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太過於突然,我一時竟沒有迴過神來。


    半晌,終懂他話中之意,一陣惱怒,“皇兄胡說什麽,暮陽與你一母同胞,怎會不是兄妹,皇兄切莫這般自欺欺人。”


    他麵色譏誚,並不退讓,“我自欺欺人?你以為朕不知,你與我並非親兄妹,這事你應當最是清楚。”


    “究竟是我自欺欺人,還是你自欺欺人?”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隻覺心房一陣激蕩。


    不錯,若是嚴格說起來,我與九淵,算不上是兄妹。


    我的法身雖是鳳凰,但卻不是我真身。


    宇宙洪荒之際,父神盤古開天劈地,與母神恩愛兩廂。母神腹內當初育有一對龍鳳胎,卻正值上古大戰,冽赤塗炭六界,魔元化成戾氣蔓延四海八荒,生靈塗炭。母神產下一雙兒女,一條玄龍一頭火鳳,然那火鳳卻在母體之內因著戾氣侵襲,早早便夭折了。


    父神一時悲愴,留其法身以作悼念。正巧這時父神隨身攜帶的七竅玲瓏石有了靈性。


    七竅玲瓏石,乃盤古開天辟地之時,以自己精血孕育。許是常年受父神仙氣滋養,竟漸漸開了心智,假以時日,定能修成正果。


    父神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點石成精,將七竅玲瓏石上開了心智的一縷仙魂引到了火鳳身上。


    火鳳乃盤古嫡女,其法身乃是絕佳修煉容器。那石魂果然不負眾望,又是盤古精血所化的靈物,較之別個要通透些。占了火鳳法身修煉,久而久之,便依此法身而活,原先的石頭本體便成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石頭本是死物,修煉成精本就是世間奇遇,更何況還成了仙。六界眾生,自有其守則遵循,為保不遭天譴,便要封印了石魂的情愛孽根,終其一生,隻要不碰情愛,便能不死不滅。


    因著本體乃頑石一枚,那石魂生而便斷情絕愛,永世開不出一朵桃花。


    而我,正是那顆石頭。


    更不曾想過,我這顆石頭也能開桃花。


    而這一切,也是父神仙逝前方告訴我的,不知何時又被九淵給聽了去。


    父神在上古大戰中仙逝後,戰神赤炎將魔尊冽赤封印於無垠之境。作為盤古嫡子,九淵自然挑起六界重任,成為了下一任天帝;而我,雖不是真正帝姬,除卻父神與我,便無人知曉我真實身份,也成為了天界尊貴的帝姬。


    那時九淵已修得上神之體,大戰死傷無數,天界雖為贏方,卻也受了重創,曆時萬年方能恢複如初。百廢待興,天兵夭折眾多,各路仙家也缺位待補,正值東海上人薑氏子牙頗有仙根,便賜了封神榜與其在凡間提拔眾神。仙位補滿,方徹底恢複天界尊威。


    眨眼幾萬年過去,天界一派祥和,仙氣飄渺,卻有一事令眾仙如鯁在喉,雖說九淵平日裏對誰都是冷酷無比,隻得一張冠蓋六界的俊臉,讓那些又愛又怕的仙娥一個個前赴後繼。然九淵似乎並不熱衷男女之事,遲遲不肯娶天後。


    後宮無主,六界天家無後,眾仙奏請九淵迎娶鳳族公主,都被九淵嚴詞拒絕。


    眨眼又是幾萬年過去,雖然六界歌舞升平,其樂融融,但立天後一事如同一根刺紮在眾仙家心中。約莫著又聯名上書了一段時日,幾位德高望重的老神仙都不惜以死相逼了,都不見九淵動搖半分。


    是以,在天界便傳出了九淵興許好男色的傳聞。


    九淵也未作辯駁。


    眾仙家扼腕歎息,直唿對不起父神,一個個請命去跳誅仙台,以死明誌,重振仙綱。


    九淵這才鬆口,應允了立後一事,不過又耍了個心眼,需得他滿意方能答應。


    因我是與九淵一同長大的兄妹,眾仙家便請了我與他說道說道,順帶聯名上書,將我的婚事也提上一提。


    那時我正在梧桐山閉關,作為天帝胞妹,被眾仙家十萬火急地請上了天,紛紛向我打探九淵的喜好,哪種女子才能入了他眼。


    我哪裏知道?!


