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夥計指引的路線,薑寶青跟尋桃乘著馬車一路前行。

    然而到了歪脖子大柳樹那兒左拐,薑寶青隱隱看出不對勁來。

    前頭不遠處飄起了陣陣濃煙。

    看著那一片的天色,像是被什麽映紅了似的。

    薑寶青神色一變。

    不好!

    她讓車夫快馬加鞭的往那邊趕,車夫一邊依言揮著馬鞭,一邊有些憂心忡忡的勸道:“大小姐,看著那邊像是失火了,我們在外圍看看就好。這一片枯樹敗草多,雖說風向是往那邊吹,但指不定什麽時候風向變了,往我們這邊燒過來就危險了。”

    薑寶青點了點頭。

    馬車在義莊外頭十幾丈處停了下來。

    果然是義莊失火了。

    火勢這會兒趁風燒得極旺,幾個零星的人在慌忙救著火,雖說河道離著不算太遠,但一桶桶的把水運過來,無異於杯水車薪。

    最後,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場大火把義莊燒得隻剩下個斷壁殘垣。

    “我就說這天這麽幹燥,遲早要出事,這不,燒起來了吧?”

    “造孽啊,義莊裏的那些個屍體,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這麽大的火,肯定都燒沒了。”

    薑寶青聽著旁邊那幾個救火之人的惋惜之語,抿了抿唇。

    天幹物燥引起的火災?

    哪有這麽巧的事。

    一大早康康他娘的屍體剛運過來,這義莊就好巧不巧的發生了火災?

    薑寶青臉上沒什麽表情的邁進火災過後的義莊。

    到處都是烏黑燒焦後的痕跡,義莊本就年久破舊,寥寥幾間屋子頂都燒沒了,隻剩下一些燒焦了的斷牆,還立在那兒。

    有個跛腳的漢子,看著這燒成灰的義莊,呆呆愣愣的,像是在走神。

    旁邊有人勸他:“老餘啊,這義莊燒沒了也不是你的錯,你別傻愣著了,估計下午官府就要派人過來了,到時候有啥遺留的東西你還是交接一下。”

    “就是就是,看義莊本就不是啥好差事……”

    那跛腳的漢子似是剛迴過神,這才點了點頭,又有些緊張的搓著手。愁眉苦臉道:“我就是怕,怕差爺們把這事給推到我頭上。偏偏在我值班的時候發生了這事……”

    “嗨,這火災也是沒辦法的事。有些日子沒下雨了,地裏頭莊稼都要旱死了。這義莊裏頭,棺材板木頭也多,天氣又這麽幹燥……天災嘛。”旁人勸著,搖著頭離開了。

    看來這跛腳的漢子就是看守義莊的人了。

    薑寶青想了想,上前跟那跛腳的漢子打了聲招唿:“餘大叔。”

    跛腳漢子老餘嚇了一跳,見薑寶青穿得不似尋常百姓,愣了愣:“找我有事?”

    “哦,我有個親戚,夜裏去世了,聽人說,早上送這裏的義莊來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薑寶青說著來意。

    跛腳漢子老餘搖著頭:“唉,小兄弟,你現在來也晚了,這火一燒,怕是連著棺材板都燒成灰了……”

    “早上送過來三具屍體,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具。”他一瘸一拐的往廢墟深處走著,往前指了指,“我記得,那三具屍體差不多都放在這了。”

    這年頭,有一些暫時無人認領或者是種種原因無法下葬的屍身,都會暫時放在義莊的薄棺裏。

    若最後還是無人認領,基本都是一床破席子一裹,扔到亂葬崗那邊去。

    薑寶青跟在老餘身後,看著老餘指著的那三具棺材殘骸。

    棺材跟裏頭的屍身都燒得差不多快成了灰,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灰燼,哪些是骨灰。

    “可憐歐,”跛腳的老餘歎了口氣,“聽說其中一具是上山遇到了匪徒,衣裳都被扒光了,全身慘不忍睹的被扔在山下頭,好心人收殮送過來的……還有一具也慘,被野獸都啃了半個腦袋去。相比之下,還是最後那具屍身要好一些,聽說是被馬撞傷了,好歹看著屍身還是完整的。”

    薑寶青問:“你還記得這些……”薑寶青指了指地上那幾堆殘骸灰燼,“大概哪一具屍身是被馬撞傷的?”

