盯著劉正風的雙眼。


    劉正風不閃不避,一臉坦然真誠地迎了上去。


    天門道人說道:“好,貧道信你。但你記住了,若有朝一日,貧道發現你做了任何對不起江湖正道之事,無論天涯海角,貧道必會親手將你除掉。”


    劉正風正色道:“不勞師兄動手,若真有那一日,師弟必定自戕,不負師兄信任。”


    天門道人不再多說什麽,將目光望向了嶽不群。


    嶽不群說道:“曲洋改過自新一事,我未曾親眼所見,不敢濫下定論。但,此事若是真的,那對江湖正道來說,也是件振奮人心的好事,我們倒也不是不能容他。”


    “隻是需得小心分辨,他是真心悔過,還是暗藏禍心,千萬不能大意。至於劉賢弟……”


    嶽不群朝劉正風輕輕一笑,說道:“我也願意信他。”


    劉正風如何對華山派影響不大,但嵩山派如此霸道肆無忌憚的行事風格,卻是讓嶽不群忌憚無比。


    嵩山派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能一道五嶽盟主令,要劉正風停止金盆洗手,怕劉正風不從,直接就派人抓了劉正風家眷。


    來日未必不會這樣對待華山派!


    定逸師太見天門道人和嶽不群都這麽說了,甚是滿意,說道:“這世間的事情終究要講一個證據,若是隻因為一點懷疑,就喊打喊殺,那我們五嶽劍盟還如何同心協力,匡扶江湖正道?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分崩離析了。”


    “費師兄、陸師兄、丁師兄,你們覺得呢?”


    他們三人這一表態,相當於是恆山派、華山派、泰山派都站在了劉正風身後。


    場上的局勢瞬間扭轉。


    許多江湖人士也紛紛點頭表示讚成。


    費彬臉色一變,剛要開口,就被陸柏攔住。


    陸柏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說道:“泰山、華山兩派掌門部這麽說,定逸師太更竭力為劉正風開脫,我們又怎敢違抗眾意?”


    “不瞞師太說,我雖然不信曲洋那魔頭會改過自新,但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劉師弟也算是為我正道揚眉吐氣了。”


    “不過,劉賢弟,我們畢竟是奉命差遣,事情未查清楚前,也不敢擅作主張。不如,你將曲洋喊出來,與我們一道去嵩山派向左盟主稟明此事。”


    “有左盟主在,也不用怕魔教的報複,豈不是兩全其美?”


    劉正風自然是不肯。


    當著泰山、恆山、華山三派和如此多賓客的麵,嵩山派都敢抓他滿府家眷,這要是到了嵩山,他還不是任人宰割!


    劉正風說道:“陸師兄莫不是忘了劉某今日本是要做什麽?”


    “劉某已經厭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殺殺,隻想金盆洗手,專心仕途,若是再卷入這江湖是非當中,何時才能解脫?”


    “還請三位代我轉告左盟主,準許劉某全家歸隱,從此不幹預武林中的任何事務。至於曲洋曲大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如何能將他喊出來?”


    陸柏微微一笑,說道:“如此也好。劉師弟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退隱江湖,那我們也不好強人所難。”


    “我們把這曲非煙帶去嵩山便是,有她在,不怕曲洋不來,也正好看看這曲洋是真改過自新,還是假改過自新。”


    劉正風麵色一變,脫口道:“不行!你們不能把菲菲帶走!”


    嶽不群等人也是心頭一凜。


    這陸柏說話做事都是笑眯眯的,語氣不急不緩甚是溫和,但話中內容卻是字字誅心,直接戳中了劉正風的軟肋。


    相比之下,費彬就落了下乘。


    陸柏臉上笑容不變,隻是語氣冷了下來:“劉師弟,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究竟想怎樣?”


    劉正風說道:“陸師兄,定逸師太和費師兄已經答應,隻要非非實話實說,就放她走,你難道要讓他們食言。”


    陸柏道:“你莫要拿費師弟和定逸師太來說事,我一不知道這曲非煙說的是真是假,二沒說什麽時候放她走。等我們查明了真相,確定她說的是真的,自然會放她離開。”


    費彬道:“陸師兄說的在理。定逸師太,還請把這曲非煙交給我們,讓我們帶迴嵩山問個清楚。”


    陸柏輕笑著望向劉正風。


    他們此來的目的,一是為了立威,二是為了除掉劉正風,削弱衡山派的力量。


    能名正言順最好!