    不過這十幾萬年來,九淵雖一貫冷淡,但對我總算也較之別個親厚些。為他物色天後,想來也是一個親妹子義不容辭的責任,便漸漸開始為他留意起了各路天家神女。


    誰知九淵知後,甚為不快,與我本就不多的話變得更少了。


    一日,我正瀏覽眾仙家送來的神女圖,各色美女躍然跳於紙上,有婉約的,有清秀的,還有端莊的,好不容易才選中了天樞帝君家的綠水神女。天樞帝君乃司樂上神,司天下禮樂,為人彬彬有禮,甚得民心。聽聞前不久收了一個關門弟子,名喚綠水,頗為得意。如此神女,端莊大方,想來該是位心懷六界的天後。


    選定之後,我總算能透氣了。


    一連數日皆在堆積成山的神女圖中徘徊,頓覺倦意來襲,便隨手捏了張雲床小憩片刻。睡夢中我好似看到了一顆形態醜陋的石頭,竟漸漸破殼,破天荒地開出一朵搖搖欲墜的小花。


    我正訝異石頭也能開花,一下子便自夢中驚醒過來,一睜眼便看見九淵那張俊臉。


    唇上好似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覆蓋,那東西甚至不安份的動來動去。


    待我迴神,大驚,九淵竟趁我熟睡吻我!


    隻覺腦中“嗡”一聲轟炸開來,一時驚慌失措。麵上卻佯裝冷靜,一道仙障將他彈出老遠,心卻不可抑製的震動開來。


    那顆被封印了情愛的頑石第一次如此劇烈的跳動,似要脫離掌控一般!


    我無助地站在原地,而後聽見九淵說喜歡我,那頑石便震動得更加厲害!


    我甚是擔憂再由此下去,它怕是要跳出來。


    便拂袖離去,躲到梧桐山,順便理理這前因後果。


    為此九淵又在梧桐山外站了三日,對我訴說情意,我聽著他的表白,一時手足無措,便打定了主意繼續躲下去,直到天界仙家將他請迴去。


    待我剛剛知曉那是情動,誰料,天譴便來了。


    天譴之力果不能小覷,三十三道天雷帶著雷霆之勢滾滾砸來,饒是我修了十幾萬年的修為,也被打迴了原形,現了原型被赤炎轉世的顧安衍救下。自那時起,我便知曉了,方開情竅便是三十三道天雷,若我執意對九淵生情愫,恐怕會立刻灰飛煙滅。


    不久之後,我便以下凡還債為由,實際是為了躲開九淵糾纏,自封仙元,化身傾華曆劫,而後便是在凡間一段烏龍糟糕事。


    記憶到此為止,我卻覺好似遺失了一段重要的迴憶,是什麽,如今卻荏的想不起來。


    思及此,心口又隱隱開始震動,如此,我又離九淵遠了兩步。


    九淵麵上陰沉,一把抓住我後退的身子,一臉受傷,“你便是這般不待見我嗎?”


    生生壓住心口傳來的不適感,“皇兄言重了,你我雖不是同根,但如今我是名副其實占著帝姬的身子,便不能妄動邪念。”


    我淡淡拂去他拽住我肩膀的手,見他麵色受傷,忽地又想一把抱住他,可有個聲音不斷告訴我:還未到時候,還未到時候……


    九淵冷笑一聲,“這便是你的理由?”


    我沉默許久,淡漠道,“是。”


    九淵麵上卻突然閃過一絲驚喜,“你是說因你占著帝姬的法身,才不能對我動情,如若你如今占的是別的身體,是不是就願意與我廝守?”


    他這話問得我一時發懵,卻不知該從何答起。


    心口突然一陣煩悶,似乎又將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之中。


    莫了,終是喟歎一聲,“皇兄還是莫要心生執念,暮陽何德何能,擔不起皇兄情意。”


    “不,你擔得起,這天下,除卻你,再也無人能讓我心生愛戀。”


    他深情執了我手,“無論如何我都會等,就算得不到那天,那便再次替你寄魂又何妨?”


    他這話說得決然,讓我胸口激蕩。


    “皇兄還是莫要一意孤行,隻要我法身未滅,寄魂與否都是徒勞。”


    他麵色黯然,這個道理他如何能不懂?


    父神將我生魂合一,隻要法身未滅,我與他依舊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妹。


    “那便毀了這法身,我再與你尋個好的。”


    我心下蒼涼,這談何容易。


    如若父神的術法如此輕易便能解除,那父神當初又何必費勁心機?


    “歌兒,你可知我愛了你這些許年,心中是如何的煎熬?原以為你對我無意,我便將這份悸動深深埋於心底,可如今,你寄魂紫籮那時對我說的那番話,表露的那番情義,我方知曉你對我亦有情,既然知曉你心意,我又怎會輕言放棄?”


    他這話讓我想起當初造下的那番罪孽,“皇兄,當時我……”


    “當時的你心係於我,與我兩情相悅,莫不是你忘了這個?”


    說罷,他手中赫然多了一盞燈籠,正是乞巧節那晚與他的“定情信物”。


    思及那晚的荒唐,我一臉尷尬,


    “皇兄還是莫再逼我了。”心下愴然道。


    九淵見狀,麵上驚喜可話中無波,“好,我不逼你,你且莫要再去梧桐山躲我,反正都等了十萬年,也不差這一時……”


    “待你想清楚,我便一直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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