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安安的示警,展光風和施霽月也跟著施伴安的目光方向望去。果然遠處出現了兩個黑影,正在快速地往他們這裏靠近,而且從對方移動的速度來看,武功絕對在五級以上。


    展光風迅速觀察了周圍的情況,他不想在亡母墓前與他人打鬥,但是要為最壞的情況做好打算。


    兩個黑影漸行漸近,不一會兒,兩個身影從空中一個翻越,然後穩穩當當地站在展光風三人的前麵。


    看清來人後,展光風三人才長出了一口氣,暗自放鬆了警惕。但是施家姐妹卻依然警惕眼前這兩個不速之客。


    來人是兩個全身素衣的女子,一個三十來歲,另外一個十六七歲,正是戴憐星母女,她們兩母女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裏。


    郭紅袖之前已經打聽到這片丘陵是流民們的埋身之處,因此與戴憐星出了戴府後,由於擔心去晚了,展光風已經離開,因此馬不停蹄地往這裏趕。但當兩母女千趕萬趕才找到這裏,才發現這個地域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大,一片丘陵上,密密麻麻豎著墓碑。


    郭紅袖打聽過這裏的情況,這裏有好幾個丘陵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因為有很多的流民死的時候根本沒有親友給他們斂葬,為此睦王直接派人在這裏挖了幾個大坑把人埋下去。但是屍體實在太多了,坑填滿後還不裝不下,因此屍體直接繼續往上壘,最後在屍體上麵填土,這就形成了幾個人造丘陵。


    要在這裏找一個墳塋哪有那麽容易,正當母女兩感到泄氣之際,眼尖的戴憐星發現了遠處有一縷青煙升起,就抱著碰碰運氣的態度朝這裏奔來。


    戴憐星沒想到這裏不僅找到了展光風,還看到了施家姐妹,展光風居然不提前通知自己,反而帶著施家兩姐妹拜祭亡母,明顯在展光風心目中,自己的親厚度遠遠比不上施家姐妹。


    戴憐星氣惱之下,早上因為忘記展母的忌日而內心產生的些許不安馬上被憤怒代替。她出言譏諷道:“喲,沒想到你們一家人原來都到了這裏啊!”聲音非常清冷,說話間,臉上仿佛罩了一層寒霜。


    其實,戴憐星以為展光風提前通知了施家姐妹今天是楊槐花的忌日,這真的是冤枉展光風了。展光風之前根本沒提醒過任何人,包括鄭端允。但是比起除了練武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戴憐星,鄭端允、施家姐妹心思就細密多了。


    施家姐妹前幾天就主動提出要展光風帶她們過來,脾氣暴躁的戴憐星一說話就把自己推到展光風三人的對立麵。


    “對,我們從小就是一家人。這也是家祭,我真的不明白那些外人來湊什麽熱鬧,自己的父親做了什麽,自己心裏不清楚嗎?”施霽月反唇相譏道,她敏銳發現戴憐星是喜歡展光風,戴憐星現在為何生氣也一下子想明白了,所以言語直戳對方的痛處。


    “哼,好你個施霽月,上次嫌我揍你不夠?還有,看來你膽子長毛了,今天居然連喬裝都不做了,怎麽著?擔心別人認不出你來啊?你知道嗎?像你這種前朝餘孽,可值錢了,待會我把你捉住,送到睦王那裏,換個萬把兩銀子總是可以的。”戴憐星同樣毫不留情地揭對方武功弱,曾被自己打敗的傷疤。


    “上次給你占了便宜,你以為本姑娘真的怕你了。要打就來啊”施霽月氣頭也上來了。


    “好啊,娘,施伴安就交給你,施霽月我來對付,我百招內可以撂倒她。還有,展光風我勸你不要幹預我們之間的事情,若你幫她的話,也沒用,我會連你也揍了。”戴憐星冷冷地道。


    對於施霽月和戴憐星的吵架,展光風算是司空見慣了,他實在不想理會二女,走上前向郭紅袖躬身行禮道“郭阿姨,沒想到你也來了。”


    郭紅袖微笑向展光風點點頭,然後目光在施家姐妹身上認真打量了好一會,才對著二女溫聲道“你們是霽月和伴安吧?我是郭紅袖。”


