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命人騰出以前的廂房,之餘這廂房,我並不陌生,正是我凡間曆劫時住的那間。


    屋內場景依舊,隻是蒙了少許灰,師尊命人打掃幹淨。


    這廂房自我曆劫失敗,便被師尊以禁地處之,除卻帝君當日帶我故地重遊,如今我卻是實實在在地迴來了,一時間倒有幾分想念。熟稔入內,便見那張曾經被九淵躺過的床,如今早已換上了新被褥,不見當初舊影。


    二師姐傾華複活一事,頃刻便傳遍整個昆侖墟上下,一時之間,議論紛紜。


    “二師姐曆劫重生?你莫不是哄我吧?”


    “誰哄你了?今兒個師尊可是說得明明白白。”


    “灰飛煙滅也能重生迴來,這二師姐難道命不該絕?莫不是這次迴來,凡間的帝王又要遭殃?”


    不少新晉的弟子雖對我不熟,卻也聽過我千年前禍國殃民那段妖妃橋段,是以,將我與那狐媚的妲己歸為一類,直唿劫數。


    卻不料這些碎語被玉辰聽了去,他與我的交情不比別個,聽人在背後詆毀我,一怒之下教訓了幾個多嘴的弟子。那些弟子也是脾氣衝的,大罵玉辰仗著自己修為比他們高些,便仗勢欺人,湊了份子要和玉辰一較高下,當即便聚眾在武場比劃比劃。


    這玉辰比他們多活了幾百年,當初又因我被害一事,這一千年發奮圖強,功課從未落下,這十幾個弟子加起來,竟都不是他的對手。於是,這場拳腳之爭,因為眾弟子不敵,漸漸演變成了口水之戰。


    一個氣急敗壞地弟子痛罵玉辰多管閑事,順帶問候了我,“如此看來那二師姐果然厲害,這才剛迴來,還未開始禍國,便先將昆侖墟鬧得烏煙瘴氣了,說不準就是狐狸精轉世!”


    玉辰二話不說一巴掌唿過去,“放肆,你知道我二師姐是誰嗎?你竟敢將她與那低賤下等的狐狸精混為一談,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誰?難道還比紅煙師姐堂堂蓬萊神女的身份來得尊貴?”


    玉辰唾了一口唾沫,“我呸,紅煙算個屁,我二師姐可是九重天上的暮陽帝姬!”


    “什麽?暮陽帝姬?”


    “九重天?司戰上神?天帝胞妹?九天玄女?暮陽帝姬?”


    這一連串的稱唿冒出來,饒是玉辰也從未想過他家二師姐名號會如斯響亮,當即十分自豪地點頭,“那是!你們這群沒眼力勁的,竟敢在背後如此詆毀,放心師姐一個不高興,將你們個個轟成炮灰!”


    此話一出,眾弟子個個瞪大了眼睛,嘴裏能塞得下一個雞蛋,好似遭了驚天霹靂。


    也是,他們大師兄是上古戰神轉世一事,本來就夠他們自豪好一陣子,如今二師姐是暮陽帝姬,天界最最尊貴的神女,實在和他們心中那禍國殃民的妖妃大相徑庭,這般驚訝也屬情理之中。


    不消片刻,我的身份便傳至整個師門上下,眾弟子當即便爭先恐後圍在我院子外,打著要與我討教討教道法的旗號,一堵本姬風采!


    我方出院便見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嚴嚴實實,這場景十分熟悉,當初帝君攜了我來此,這群弟子便是這般浩浩蕩蕩地恭迎他大駕。也是,帝君乃上古戰神,自是要好好巴結一番,而今我又是天界帝姬,這份架勢便自然而然也落在了我身上。


    之於我聲名遠播,絲毫不亞於六界之首九淵一事,我早已有所心理準備。隻是我並非帝君那般溫潤如水,此番來昆侖墟隻為求一時清靜,哪裏有那個閑心與他們說法講道。


    便冷著臉施了法讓他們不得入內,眾弟子還未見著我,便被結界擋在門外。一時間又開始哀聲怨道,我一概不予理會,幾個較為伶俐的弟子大抵也看出我不好相處,拾了個無趣,便各自迴去了。


    這趟圍觀來得快取得也快,待一眾弟子都散了幹淨,隻留玉辰在外好聲好氣地央求道,“好師姐,你就放我進去罷。”


    我隻好捏了個訣將他放進來。


    他一進來便惡人先告狀,“師姐也太狠心了,剛剛竟然將我拒之門外。”


    我淡淡睨了他一眼,“如若不是你多舌,師姐我又怎麽那般,你可知,師姐此番並未打算公布身份,你倒好,一五一十盡數抖了出來,難道你不知我素來喜愛清靜嗎?”


