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林媛媛會見展光風的同時,一直以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鄭三桂卻臉色鐵黑地坐在王位上。


    此刻,在鄭三桂身邊都是他最親近、最信任的人:謀士陸磊、左軍司馬齊放,右軍司馬淩淵、長子鄭端熊及侯虎三兄弟。


    齊放就是齊雪鬆、齊雪菊、祁雪梅三兄妹的父親,掌握睦州七成軍力。其餘兩成由淩淵率領,雖然淩淵的兵馬要少於齊放,但是淩淵掌握的軍隊卻包括常駐戍守寧錦城的王城軍;而裝備最好,最為精銳的寧錦鐵騎,其實僅僅隻有四萬人,是由睦王親自統帥的。


    這些人都是淩晨被鄭三桂緊急召集起來的,情況的確是萬分危急。因為,鄭英被人伏擊致死的消息被最後逃脫的兵衛報送給了鄭三桂。


    事態已經遠超睦王的預判,他在召集親信們之前,已經讓心腹大將李副將帶領一萬寧錦鐵騎趕伏擊現場,希望能截獲那批物資。


    “父王,我們已經將王忠一家全部控製,沒想到這廝居然如此狠心,為了掩飾這次的行動,其在睦州的家人一個都沒有提前撤走。所以當我們去抓人時,他的家人們半點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全部乖乖就擒。”鄭端熊的臉色同樣不好,陰沉地道。


    “審問情況如何?”鄭三桂沉聲問道。


    “稟王爺,時間雖然緊迫,但王忠的家人並非什麽剛烈之輩。幾頓鞭子下來什麽都招了。經過盤問,我們覺得王忠的家人明顯不知內情。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是:王忠這個人今年四十七歲,是十多年前從中原逃避戰火到睦州的藥材商。


    後來我朝立國後,因為聖上同意在寧錦城設立互市,讓王忠看到了機會,開始在我睦州生根發芽。


    這個人在商場上很活躍,縱橫捭闔,吞並了幾個小商號後,逐漸成為全睦州最大的藥材商之一。


    據王家的藥材夥計說,王忠在遼國的貴族圈也有一定的影響,在遼國國都也設立了好幾家分號。他們也同時招認,王忠除了與遼國皇室合作外,遼國的一些部族如奚族、女真族、敵烈部、室韋部等部的首領和王忠的關係也非常好。


    王忠有時候甚至會協助這些部落繞開遼皇對各少數部落的管控政策,販賣藥材給他們。另一方麵,王忠也將這些部落的皮毛繞過遼皇私自取道寧錦運入中原,從而獲取高額利潤。


    總之這個是一個膽子長毛的大奸商,隻要有錢的生意就會去做?”侯龍恭敬地匯報著。


    “你剛才說到室韋部?”睦王臉色一沉。


    “嗯,是的。據說大黃室韋部落酋長寅尼吉跟王忠甚至稱兄道弟,每次見到王忠都會將賞賜不少皮貨與他。”侯龍補充道。


    鄭三桂點點頭,向陸磊問道“先生,對於這點怎麽看。”


    “迴睦王,據臣下所知,過去百年,大黃室韋部已多次叛遼。吳魏爭霸時,也作亂過一次,牽製了東遼不少兵力,導致東遼無法西顧。而大黃室韋部當今首領寅尼吉更是一個不安分的主。但剛才侯龍也說了,由於王忠跟好幾個部落的關係都很好,因此目前掌握到的信息,無法判定王忠這次就是跟大黃室韋部做交易。”陸磊眉頭緊鎖分析道。


    “先生所說有道理。那麽侯老大,你繼續講述你掌握的情況。”鄭三桂點頭同意陸磊的分析,示意侯龍繼續說。


    “是。”侯龍點點頭,清了一下嗓子繼續道“王忠為了這批貨的送出,可謂謀劃已久。早已暗中布局,他今年以來,不斷從關外帶迴一些草原人,據他所說都是一些生活艱難的牧民,王忠覺得這些牧民身體強壯,吃苦耐勞的,因此就把他們收留了。這次的走貨,由於貨物較多,所以他一次性將這些異族人全部給帶上。


    因此據我統計,這次隨行的人員中,有三十二個是異族人,占了整個送貨隊伍的六成以上。”