    郭紅袖與戴憐星一起出現時,從對方的身法已經看出是本門的功法,施伴安姐妹已經猜出來者是郭紅袖了。


    “你好!”施伴安微微躬身抱拳道,語氣雖然還算客氣,但是神情卻是冷淡。


    施霽月眼角瞥了一下郭紅袖,嘴角上揚,露出一副輕蔑的冷笑,懶得去搭理對方。


    戴憐星看的窩火,罵道“施霽月,你是幾個意思?怎麽一點禮貌都不懂,我娘親怎麽也是你的長輩,是你父親的師妹,理應算你的師姑。”


    “師姑?我好意思叫,你都不好意思聽吧?好像你還不知道,戴一鳴欺師滅祖,偷學本門禁學“玄陰功”。被發現的那天,偷襲並重傷了我的外公,還打傷了我母親,害得安安這十幾年來一直深受寒毒侵害。為此我們天機門十多年前已經將戴一鳴和郭紅袖逐出了師門。”施霽月冷冷地道。


    “你!”戴憐星聞言大怒。


    “星兒,的確是我和你父親虧欠他們施家良多。你不要說話”郭紅袖連忙製止自己的女兒。


    施霽月看到郭紅袖也在維護自己,得意地向戴憐星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戴憐星被氣得一下子漲紅了臉。


    郭紅袖轉頭向施家姐妹道“是我們先負你們施家,你們怎麽打罵都可以,隻是今天是我大嫂的忌日,我這次過來是為了給她上柱香的”


    施霽月張開雙臂,擋住郭紅袖上前,繼續譏諷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大嫂?我想問一下,你大哥展叔叔為何至今生死不明?還不是你丈夫戴一鳴造的孽,現在假惺惺地過來,怎麽了?貓哭耗子啊?”


    被對方譏諷,郭紅袖難過得低下頭。


    “霽月,郭阿姨這麽多年來在戴府,一直過的是素衣禮佛懺悔的日子,其實她也是受戴一鳴傷害最深的人。我母親臨終前,曾留下遺信,讓我去投靠她。證明了母親並不記恨郭阿姨。我在戴府療傷期間,郭阿姨是真心在護我,這我是感受得到的。你稍微讓開一下,讓郭阿姨她們也祭奠一下我母親吧。”一旁的展光風道。


    施伴安上前低聲對妹妹道”霽月,今天是阿姨的忌日,而郭阿姨此次的身份是展叔叔的義妹,我們無權阻攔,你讓開一下。“說罷,把不情不願的施霽月拉開一邊。


    郭紅袖這才挽著戴憐星的臂彎,走到墓前。看著墳前那切除了雞屁股的祭品雞,神色黯然,緩緩地從自己帶來的籃子裏,取出並擺放祭品,居然也是一隻雞,同樣是去除了雞屁股的。


    看到郭紅袖帶來的祭品,連還在生氣的施霽月也受到感動,心頭一酸,眼眶灌滿了淚水。


    戴憐星對於展母沒有特別的感情,但是想到她是展光風的母親,也是母親最敬重的人之一,於是也盈盈下拜,行了晚輩禮。


    不一會,墳前再次升起一股黑煙,是燃燒香燭形成的。


    聽著火苗跳動的聲音,郭紅袖滿眼淚水地輕撫著那冰涼的墓碑,看著墓前整齊擺放沒有雞屁股的兩隻祭品雞,往事一下子襲上心頭。


    郭紅袖第一次看到吃雞屁股的人是個乞丐。那個乞丐那天還帶著兩個小乞丐,三個乞丐在一個富豪門前等了很久,其實跟這三個乞丐一起等的還有很多乞丐,他們知道這個豪門今天舉辦宴席,根據以前的經驗,今天他們可以飽餐一頓。


    但令人失望的是,由於那天乞討的人太多,三個乞丐雖然那次分得一些肉,但是還是不夠三個人都填滿肚子。


    “這夠倒黴的,肉本來就少,分到的這些肉裏,居然還有一塊這麽大的雞屁股。”年紀中等,長相清秀的那個小乞丐歎息道。


    “我家是沙柳縣的,我們那裏有個說法,要是吃了雞屁股的話,會倒一輩子大黴的。所以我們沙柳人都不吃雞屁股”年紀最小,衣袖裏還有一塊紅布的那個乞丐歎息道,是個女乞丐。


    “你們真的是浪費,這麽好的肉居然不吃。”年紀最大的乞丐搖頭歎息道,說完,還再次詢問身邊那兩個乞丐“你們確定不吃?”


