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早,翟老夫人的慈安堂很是熱鬧了一番。

    大方二房三房的人,都齊齊過來了,等著薑寶青給敬茶。

    宮計雖然恨不得跟薑寶青一直在屋子裏胡天胡地的鬧下去,但他也知道輕重,倒也沒纏著薑寶青多久,準點準時的牽著薑寶青的手,邁進了慈安堂的正廳。

    薑寶青飛快的掃了一眼慈安堂裏的人。

    坐在最上頭的,自然是老侯爺跟翟老夫人。

    接下來的座次,應該是按房頭排的。

    尚大夫人坐在那兒,束起來的發髻中,插著一支日月升恆萬壽簪,看著端莊極了。

    比起孤零零的大房,二房這在外麵可以算得上是子嗣稀少的房頭,看著也像是人口鼎盛得很。

    文二夫人穿著一身煙羅紫的雲紋廣袖衫裙,那衫裙上頭再無別的圖案,看著倒是簡單又樸素的很,倒是跟文二夫人日常嫻淑節儉的名頭很是相搭。

    她身邊坐了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想來就是如今的定國侯,也就是二房的當家,宮遠雨了。

    薑寶青的眼睛閃了閃。

    文二夫人懷裏頭坐了個五歲上下的哥兒,生得一團白嫩,看著玉雪可愛的很。

    薑寶青在來之前,是好好的調查了番宮家的人口組成。

    這個哥兒,應該就是文二夫人的嫡長子、定國侯世子宮訴膝下的唯一嫡子——宮宗了。

    那這麽說來,坐在宮婉旁邊的那個臉頰微微有些豐腴的少婦,應該就是宮訴的妻子,宮宗的母親,如今的定國侯世子夫人白氏了。

    至於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笑意的宮婉……

    薑寶青直接忽略了她。

    再接著就是三房了。

    三房是庶支,因著翟老夫人不喜歡這一房,這一房向來都很低調,算是緊緊跟在二房身後討生活。

    無論是唐三夫人,亦或者宮婧。

    前者是一心跟在文二夫人身後,後者是一直跟著宮婉。

    娘倆的策略倒是非常一致。

    薑寶青的神色頓了頓,略略一掃,也不過兩息時間,她將大體的人臉跟腦海中的人物信息給對上了號。

    她沒有耽擱,自然如常的跟在宮計身邊。

    宮計領著薑寶青上前,便有丫鬟拿來了兩個墊子。

    宮計搭了一眼,順手就將薑寶青眼前那藍色繡著萬字不斷頭花樣的墊子跟自己的墊子給換了下。

    “孫兒倒是挺喜歡這花樣的。”宮計冷笑著跟翟老夫人道。

    翟老夫人臉色有些不虞,可是這會兒並沒有發作。

    兩人跪在墊子上,宮計暗道,果不如他所料,方才他看著那丫鬟拿兩個墊子左右用的力氣分明不一樣。這個墊子入手摸著像是棉的,實則裏麵夾了一厚厚的木板,薑寶青這小身板跪上去,隻要接茶的人稍稍耽誤些時候,就足夠薑寶青吃一番苦頭了。

    跪了之後,薑寶青掃了一眼宮計,見宮計臉色如常,看不出什麽來,她這才麵無表情的想,這才不信這墊子沒鬼呢。

    什麽喜歡這墊子的花樣。

    這等鬼話薑寶青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大概是因著宮計跪了這加了料的墊子,翟老夫人倒是沒耽誤,直接接了茶,又讓月翠捧出一個托盤來,托盤上放著個半開的匣子,匣子裏裝滿了渾圓的小珍珠。

    翟老夫人冷笑道:“聽說我這個孫媳婦了不得,成親頭一天晚上,這大嫂的架勢就起得足足的,都能為著幾顆珍珠欺負下頭的小姑子們了。這會兒老婆子給你這袋子珍珠,你可千萬要看在老婆子的份上,饒了家中這幾個女孩子!”

    這話旁人可能聽得雲裏霧裏的,當事人薑寶青一聽就明白了。

    不過老夫人這態度,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畢竟,宮婉跟宮婧這倆丫頭不去告狀才有鬼了。

    宮計微微皺起了眉頭。

    昨晚他好不容易從喜宴上脫身,一直到今早,倒還沒有時間問過,昨晚上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

    看這樣子,肯定有什麽事發生了。

    不過,看一眼身邊的小姑娘,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就知道她心裏肯定已經有了應對預案了。

    宮計決定再看看。

    這會兒他什麽事還不清楚,就貿然替夫人出頭,怕是反而會引來反效果。

    薑寶青讓身邊的覓柳接過那匣子珍珠,大大方方的笑道:“……所以還是老夫人疼孫媳婦,知道孫媳婦那千金難買的鳳冠被小姑子摔壞了,不少珍珠都損壞了,特特送來這麽一匣子上好的珍珠,真是解了孫媳婦的燃眉之急。”

    她脆生生的說著,還很是利落的給翟老夫人行了個禮。

    翟老夫人怒瞪圓了雙眼。

    老侯爺也看出幾分不同尋常來,昨晚上發生的事他還沒聽說,但聽著這個剛進門的孫媳婦說鳳冠被摔壞了,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反觀老妻反而被氣得瞪圓了雙眼,他就覺得……這個孫媳婦,還挺厲害的。

    薑寶青還沒完,方才翟老

    夫人說的什麽“欺負下頭的小姑子們”,她也得直接給她打迴去。

    不然,這裏人多口雜的,丫鬟婆子俱是屏了氣息在主子後頭待著,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傳出什麽話去。

    “隻是,老夫人說的欺負下頭的小姑子,孫媳婦倒是有些疑惑了。”薑寶青微微的挑了挑細細的柳眉,一臉的疑惑看著很是真心,“……幾個小姑娘推推搡搡的把鳳冠給碰掉了,摔掉了不少珍珠,孫媳婦這頂鳳冠便算是廢了一大半,哪怕是重新再打造,也不是伴孫媳婦成親的這一頂了。孫媳婦便想著,這好歹是在家裏,若是出去做客,碰壞了人家主家的東西,怎麽可好?旁人萬一認為我宮家的姑娘們,俱是毛手毛腳的跳脫之輩,又如何是好?……孫媳婦想到這就心急如焚,隻得狠下心腸,讓幾位打鬧的小姑娘們把散落的珍珠撿起來,也算是小懲大誡,讓她們知道,她們這種走路的時候推推搡搡的行為,是要不得的!”

    薑寶青這一長串話講下來,語調不高不低,語速不快不慢,倒很有幾分娓娓道來的意味。

    翟老夫人聽得頭都要大了幾分!

    然而但凡有獨立判斷能力的人聽了,都會明白這事到底是怎樣一件事。

    宮婉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她倒沒想到這薑寶青果然是個混不咎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長輩質疑責罵,她竟然還能頂住,有條不紊的把事情說清楚!

    真是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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