    玉辰自打了一個嘴巴,“都怪那些碎嘴的弟子說你的狐狸精轉世,我一時氣不過,這才將你身份說了出來,”他暗暗惱怒,卻又突然疑惑起來,“不過,師姐為什麽不讓人曉得你的身份?”


    這話可問在點子上了,為何不讓人知曉?我亦不知道,也許是為了靜上兩天罷,可如今這情勢,哪裏能如我所願,怕是不消片刻,這些碎嘴的弟子會將我重生的消息傳到璿璣山,接著是梧桐山,再接著,便是九重天上了。


    思及此,我不禁扶額,看了,這昆侖墟也不是長留之地了。


    玉辰見我不說話,不知那腦筋又想到了何處,竟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句,“師姐是不是還躲著大師兄?也是,千年前大師兄那般對你,若是換成我,恐怕也不想見他呢,何況,大師兄如今還……”


    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的臉色,怯怯問道,“師姐,你如今還恨大師兄嗎?”


    我蹙眉,但還是搖了搖頭。


    玉辰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你竟不恨他?這該如何是好,我原以為你該是恨他的,可你如今不恨,大師兄又有了新歡,這該如何是好?”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中含義,“新歡?”


    他霎時著急地跺跺腳,“是啊,上次大師兄帶迴一女子,還讓我們喚她師嫂來著!”


    我適才想起那段時間我做紫籮時犯下的又一樁糊塗事,當即尷尬不已。


    可玉辰卻十分義憤填膺,“師姐既然不恨大師兄,必然還願意與我大師兄在一起,可是師兄眼下已被其他女子搶走,這,這……”


    見他這了大半天也這不出個所以然,我隻好打斷他,“這不正好,兩廂清靜!”


    他卻不樂意了,“不成!大師兄和師姐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雖那女子瞧著也不錯,可怎能與師姐相比?大師兄定是一時間鬼迷心竅,師姐要快快行動,切莫讓他人占了先機啊!”


    說著,竟是恨不得祭了劍與我一道飛迴天庭,去將那二人拆散。


    我頗為別扭地轉過了頭,低斥道,“休得胡說,我與你大師兄的情分早在千年前便煙消雲散,以後切不可再提及!”


    玉辰撅了撅嘴,不滿道,“既然師姐都不恨師兄了,為何不繼續在一起,莫不是,師姐還忘不掉周王?”


    他這話問得隨意,我心裏卻聽得一陣“咯噔”。


    周焱?


    若不是他提及,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這人,隻因,那人是我這一生最最虧欠的人,與那人在一起的時光也是我最最陰暗的一段時光……


    重生之時,凡間一切我皆想起了,卻獨獨沒有憶起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欠他良多,當初便是因著我,才害得他國破人亡,最後死無葬身之地。便是因著我,他一世英明卻背上了好色昏庸的罵名,最後被千人詬病萬人唾罵。


    人人都當我的禍國紅顏,他是昏庸帝王,然事實,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寇,由得新帝王胡謅亂編罷了。當年那段秘辛,除卻幾個親近的,恐怕無人知曉真相。


    然,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我。


    玉辰見我麵色寂然,良久無語,怕我猶如當初那般想不開,連忙扯開了話題,“師姐莫要憶起那段往事,縱使當初師姐對不住他,最後也拿命抵了,如今他早已輪迴,師姐也得幸重生,終究是仙凡相隔,還是莫再想了。”


    玉辰的話將我思緒喚迴,他說得不錯,如今仙凡相隔,就算我想彌補虧欠,他已然輪迴重生,我又何必心生執念?況且,真相之餘千年後的今天,已不再重要。我唯一所能做的,便是與司命借司命簿看上一看,將他此後的命數改得圓滿些,也算是彌補當年的虧欠。


    正想著,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院外蹦蹦跳跳而來,頭上梳了兩團發髻,圓圓小小的身子,粉妝玉琢的模樣十分討喜,正是小狐狸!


    他一蹦一跳跑進來,似是未料到屋裏有人,兩隻眼睛睜大了些,“玉辰師叔怎麽會在這裏?”


    而後看到我,目光怔了怔,似乎難以置信。


    我對這小狐狸素來喜愛得緊,不過那時我還寄宿在紫籮體內,不知如今換了個殼子,他是否認得出?


    正待好好逗弄他一番,不料他見了我,竟是委屈地癟了癟嘴,眼裏頓時含了兩泡淚,撲倒我懷裏喚道,“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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