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寶青的房間本就挨著佳慧太妃的屋子,她三步並作兩步,便衝進了屋子裏。

    佳慧太妃的塌前站著幾個丫鬟跟嬤嬤,俱是激動的神色,有幾個還落下淚來。

    佳慧太妃這會兒不過是醒了,但因中風導致的口歪眼斜並沒有痊愈,她口中發著啊啊的聲音,像是在說什麽,卻沒一個人能聽懂。

    佳慧太妃身邊的老嬤嬤桂嬤嬤幾乎是老淚縱橫的跪坐在塌邊,握著佳慧太妃的手,哽咽道:“主子,你想說什麽,你慢慢說……老奴在這聽著呢,老奴在呢。”

    佳慧太妃嗓子裏徒然的發著啊啊的聲音,像是在訴說,又像是在悲鳴,哪怕忠心耿耿如桂嬤嬤,依舊聽不懂佳慧太妃在說些什麽。

    慢慢的,佳慧太妃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再徒勞無功的說話,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薑寶青拎著藥箱過來,桂嬤嬤抬頭看到薑寶青,抹了把淚,激動道:“薑小神醫,你來了。快,快幫我家主子看看,眼下這是什麽情況啊?”

    說實話,當王妃找來這麽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來給太妃診治時,她其實是有些懷疑的。但當時那種情況,無論是宮裏的禦醫還是那些民間的神醫,都已經搖了搖頭說盡人事聽天命了,也實在沒有旁的法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小姑娘給她打小就跟著的主子身上紮滿了銀針。

    好在她家主子的脈象確實一天天的在好轉,直到方才,她一如既往的給太妃喂米粥時,竟然發現太妃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那一刻,她恨不得立馬去給薑寶青立個長生牌位。

    桂嬤嬤恭恭敬敬,甚至還帶了一絲敬畏的給薑寶青讓出了床側的位置,薑寶青上前,替太妃把了把脈,神色卻並不像是桂嬤嬤她們那樣輕鬆。

    “太妃,您聽得清我說話嗎?我是給您診治的醫女,您要是能聽清我的話,就眨兩下眼。”薑寶青輕聲道。

    許多中風患者在發病後,會留下不少後遺症。其中,失語就是中風的主要後遺症之一。有些病人能聽懂別人的話,但自己卻不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隻能說一些旁人無法理解的簡單不連貫的單字,這種叫運動性失語;還有一種是雖然可以說話,但聽不懂旁人的話,也聽不懂自己說的話,純粹是在無意義發言,這種叫感覺性失語;若同時存在這兩種情況,則是混合性失語。

    薑寶青看佳慧太妃無法成言,若是運動性失語還好一些,就怕是混合性失語。

    這混合性失語,說不得後麵就會發展為癡呆等……

    佳慧太妃緩緩張開眼,看向薑寶青,似是在打量著薑寶青,然後,她緩緩的眨了兩下眼。

    薑寶青心下一鬆,能聽得懂話,情況還不是非常糟糕。

    薑寶青輕聲道:“太妃,您看看身上哪裏可以慢慢動一下。”

    她的臉色有些發青,似是在同什麽努力抗爭著,極為艱難。半晌,佳慧太妃右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太妃,您不用著急,”薑寶青見佳慧太妃那蒼老的臉上似是有些絕望,她溫聲安慰道,“這些都是暫時的,您安心休養,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薑寶青的聲音輕輕的,帶著股少女獨有的清脆,然而那話裏頭的寬慰又像是有著積年累月的溫柔,佳慧太妃的眼神停留在薑寶青臉上一會兒,慢慢的閉上了眼。

    桂嬤嬤在一旁看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年紀大了,見過太多中風後一命嗚唿的人了。佳慧太妃昏迷的這些日子,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擔驚受怕。眼下好不容易盼到太妃醒了,這會兒又閉上了眼,也不知是睡過去還是……

    桂嬤嬤忐忑不安的很,薑寶青仿佛心有所感,輕聲道:“太妃娘娘是累了,又睡過去了,咱們都小聲些,莫要吵到太妃娘娘。”

    桂嬤嬤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眼下她對薑寶青感激涕零的很,自然是薑寶青說什麽她就聽什麽,忙不迭的點頭應著。

    薑寶青又忙著去外間開了張新的藥方子,既然佳慧太妃醒了,這藥方子自然也得跟著調整。

    藥方子寫完,薑寶青想了想,又另寫了一張方子。

    藥方她交給了桂嬤嬤:“還勞煩嬤嬤把這方子交給府裏頭坐診的禦醫。”

    桂嬤嬤聲音有些啞,恭聲道:“薑小神醫的醫術老奴信得過,隻是這藥方共診乃是王府的規矩,還望薑小神醫莫要介意。”

    薑寶青自然不會介意,藥方在禦醫過目後再去抓藥,不僅僅是對佳慧太妃安全上的考慮,對她自己本人也是一種保障,免得有人在藥方上做手腳,到時候出個什麽事,她十張嘴也說不清。

    薑寶青又將方才另寫的一張單子交給屋子裏的大丫鬟青槐,上頭都是一些適合中風病人滋補的藥膳。

    這會兒佳慧太妃屋子裏的丫鬟們都把薑寶青當做再世神醫來看,青槐捧著那藥膳簡直熱淚盈眶了:“薑姑娘,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

    薑寶青擺了擺手:“這都是我分內之事。”

    這會兒的功夫,大概是得了太妃蘇醒過來的消息,勇親王

    妃跟小郡主齊齊過來了。

    有丫鬟在勇親王妃身邊耳語幾句,應是將眼下情況告知了勇親王妃。勇親王妃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囑咐了小郡主藺昱筠幾句,兩人輕手輕腳的走到佳慧太妃床前,看著熟睡中的太妃,許久沒有說話。

    半晌,勇親王妃帶著小郡主迴了外室,問了薑寶青幾句關於太妃病情的事,得知太妃病情正在慢慢好轉中,隻是需要時間後,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我初進王府時,很有些忐忑,”勇親王妃緩緩道,“是太妃時常寬慰我,開解我。後來英側妃進了府,也是太妃一直在替我撐腰……”

    藺昱筠輕輕喊了聲“母妃”。

    勇親王妃安慰似的拍了拍藺昱筠的手:“母妃沒事,都過去的事了。”

    藺昱筠眼眶都紅了。

    薑寶青無意介入勇親王府的愛恨情仇,她垂下頭抿了口茶,沒說話。

    勇親王妃看著薑寶青的反應,輕輕一笑,她方才得知太妃已經醒來,這緊繃了這麽多日的心情實在有些難以自抑,才多說了這麽幾句。這孩子倒是個玲瓏剔透的,不僅生的好,醫術還這般高超……

    勇親王妃心中歎了口氣,她是聽說了,這孩子是宮計看中的人,腰間還佩著那樣一方玉佩,說不得就跟上頭那位有什麽幹係。

    若不然,她的庭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留下來給庭兒做個側妃,也挺好的。

    勇親王妃腦中念頭紛雜閃過,麵上卻是笑道:“……太妃的病,還是有勞薑姑娘了。”

    薑寶青微微俯身:“分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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