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正月初一,俗稱元日。


    很多華族人在這一天有給長輩拜早年的習俗。因此剛到卯時初,街道上便塞滿了起早拜年的人群。


    今天同樣是大吳立國十周年,寧錦城內的大街小巷彩旗如織,特別是在北郊民巷,這裏聚集了全國各地的流民,與寧錦城內其他地方原居民一直有“自治”的優越感不同,這些流民對於吳國朝廷認可度較城內其他地方要高得多,因此寫有吳字的大旗插遍大街小巷,一片繁榮喜慶的景象。


    袁乾罡正漫步在北郊民巷的街道中,看到街道上的這些情景,心中感慨萬分,嘴巴不由得微微翹起。


    “先生,今天是大年初一,看來你的心情真的不錯。”身邊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正是旁邊女扮男裝的西雪薛較姝,她近期到邊關考察,昨天才趕迴來度歲。


    袁乾罡指著街道上的一麵醒目的“吳”字大旗,笑道“這些流民按道理是吳魏爭霸的受害者,十年前應該是最仇視大吳的一群人,但是現在看到國內已經安穩下來,因此也開始接受自己是一個吳國人的身份了。”


    “是的,老百姓都是向往安定的,而且魏末帝當政時倒行逆施,導致民不聊生,天下群雄並起,即使沒有大吳,也有大蜀劉氏、闖王李氏等勢力取大魏而代之。所以,這些流民肯定會慢慢接受大吳為正統的事實。鄭三桂若真的要造反,這裏大部分居民都不會跟隨”薛較姝作為天下兩大才女之一,自然見識不凡。


    “鄭三桂是一個世上難得一見的悍將,帶兵打仗是他的強項,在中原內亂時,遼人不得入中原半步,他應該說居功至偉。但是若說治理天下,鄭三桂跟陛下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的。就拿安置流民來說,據估算中原內亂那十年,前後共有六七百萬流民逃到睦州,單單北郊民巷頂峰時就有超過兩百人居住。這是什麽概念,這兩百萬人至少可以組織一支十萬人的軍隊。但鄭三桂卻應對無力,導致這些流民要麽餓死或凍死。而大吳建國後,這些流民開始自覺返迴舊籍,現在這裏僅僅剩下三十多萬人。而且這種人口歸鄉趨勢不會改變,因此這裏的人會越來越少。加上人心逐漸傾向我大吳,鄭三桂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造反時機了。”袁乾罡笑道。心中卻想“這都是陸磊師弟對鄭三桂的影響,再加上媛媛病情擾亂了鄭三桂的心思,導致鄭三桂在醉生夢死中錯失了反叛的最好良機。但是世人並不知道陸磊究竟為民族做了多大貢獻,真可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薛較姝點頭同意“不僅如此,弟子近期走遍了各處關隘,跟邊關將士也有所接觸。現在寧錦城最苦寒之地的戍衛戰士,基本不是睦州本地人,而是我大吳其他地方募集的十萬兵勇。這些兵勇雖然受睦王統一調配,但是他們的根卻在睦州之外,試想一下,若鄭三桂真的謀反,這些兵勇如何會響應?難道要他們將屠刀砍向自己的親人?”說到這裏,薛較姝凝視著袁乾罡,深深一拜,由衷地道“較姝知道,這些兵不血刃的計謀都是出自於先生,較姝替天下百姓謝過先生。”


    袁乾罡聞言笑道“可惜啊,鄭三桂未必真的是真心臣服,恐怕隻要覓得機會,難保不反。”


    薛較姝聞言詫異道“先生何出此言?現在國泰民安,當今聖上宏圖大略,而太孫儲君則仁愛謙恭,鄭三桂哪裏還能有機會呢?”


    袁乾罡笑笑不語,他當然不能把天衍窺國大陣看到的情景告訴薛較姝:鄭三桂正在等當今聖上駕鶴歸去、皇太孫與燕王奪嫡之爭的這個反叛機會。


    薛較姝看到袁乾罡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態,知道對方不會跟自己說明,輕聲道“那先生可有解決方案?”


