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主並沒有在邈山待得太久,兩日後,他獨身離開,卻將先前帶過來的劍修全都留了下來。


    如今徐渺渺即將臨盆,裴夫人自然也是要留下來守著的,畢竟都是兩個小年輕,什麽事兒都不懂,就算有上明真君和容華真君兩人在旁邊看著,可裴夫人依然放心不下。


    臨走那日,徐渺渺總算是見到了裴家主對裴夫人的依賴和不舍,更甚至,她都能悄悄的瞅見了裴家主的眼睛都紅了。


    裴夫人目光溫柔的凝視著他,絮絮叨叨的叮囑了一番,裴家主沒有絲毫不耐煩,牽著她的手故意逗她:“要不為夫就再多幾日?”


    此話一出,裴夫人瞬間就變了臉色,對著裴家主嫌棄的道:“不用,虛空界的事情還等著你迴去處理呢,你莫不是想要累壞阿銘?你不心疼兒子就罷了,我可是心疼得緊。”


    他們出來得已經夠久了,如果裴長生一直都不出現,在虛空界定然會傳出各種各樣的流言,到時候就由裴銘一個人撐起,可不就是會累壞了?


    僅是想想,裴夫人就愈發的心疼大兒子,對自家夫君越看越不順眼:“行了,裴長生,你等會兒就走吧,別待了。”


    裴家主:“......”


    夫人整日都嫌棄他,也不知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麽。


    裴家主很憂傷,想要做一個妻奴好難啊。


    因著裴夫人的叮囑,裴家主也沒有多待,悄無聲息的就走了。


    裴家主離開沒有幾天,徐渺渺就要生了。


    晨起就破了羊水,裴夫人最先注意到她的異樣,匆匆忙忙的將帶過來的產婆送進房間裏,還叫了醫師守著,裴夫人就留在房間裏不出來了。


    幸好,裴曄就算很擔心,也沒有出什麽亂子,讓守在外麵的弟子前去喚了師父和容華真君過來。


    知道消息的人並不多,此事並未在邈山派裏全麵宣揚,隻不過秦筱、陌言沁和譚若珺三人是數著渺渺師姐的時間,大概的聽到一丁點兒風聲,就避開同門的弟子匆匆的來到徐渺渺的洞府。


    三人連正門都沒有進,直接從外麵翻牆進來,一瞧見院子裏站著的兩道身影,正是掌門和容華真君。


    驚得她們貓著腰,小心翼翼的挪到裴曄的身邊。


    身為渺渺師姐的忠粉小迷妹,隻要是一遇到是徐渺渺的事情,秦筱的性子就會很急,見著裴曄不斷的在門外踱步,一改先前的麵無表情,變得急躁起來,玫瑰色的唇邊緊抿著,一雙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房門看,偏偏裏麵如今還沒有絲毫動靜。


    秦筱就更急了:“姓裴的,現在渺渺師姐究竟是什麽情況了?”


    一時沒注意,她就喊了姓裴的,裴曄按捺著心裏的擔憂,僅是瞥了她一眼,就飛快的收迴視線,倒也沒有計較她方才的稱唿。


    “阿渺在裏麵。”


    “還不知道。”


    娘親也在裏麵,阿渺定然不會有事的。


    雖說他們都是劍修,但女子生孩子仍是像在鬼門關繞了一圈。


    前不久,裴曄才從阿渺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如今就要他來麵對了。


    其實他心裏是慌到不行,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骨節泛白。


    站在另一邊的上明真君和容華真君都注意到了,下意識的,兩人相視一眼,便也沒有說點什麽。


    倒是秦筱聽到裴曄這樣的迴答,心裏更急了,她抬眸看了看房門,露出一副猶豫的表情——


    如果可以,她也想進去陪著渺渺師姐。


    但她也知道,別說是姓裴的絕對不會讓她進去,也許掌門也不會同意的。


    她就隻能在外麵幹著急。


    所幸,並沒有讓他們等多久。


    一聲響亮的孩子啼哭聲瞬間就將院子裏的人驚醒了。


    裴曄更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抬腳就要往房間裏麵衝,秦筱緊隨其後,但沒走兩步就被譚若珺給拉住了,“秦筱師妹,你先別過去,先等等。”


    秦筱迴過頭望著她,神情不解:“為什麽啊,渺渺師姐已經生了寶寶,我急著要進去看她。”


    “咳。”


    譚若珺往前努了努嘴,別有深意的道:“你沒見到裴曄師兄先進去了?”


