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這麽一大清早起來,折騰了這許久,又陪著宗哥兒玩了會兒,早就累了,翟老夫人忍不住麵露疲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一旁的宮婉很是知機的上前幫翟老夫人捏了捏肩膀:“祖母,要不你先休息,我們下去,明日再來給您請安?”

    翟老夫人疲乏的擺了擺手:“行了,下去吧,你帶宗哥兒出去玩玩,中午我這邊有一道香酥鵪鶉,宗哥兒愛吃這個,你到時候帶他過來用飯。”

    宮婉笑著應了。

    翟老夫人眼神又落在宮計跟薑寶青身上,停了停,倒也沒說些旁的,就隻是說日後能常來看她這個老婆子,她就千謝萬謝了。

    話裏還有些微微的譏諷,宮計根本就沒在意,同薑寶青一塊施禮告別,直接退了出去,氣的翟老夫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從慈安居裏出來,乍然接觸到有些凜冽的新鮮空氣,薑寶青也是稍稍適應了片刻,待到同宮計走在小徑上,四下裏沒了旁人時,這才歎道:“什麽事都是過猶不及,老夫人屋子裏頭的蘇合香也太過馥鬱了些。不過我聞著那蘇合香又好似是被改良過的,同一般的蘇合香有些差異,似是通過調配把副作用減輕了不少。”

    宮計不置可否:“是之前請宮裏的製香高手幫著調配過的,老太太看著挺好糊弄的,其實有時候也有些偏執。像這香,說什麽都不肯換,就偏愛這一個味道,這麽些年過去了,還是沒變過。”

    兩人正輕聲在小道上交談著,後頭卻傳來了有些匆忙的叫聲:“大哥,薑姑娘,請留步。”

    宮計跟薑寶青頓足迴身,見是三房的嫡媳盧氏,算起來也是宮計的弟媳婦了。

    宮計對定國侯府裏的人全都沒什麽好感,站在一旁沒說話。

    盧氏似是有些怕這個冷臉的大伯哥,怯怯的跟宮計打了聲招唿,又有些急迫的看向薑寶青。

    作為經常伺候婆母,服侍左右的人,方才薑寶青說的那些症狀,雖說唐三夫人嘴硬,但盧氏作為經常侍奉在婆母左右的,心裏頭卻清楚的很,薑寶青全都說對了,一絲不差。

    在盧氏心裏,薑寶青能治好瘸了腿的大伯哥,定然是個舉世無雙的神醫。

    她有些難以啟齒模樣的猶豫了下,吞吞吐吐的,還是跟薑寶青開了口:“薑姑娘,能替我把個脈嗎?”

    這倒也不是什麽難事。薑寶青示意盧氏伸出胳膊來。

    薑寶青細長的手指微微壓著盧氏的脈搏,細細聽了會兒,收迴了手,道:“這位夫人想問些什麽?我方才見你的脈搏強健有力,可見身體極好。”

    其實看盧氏這模樣,再加上方才翟老夫人的那句發難,薑寶青多少能猜到盧氏想問些什麽。

    盧氏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想問問神醫,為何我遲遲不曾有孕?”

    果不其然。

    “懷孕這種事情,還是要順其自然。”薑寶青覺得自己作為一名醫學從業者,雖然有一肚子的婚姻兩性科普可以跟盧氏說,但宮計還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呢,她一個未婚少女多少就有些說不出口,非常含蓄的給了一個“順其自然”的建議,“如果你們夫妻倆都這般健康,那就看緣分吧。”

    大概已經不止一個大夫跟盧氏說過這話了,盧氏聽了這話,神色更為黯淡了,她抿了抿下唇,朝薑寶青點了點頭:“知道了,謝過薑神醫。打擾你跟大哥了,我有事先走了。”

    說完,掉頭匆匆離開了。

    這段小插曲宮計跟薑寶青都沒有放在心上,宮計又領著薑寶青去了從前他們一家子住的入景軒看了看。

    果然就如同文二夫人所說,許久不曾住人的入景軒已經打掃修葺過了,看著雖然有些舊了,但環境也還算幹淨。

    入景軒院落裏積著雪,因著還沒住人,哪怕是有幾名下人正在那前前後後的掃著雪,看著也有幾分寂寥。

    宮計沒有進去,隻靜靜的站在院門處往裏看了看。

    薑寶青就陪著宮計站了會兒。

    半晌,宮計才道:“……咱們走吧。”

    薑寶青從定國侯府離開的時候,還不到午時。宮計陪著薑寶青去了雲上客。

    像雲上客這種需要提前預定的酒樓,宮計跟薑寶青又是飯點過來的,按理說應是沒什麽位置了,也不知宮計使侍衛同雲上客的掌櫃說了些什麽,沒過多久,便空出來了一間雅間,視野還極佳,正好可以俯瞰下頭一片極為繁華的街道。

    宮計在戰場上時,因著沒有什麽條件,粗茶淡飯也能麵不改色的入口。然而到了眼下這種有條件的時候,他便變得分外挑剔。

    點的幾道雲上客招牌菜裏,至少有一半被宮計皺著眉頭嫌棄了。

    薑寶青倒覺得都還挺好吃的,心下暗自腹誹,宮少爺還是一如既往的挑剔。

    兩人用著餐,就聽見外頭有些亂哄哄的,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在外頭迴廊裏迴蕩著:“美人兒呢!你們這些飯桶,剛才不還說看見美人兒進來了嗎!”

    薑寶青聽著這聲音忍不住就有些皺了皺眉頭。

    “認識?”宮計問道。

    “一個紈絝。”薑寶青言簡意賅的概括著,“糾纏過我兩次,挺煩人的。”

    宮計冷笑一聲,他作為京城中的頂層權貴之一,他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紈絝,竟然敢騷擾他的人。

    可也巧了,宮計他們這雅間的門被人從外頭粗魯的一把推開了,古淮傑不顧身後掌櫃的阻攔,帶著身後幾個小弟像是巡視般闖了進來,在看到薑寶青的那一刻,一雙比老鼠大不了哪裏去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時間唿吸都有些急促了起來。

    古淮傑其實覺得自己最近很是不順,朝思暮想的美人兒又讓她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跑了一次,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根筋不對了,關鍵時刻,竟然說什麽都動不了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們嚇得把他搬到了醫館裏頭,醫館裏頭的大夫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個二和三來,他倒是自己慢慢的就能動了。

    可是心裏這口氣啊,憋屈得很,無處發泄。

    尤其是後頭他還有個小弟,跟人打架鬥毆進了牢房,他本來正打算使點力撈那小弟出來著,結果就聽說那小弟被人順藤摸瓜摸出了身上背了幾樁人命官司,嚇得古淮傑連忙收了手。

    這撈打架鬥毆的隻需要隨手就能撈出來,可撈個背著好幾條人命官司的殺人犯?他這是多想不開了才會這麽去幹!

    古淮傑心裏頭憋屈啊,美人找不到,小弟惹大事,他一連煩悶躁狂了不少日子,就天天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喝喝酒找些樂子。

    今兒正在那喝著酒呢,一小弟指著外頭:“我好像看見那美人兒進了雲上客啊。”

    這麽一句話,讓古淮傑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帶著人就衝進了雲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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