    “較姝,我不知道睦王最終會否反,但是我知道的一點是,實力是野心的基礎。這個世上實力決定一切,若睦王沒有實力,那麽他肯定比誰都要老實”說完,摸摸自己指上的戒指,昂首前行。前路無論多少艱險,袁乾罡相信都一定能踏過去。


    此刻,北郊民巷的展光風家宅。


    安寧、安靜兩兄妹因昨晚守歲,所以睡得很晚;加上在寧錦城並沒有長輩的緣故,因此起得比其他小孩子要晚。


    安寧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原來是董蓮父女和金元寶父子相約來給展紹拜年,兩家人已經定了年初六為金元寶和董蓮舉辦婚宴,所以今天來給展光風拜年的同時送上婚帖。


    “董大叔、金大叔,我和金元寶兄弟相稱,按輩分算你們是我的長輩,理應是我去給你們拜年的,你們卻先給我拜年了,這個真的說不過去啊”展光風道。


    “哎,光風你說笑了,你現在貴為朝廷欽命的爵爺,而我們隻是平頭老百姓,能給你拜年是我們的榮幸。”董泉客氣道。


    “是的,是的,若非爵爺你出手相助,元寶和董蓮哪裏有今天啊,對於我們金董兩家,可謂恩同再造啊。元寶、阿蓮你們兩個給爵爺磕個頭,好好感謝一下”一旁的金大叔也在旁邊言詞懇切地附和著。


    金元寶和董蓮來這之前,兩位老人家已經再三叮囑,展光風現在是貴族了,所以不能再稱兄道弟的,否則隻會折煞你們。兩人都是老實之人,聽聞父親這麽說,深以為然,因此聽到父親話後,便想拜倒。


    展光風馬上上前攙扶住金元寶和董蓮二人,對著金大叔語氣嚴肅地道“金大叔這是把我當外人了?我和元寶、阿蓮都是在這裏長大的,他們猶如我的親兄妹一般。現在看到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真的萬分替他們高興。而光風是機緣巧合,獲得了朝廷的封爵,若現在就以爵爺自居,讓往日的兄弟跪拜我,我成了何人了?”看到董泉還想說什麽,展光風擺手製止道“若兩位長輩依然認光風是朋友,那麽讓元寶和阿蓮跪拜我之事莫要再提。”


    董泉和金大叔麵麵相覷,他們這輩子都對官人畢恭畢敬,現在展光風這個爵爺讓他們的兒女以平輩相稱,一時不知道怎麽應對。


    金元寶一直將展光風當成朋友,若要他跪拜,一時內心也接受不了,現在看到展光風依然如以前那麽謙恭,忍不住道“爹,光風不缺嘴巴叫他爵爺的人;但是缺內心把他當兄弟的朋友。我們就按光風說的做吧。以後我還是喚他光風兄弟。”


    “你這小子沒大沒小”金大叔聞言,眼睛一瞪,正想教訓這個沒有尊卑感的兒子。但卻被一旁的楊飛絮打斷了,楊飛絮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喲,元寶看來快成親,心靈也開竅了,這句話說的多好啊”


    楊飛絮這麽一說,場麵馬上溫暖起來,看到兒子好像真的開竅了,金大叔很爽朗地大笑起來。董蓮也捂著嘴巴輕笑。


    沒有了尊卑之分,滿堂氣氛馬上變得親切,楊飛絮招待金大叔他們落座,安寧安靜兩姐弟很乖巧地拿出一些年果招待客人。而金大叔、董泉兩人也給兩個小孩子壓歲錢。


    金大叔四人坐了不多久就起身拜別了。


    不多久,與展光風、楊飛絮關係要好的鄰居們今年也主動過來拜年,展光風如對待金大叔他們一樣,很客氣地與鄰居們攀談。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辰時末,展光風抬頭看看天色,拉過楊飛絮,告訴她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讓她招唿客人後,便向還在房間的鄰裏道別離開,獨自一人往寧錦城主城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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