    一旦裴曄進去了,其他人再進去那就是礙著他的眼了。


    意識到譚若珺的意思,秦筱心不甘情不願的停下腳步:“行吧,就讓他先去見見渺渺師姐,等會兒我再進去。”


    譚若珺嗯了聲,目光也是望著房門口。


    當初是渺渺師姐救了她一命,她自然就會在心裏惦記著她。


    裴曄急匆匆的往房間裏衝,讓留在房間裏的裴夫人都險些反應不過來,她懷裏抱著剛出生的寶寶,皮膚紅紅的像個小猴兒似的,小小隻,怎麽看也看不出有像渺渺的半分模樣。


    她小心翼翼的抱著,根本就不敢有別的動作,臉上的表情盡顯溫柔。


    這會兒見到裴曄衝進來,她驚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阿曄,你怎麽進來了?趕緊把房門關上,可千萬不能讓渺渺吹到風了。”


    “嗯。”


    裴曄動作飛快的將房門關上,連裴夫人懷裏的孩子都沒有看一眼,就徑自走到徐渺渺的床邊。


    產婆在幫她做著最後的收尾,一盆盆的血水擱在旁邊,任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心驚。


    裴曄眼眶都紅了。


    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像是會嚇到了徐渺渺似的,他臉上的神情也帶著絲絲小心翼翼,喉嚨沙啞得幾乎是說不出話來,他喉結微滾,瞧著躺在床榻一臉蒼白的小姑娘,濕漉漉的長發淩亂的黏在她的額頭,眼眸紅紅的沾著淚水,望著自己的目光溫柔又繾綣。


    裴曄隻覺得他的心髒都像是被撕開了兩半,在隱隱作疼。


    他在床榻邊坐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撫了撫小姑娘沾了汗意的臉頰,忽而,又低頭蹭了蹭她的額頭:“阿渺,還疼不疼?”


    “不疼。”


    徐渺渺搖了搖頭。


    將寶寶生了出來之後,滿眼滿心都是他小小隻的模樣,哪兒還會覺得疼?


    雖然她的臉色蒼白了些,但方才有裴夫人用靈力護著她,其實也沒有遭什麽罪,若不然,她早就叫得整個邈山派都能聽得見了。


    更何況,她又是修為高的劍修,忍疼的能力自然是其他人強得多。


    “小師弟,你不看看我們的寶寶,就不想知道他究竟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


    經徐渺渺這麽一說,裴曄才想起,他剛剛心裏想得都是阿渺,倒是把寶寶給忘記了。


    他抿了抿唇,瞧著神色似乎有些愧疚,他柔聲對著徐渺渺道:“我現在就去看。”


    抱著孩子的裴夫人:“......”


    她不禁開始擔憂,阿曄是不是不喜歡孩子?


    “娘,寶寶是......”


    裴曄剛開口問,裴夫人就應了他:“是男寶寶。”


    雖然她整日都跟渺渺說想要個像她一樣的女寶寶,但孩子生出來的時候,裴夫人還是覺得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她都喜歡,都是她最看重最疼愛的乖孫。


    裴曄點了點頭,然後一臉正色的對徐渺渺說:“阿渺生的是男寶寶。”


    徐渺渺:“......”


    頓時,徐渺渺看著裴曄的目光有些複雜,“小師弟,你是不是不喜歡男寶寶?”


    “怎麽會?”


    裴曄有些訝異阿渺為何會這般想,在他心裏,隻要是阿渺和他的孩子,不管是男還是女的,他都喜歡。


    思及此,趁著裴夫人沒有注意到這邊,他低眸親了親徐渺渺的嘴角,“阿渺不要瞎想,隻要是阿渺生的,我都喜歡。”


    徐渺渺定定的看著他片刻,見他神情坦蕩,沒有絲毫心虛之色,便也放心下來了。


    “我也喜歡。”


    她小小聲的道,“我也喜歡我和小師弟的寶寶。”


    “嗯。”


    裴曄眼底的笑意瞬間就化開了。


    他賴在產房就舍不得離開了,目光緊緊的纏在徐渺渺的身上,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是恨不得將小姑娘變小,塞進他的懷裏。


    最終還是裴夫人狠心的將他趕了出去。


    因著外麵起風,顧念著孩子剛出生身子嬌弱,裴夫人也沒有將孩子抱出去給他們看,而是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暖乎乎的,才放在徐渺渺的旁邊。


    對此,徐渺渺有些好奇:“娘親沒有讓師父和師叔見見寶寶?”