    老餘皺起眉頭,想了半天,這才有些肯定的靠柱子的那一堆殘骸:“應該是這,我記得我當時還尋思著這妹子看著年紀輕輕的就遭了這種橫禍,讓她屍身離著門口這條道遠些,也免得夜裏頭陰間路上的馬車再驚擾了她。”

    薑寶青點了點頭,上前細細的看著。

    跛腳的老餘歎了口氣:“這位小公子啊,人死如燈滅,你也看開些……反正這人都燒成這樣了,你要是想讓她入土為安,就找個體麵些的壇子撿一撿,找塊風水寶地把壇子給葬了,也是一樣的。”

    薑寶青沒說話,拿手撥了撥那些灰燼。

    老餘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歎了口氣,深一腳淺一腳的去廢墟旁的地方查看去了。

    薑寶青查看了許久,這才拍了拍手起身。

    一旁的尋桃有些發抖,然而還是盡忠職守

    的護在薑寶青身旁,見薑寶青起身了,忙遞了幹淨軟帕上去。

    “姑娘……”尋桃欲言又止。

    這裏的氛圍實在讓她有些膽顫。

    薑寶青擦了擦手:“行了,我們先迴去吧。”

    尋桃如釋重負。

    馬車從義莊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有一隊衙差從官道上拐出來,看方向,像是去義莊查探的。

    薑寶青放下了車簾,坐迴了車裏。

    “唉,怎麽總是有一堆破事……”薑寶青心底歎了口氣。

    尋桃咬著下唇,想了想,道:“姑娘,奴婢一會兒能跟您告個假出去一趟嗎?”

    薑寶青看了尋桃一眼,似是看破了她的想法:“你是想去看看康康?”

    尋桃點了點頭,眼裏忍不住滲出點點淚光:“……奴婢的娘生了奴婢的小弟就去了,小弟當年也不過是康康那個年紀,病死了。”她頓了頓,淚水湧了出來,“奴婢弟弟,小名也叫康康。”

    薑寶青看著尋桃那雙眸子裏閃爍著的淚光,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尋桃:“……康康他娘,八成是被人害死的。”

    尋桃眼裏還噙著淚,淚眼朦朧,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薑寶青歎了口氣,簡要道:“康康他娘的那具棺材,被人潑了油,所以燒得程度要比旁邊兩具都嚴重得多。由此可見,有人想要隱瞞康康他娘的死因,不惜放火燒了整個義莊。”

    尋桃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她想過康康他娘是被人害死的,可萬萬沒想到,那背後之人竟然這麽喪心病狂,為了毀屍滅跡,竟然不惜燒掉整個義莊!

    “說不定那人也會對康康下手!”尋桃有些激動,“不行,奴婢得趕緊過去,康康有危險!”

    薑寶青安撫道:“你別急,那人既然為了毀屍滅跡做到了這個份景上都沒有動康康,這就說明康康還在安全之中。”說著,薑寶青掀起前頭的車簾,囑咐著趕車的車夫,“去醫館。”

    尋桃定了定心思,見薑寶青要同她一起去,她有些不安道:“……奴婢一己之私,實在不必將姑娘也牽扯進來。”

    薑寶青笑了笑:“說什麽呢。你也是我薑家的一份子。”

    “可是……”

    薑寶青抬手阻住尋桃的話:“別可是了,我們眼下不過是去看一眼康康。說不得現在還有人盯著醫館,我們早先那會兒說不得已經進入對方的懷疑目標了,”她嫣然一笑,“自然要去洗一洗身上的嫌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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