    “關外的人好強鬥狠,異族人占了送貨的一半,這樣送貨不是非常危險嗎?難道就沒有人懷疑?”鄭三桂打斷侯龍的話道。


    “嗯,這個決定的確招來藥房的一些辦事穩妥之人的詫異,但那些草原人這一年以來對王忠顯得非常恭順,平時也顯得很老實,沉默寡言隻是幹活。所以很多人也僅僅是心中覺得奇怪這次為何這麽多草原人參與而已,並沒有提出質疑。同時他們覺得自己的掌櫃為人精明,不可能自己能看到的,掌櫃看不到。”侯龍說罷,用請示的目光看向鄭三桂。


    鄭三桂眉頭緊鎖了好久,他內心也同意侯龍的分析,若王忠這次的行動是預謀良久的話,那麽在異族人占比超過五成的小情況,的確也不大能馬上引起他人的注意。有念及此,鄭三桂不再糾結這事,他沉聲問道“這次送的貨,確定是什麽了嗎?”


    “稟王爺,為了驗證車裏麵的東西,我用王忠這次貨運同款的馬車做了幾個實驗”一直不說話的侯豹道。


    “哦?侯老三說說。”鄭三桂抬起頭,目光精芒閃現。


    “首先我把藥材一箱箱地裝滿馬車,讓馬拉著走,對比之前路上還遺留的壓痕,發現若全部是藥材的壓痕不沒有那麽深。換言之,就是裏麵裝的東西絕對比藥材要重。其實藥材已經是非常重的東西,因此我膽敢猜測裏麵是鐵器。”


    “鐵器?”雖然心裏已經有所懷疑,但是當侯龍說出自己的猜測時,鄭三桂依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嗯,由於我朝對於東遼的禁運物品主要是鐵器,王忠這次走的這麽詭異,肯定是在運鐵器了,因此我才有這樣的猜測”侯龍說完,看到鄭三桂點點頭,就繼續分析到“因此我全部車裝上刀劍或弓矢後,再對比馬車對路上的壓痕。發現整車裝鐵器後,壓痕比王忠車隊留下的要深?”


    “要深?”在座眾人暗自默念了一下,但這裏的人都是聰明人,他們旋即反應過來“王忠的車隊要瞞過守門的張七,就要在鐵器的周圍放置一些藥材,所以馬車裏裝的貨肯定不會全是鐵器。”


    “很好,侯老大做事就是靠譜。從壓痕深淺,並結合我朝的禁運物品來分析,王忠此次運送的無疑是違禁品——鐵器無疑”鄭三桂一錘定音,給事件定調。


    正在這個時候,鄭三桂在門外執勤的親衛快速跑進來,向鄭三桂行了一個禮後道“王爺,李副將迴來了,此刻在門外,他說有緊急軍情上報。”


    “快傳”鄭三桂急忙吩咐。


    李副將真名叫李富江,諧音還真的是李副將,跟隨睦王多年,是睦王的心腹愛將。原來是齊雪鬆的副手,為人精明能幹,深受鄭三桂的器重。其實,由於齊雪鬆已經是副將,因此很多人都認為有齊雪鬆一天在,李富江要上升很難。但最近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直接提拔成副將,與齊雪鬆平起平坐。


    看到李富江大步流星地跑了進來,鄭三桂阻止對方行禮的行為,開門見山地問道“情況怎麽樣?”


    “稟王爺,由於有逃迴的士兵帶路,因此我們追的非常快,原來半天的路程僅僅用了一個時辰左右就追到了,但是在現場,我們除了發現死去的兄弟屍首外,就隻能看到很多車轅,明顯是對方也害怕我們尋過來,進行了緊急的轉移。我們尋著車痕去找,發現轉移的終點是塔斯湖。到了湖邊,就沒有其他痕跡了。”


    “塔斯湖?”一直在旁邊靜聽沒有說話的齊放眉頭緊皺。


    “齊司馬,我沒記錯的話,塔斯湖就是塔裏木河的源頭吧?”鄭三桂望向齊放,求證道。


    “稟王爺,是的,塔斯湖正是塔裏木河的源頭。剛才我一直就在想,王忠他們把那批貨放入東圩山脈,運不走,又有何用。現在我明白了,他們早就在塔斯湖那裏有船接應。”齊放恍然大悟。