    裴夫人給她扯了扯被子,不讓她受到一絲的冷:“不急,總會讓他們見的,渺渺,你先好好歇會,娘先出去。”


    “嗯。”


    徐渺渺側過臉,看著繈褓裏軟乎乎的寶寶,她的心都被融化了。


    她閉了閉眼睛,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見著徐渺渺睡著了,裴夫人才起身出了房門。


    然而——


    裴夫人並沒有注意到,在房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落在床邊。


    隱約隻能瞧得見男子的眼尾繪著或深或淺的紅蓮印記。


    若有似無的一聲歎息飄散在空氣中。


    .......


    “上明真君,容華真君,讓你們擔心了。”


    裴夫人自然不可能讓他們一直在院子裏等著,隨即便讓他們進了隔壁的偏房。


    裴曄親自沏了茶,雖然他心裏很想留在阿渺的身邊,但礙於娘親,他也就隻能暫且將這個心思按捺住。


    秦筱三人也坐在旁邊,望著裴夫人的眼神有著幾分疑惑。


    畢竟,她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裴曄還有娘親的,也不知道原來裴曄的娘親早就已經留在邈山派了。


    然而就算她們心裏有著疑惑,裴夫人也不會特意解釋的,她出現在這兒的事情自是越少人知曉那就越好。


    “渺渺沒事,現在是已經睡著了。”


    裴夫人率先開口,她看向上明真君和容華真君:“孩子我放在渺渺的身旁,等會兒就讓阿曄進去將孩子抱出來讓你們仔細瞧瞧。”


    “說來,也是多得你們的照顧,才讓渺渺和阿曄走在今日。”


    這是要說感謝話了,上明真君舉了舉手中的茶杯,麵容溫和的道:“夫人不必客氣,渺渺和阿曄都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會照顧好他們。”


    雖然渺渺徒兒總是會氣到他,但上明真君也沒有真的惱了她,反而會是更加的護短。


    這一點,裴曄也是知道的。


    裴曄抿著唇道:“娘,師父和師叔都很好。”


    聞言,裴夫人神色微動,她點了點頭,隨即將衣袖裏的兩個瓷瓶都拿了出來擺在桌麵上:“這是我裴家欠下的拜師禮。”


    不僅是上明真君有,就連容華真君都有。


    身為虛空界第一家主的夫人,裴夫人手裏的好東西自然是不少的。


    雖說送出兩個小瓷瓶瞧著有些寒酸,但瓷瓶裏的丹藥卻一點都不寒酸——


    正是虛空界獨有的晉升丹,可強行匯聚靈力突破一階修為,且沒有任何副作用。


    在虛空界早就是被搶奪的東西,前兩年就已經不見有晉升丹的蹤影,原來裴夫人的手中還有。


    上明真君和容華真君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不想收。


    上明真君將麵前的瓷瓶推了推:“夫人,這些東西,我和容華師弟常年都留在邈山,用不著。”


    見他們拒絕了,裴夫人神色未變,語氣溫柔緩緩的道:“有備無患,而且,上明真君,這是我為阿曄備下的拜師禮,你應該收下的,還有容華真君,當日若不是你將阿曄帶出來,他也不會有今日這番造化,這些丹藥不過就是一份薄禮罷了。”


    這下,上明真君和容華真君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隻好順著裴夫人的意思將兩個瓷瓶都收下了。


    秦筱三人在旁邊聽得稀裏糊塗的,但也不敢問。


    她們會坐在這兒,也是為了要見渺渺師姐而已。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就見著裴夫人將孩子抱了出來,又說了渺渺已經醒了,秦筱、陌言沁和譚若珺三人就像是怕被狗追似的,風風火火的就起身跑了。


    就連裴曄都趕不上。


    房門打開,又飛快的被關上。


    徐渺渺靠在床榻,目光亮晶晶的望著她們進來:“秦筱師妹,你們都過來了?”


    “渺渺師姐……”


    秦筱看著臉色蒼白的渺渺師姐,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努力的瞪大眼睛,將徐渺渺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渺渺師姐,你疼不疼啊?你餓不餓啊?你還困不困啊?”


    話落,就被陌言沁給擠到旁邊去了,陌言沁眼巴巴的望著徐渺渺:“渺渺師姐,你什麽時候才能出月子啊?”


    她嘰嘰喳喳的說著:“沒有渺渺師姐陪著,我突然就覺得離元派的美男劍修不香了。”


    自從渺渺師姐懷孕後,她們已經很久不曾見過麵,陌言沁心裏直泛酸卯住勁兒在訴相思。


    被擠到旁邊的秦筱咬咬牙:“但是言沁還是整日往離元派跑。”


    譚若珺扶了扶額:“......”


    得了,相愛相殺的戲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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