    兩個小乞丐一起搖頭。


    然後那個大乞丐在兩個小乞丐目瞪口呆之下,毫不猶豫地把雞屁股放進嘴巴裏,一邊嚼一邊做出陶醉的樣子。


    後來那個女乞丐才知道那個大乞丐跟她是同鄉。


    大乞丐的第一次吃雞屁股給郭紅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印象最深的不是這次,而是她見到未來大嫂的那天。


    那一天,她的大哥上到山上,說要帶她和戴一鳴去見一個人。


    郭紅袖記得,那天戴一鳴很興奮,因為戴一鳴說他覺得他大哥這次要帶他們去見的是未來大嫂。


    郭紅袖聞言,心卻在下沉,仿佛心裏有一種重要的事物準備要失去的感覺。


    長久以來,郭紅袖都喜歡模樣英俊、風流倜儻的戴一鳴,雖然戴一鳴很風流,與不止一個師姐關係曖昧。但是不知道怎麽的,她就是喜歡他。


    她也知道自己的大哥喜歡自己,望向自己的眼神很複雜,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喜歡他。


    雖然不喜歡大哥,但是她很依賴他的大哥,有什麽煩惱事都會告訴大哥,因為她習慣了大哥在她需要時,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幫她解決問題。


    但是她忘記了,習慣不是必然,習慣可以養成,也可以改變。


    大哥是她們三人裏麵最早出師的一個,在短時間內闖出了大名頭,名頭大了,事情就多,迴山的次數就越少,待的時間也越短。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大哥看向她的眼神漸漸地變得清澈,裏麵隻剩下純潔的兄妹感情。這也慢慢成了一種習慣。


    但是郭紅袖卻不習慣於這種新習慣,她想好好跟大哥談一下,好不容易等到大哥上山了,大哥卻告訴她和戴一鳴,要去見那個人。


    應該說,郭紅袖是帶著挑剔的心思去見那個女人的。見麵之後,心安定了不少,對方很多方麵可以挑剔,普通的長相、普通的身材還有就是普通的見識。不僅她覺得普通,戴一鳴也覺得普通,覺得這個女人配不上大哥,戴一鳴甚至會在言語上會表示出不屑,但那個女子仿佛沒有體會出戴一鳴的譏諷之語。


    但很快,她的心再次被提起來。因為在飯桌上,她看到大哥與楊槐花同時夾向那塊雞屁股後相互一笑的情景,從大哥的眼裏,她再次看到了那複雜的神采,但這種神采不再是對她,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郭紅袖相信,不僅自己被那個場景震驚了,戴一鳴也是,因為戴一鳴不再對那個叫楊槐花的女子女子有其他言語挑釁。


    隨著接觸時間的增加,戴一鳴和郭紅袖對這個女子變得尊敬,因為你沒法不尊敬一個過年讓你穿上新棉花衣服,自己卻依然穿舊棉花的人。類似的例子很多,有一次,戴一鳴和別人動手了,衣服被抓爛,傷勢倒是不重。他迴到兄長家後,爬上床就唿唿睡著了,睡醒時才發現床頭有一碗煎好的藥,破爛的衣服已經被縫補好並疊放在他的床頭,而後來才知道,大嫂那幾天得了重感冒。


    從那以後,戴一鳴仿佛開始“害怕”起這個大嫂來,就像是頑皮的孩子害怕母親一樣,這個大嫂如嫂如母。


    其實不僅戴一鳴,大哥好像也很“害怕”這個大嫂。


    由於是捕頭,在抓捕犯人時,大哥難免要動武。每次展紹行動前,楊槐花都很擔心。遇上棘手的,難免要受傷,受傷時,大嫂心裏都很難過,郭紅袖就看到大嫂為此流郭很多次淚。大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最怕大嫂的眼淚,因此大哥有時候受傷都不告訴楊槐花,有一次受傷特別嚴重,還偷偷地跑迴天機門養傷。而大嫂在大哥沒有消息那幾天,擔心的惶惶不可終日,最終是郭紅袖下山陪著她才能安睡。


    這就是令人難忘的大嫂,今天,讓郭紅袖感到欣慰的是,戴一鳴今天全身素衣,證明他沒有忘記今天是大嫂的忌日。


    隻是不知道大哥今天若到來,會是怎麽樣的心情呢?但首先前提是大哥還活著,郭紅袖心情複雜地想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星月伴風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坑必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坑必填並收藏星月伴風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