    “塔裏木河流經何地?”鄭三桂沉吟道。


    “塔裏木河是一條內陸河,在東圩山麓蜿蜒先向東,流入人跡罕至沙漠地帶後,再向北向西,首先流經的就是大黃室韋的傳統牧區,然後就會流入東遼的西京,從西京流出後,就會依次流入契丹族的主牧區,然後就是敵烈、女真……”齊放如數家珍地說著,但是還沒說完,鄭三桂就打斷了齊放的話。“西京後麵就不用說了,賊人要把貨物提取出來,必須是要在塔裏木河流入到西京之前,要知道東遼的漕運部門也不是吃素的,不會坐看貨物流出西京。”


    這個道理很淺顯,所有人都點頭同意。


    “若大黃室韋真的是這批貨物的接收人,而且貨物就是刀劍及箭矢等違禁品。那麽問題來了,一個藥材商如何能買到這麽大批的武器?”右軍司馬淩淵皺眉道。


    “我認為是……”對於這個問題,齊放想說什麽來著,但是被鄭三桂抬手製止了,他對眾人道“今天事發突然,本王想先捋一下思路,各位請先迴去吧,待我想清楚後,再請諸位商議。”


    聞言,大家都識趣地拜別離開。這裏的人都很清楚鄭三桂的脾性,王爺是一個極為多疑的人,當然說的好聽的是一個非常注意風險防控的人。鄭三桂即使對於這些心腹,也往往隻是讓他們知道一些必要的東西,通盤的計劃都知道的就他一個。


    待所有人退卻後,鄭三桂陷入了沉思:


    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東遼大黃室韋就是這批貨的接收人。他們要這批貨幹什麽?那麽還用問嗎?大黃室韋一直是東遼的心腹大患,數次反叛,最近的一次反叛就發生在吳魏爭霸之時,真的要那麽惡心就有那麽的惡心。


    鄭三桂曾高度懷疑,除了自己外,大黃室韋就是孫世民用來牽製東遼的第二張牌。現在鄭三桂已經確定自己的懷疑是對的。因為隻有這樣子才能解釋一切:


    王忠這次表麵上是為了室韋偷運武器漁利,但是這個目的根本經不過推敲,因為王忠的家人就在寧錦城,王忠在寧錦城家大業大的,豈會因為一次偷運就不顧一切?不要說可能會被自己發現的危險了,若被東遼知道了,王忠在東遼的所有利潤都會化為烏有。


    因此,這次偷運是一個損失遠大於收益的高風險行為。那麽是什麽因素,或者什麽人能驅使王忠做這樣的賠本買賣呢?答案隻有一個,當今聖上孫世民。


    王忠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孫世民埋在自己這裏的暗樁,真正的暗樁,這就能解釋得通,王忠為什麽采購到如此大的一批武器了。


    王忠這個暗樁的唯一作用就是今天,把武器偷運給大黃室韋。這就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為了保護這個暗樁,孫世民不惜放了一個明樁出來,用這個明樁來吸引自己的注意。想到這,鄭三桂恨得牙癢癢的。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是什麽原因讓孫世民下定決心用這個暗樁的?他聯想到昨天陸磊跟他匯報的事情。陸磊已經將他與袁乾罡的談話告訴了鄭三桂,對於陸磊打聽到的那些話,鄭三桂與林媛媛打聽得來的消息進行相互印證,鄭三桂和陸磊都認為,袁乾罡這次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袁乾罡這次來睦州絕對有大動作,而且這個大動作絕非之前他們看到的那樣:通過給林媛媛、鄭端熊、戴一鳴的冊封,給睦州造成不穩定因素。


    袁乾罡究竟想幹什麽?鄭三桂一直很想知道,現在他知道了:不惜暴露王忠這個暗樁,也要讓王忠把那批違禁品送給室韋部。而且袁乾罡好像根本不怕自己知道他是這次王忠事件的主謀。這次動靜鬧得這麽大,肯定是獲得了孫世民的首肯。


    朝廷究竟想幹什麽?支持室韋部叛亂?現在大吳的情況是,有自己坐鎮睦州,大遼要打過來非常不容易,加上燕王的戍邊軍和朝廷的中央天策軍,這個時候,讓東遼亂意義並不大,還不如留下王忠這個自己身邊的暗樁要有效呢。


    突然,鄭三桂眼睛猛地一眯,“難道,孫世民想再重演一次吳魏之爭的策略,用室韋部承擔當時自己的牽製東遼的角色?讓東遼無法西顧。這樣朝廷就可以專心對付——自己了”想到這,鄭三桂拳頭緊握,牙齒咬得嘎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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