    若是不能名正言順,有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就行!


    比如說,劉正風主動對他們動手!


    但,讓陸柏沒有想到的是,定逸師太眼裏竟完全揉不進沙子,直接拒絕道:“不行,我既然答應過要放她走,就要說到做到。”


    反倒是曲非煙說道:“婆婆、劉爺爺,我跟他們走。”從衡山城到嵩山那麽遠,隻要離開了劉府,爺爺總能找到機會將她救走。


    “定逸師太,你莫不是也被這妖女給迷惑了?”


    費彬本就對定逸師太幾次三番壞他事情心生不滿,聞言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火氣,伸手就要將曲非煙強行奪過來。


    這個“也”字讓嶽不群眉頭微皺,這明顯是在說石破天。


    定逸師太喝道:“走開。”抬手朝著費彬擋去。


    定逸師太本就不以掌法見長,出手之時也隻是想將費彬逼退,但費彬卻是沒有留情,一掌直接使出了十分力、


    等定逸師太發現不對的時候,再想催發內力,已經來不及,直接被擊退了數步,一口鮮血湧上喉嚨,又被她生生咽了迴去,臉色有些發白。


    費彬說道:“承讓了。”


    拿劉正風立威是立威,拿定逸師太立威同樣是立威,嵩山派早就定好了針對其餘四派的計劃,也不怕他們能翻上天來。


    定逸師太勃然大怒,第二掌待再擊出,一運力間,隻覺丹田中痛如刀割,知道受傷已然不輕。


    “費師兄,且慢。”


    嶽不群上前一步,擋在了費彬身前。


    嘭!


    又是一次雙掌相碰。


    費彬身子驟然停下。


    僵持了半瞬之後。


    嶽不群主動收了迴手掌,說道:“費師兄這一手大嵩陽神掌才是厲害!堂堂正正,氣象森嚴!在下自愧不如!”


    他說是自愧不如,但一臉雲淡風輕,任誰都知道他隻是謙虛。


    費彬吃了個悶虧,冷哼一聲,說道:“嶽師弟,這是何意?莫非你也不願我們將這曲非煙帶迴嵩山?”


    “你大可放心,令狐衝忘記了過去的事情,我們無論從曲非煙口中聽到什麽,都不會將事情怪罪到他的頭上!”


    嶽不群微微一笑,一句“清者自清”還沒來得及說話。


    天門道人上前插嘴道:“嶽師弟,令狐賢侄的情況大家都十分清楚,無論曲洋這事最後結果如何,都與他沒有關係。”


    “劉師弟既然不願插手江湖事宜,那就讓陸師弟他們把曲非煙帶迴嵩山,問個清楚,也好安了大家的心。”


    “以左盟主的為人,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到時候再將她放了便是,你和定逸師太大可不必阻攔。”


    嶽不群:“???”


    嶽不群愣住了。


    這才反應過來天門道人竟真的隻是相信了劉正風的為人,而不是察覺到了嵩山派行事太過霸道,要四派連橫一起對抗嵩山派!


    嶽不群猶豫了。


    若是定逸師太也是如此想法,那他現在站出來,可就是當了出頭鳥了!


    就在這時,石破天見到定逸師太受傷,第一時間就走上前去,將手掌放在了定逸師太的背心靈台穴處。


    “不需要你多事!”定逸師太性子好強,怎肯在人前示了弱,開口嗬斥道。


    石破天說道:“別動!別動!不趕緊治好,會很疼的!”將紫霞真氣已經源源不斷地灌注到定逸師太體內。


    定逸師太秀眉一挑,就要將石破天推開,但看見石破天一臉擔心緊張的真誠表情,動作停了下來,微微歎了口氣,默默運轉起內力,配合起來。


    嶽不群見此情形,目光瞬間堅定下來。


    從今天這事,就能看出來左冷禪已經不滿足於做一個隻能管和五嶽整體有關的五嶽盟主,而是想做號令五嶽的五嶽盟主,將五嶽劍派的攻守聯盟關係,變成上下級的關係!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石破天先前已經救下了劉正風一家老小,如今又幫定逸師太治好了傷勢,這相當於是將衡山派和恆山派都拉到了他們這邊!


    如此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再想遇到,那就難了!


    嶽不群開口說道:“天門師兄,我覺得此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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