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夫指尖搭在尚詩芷的胳膊上,試了試脈搏,片刻,便道:“尚小姐這風寒乃是受涼所致,倒也沒什麽大礙,我給小姐開副藥方,小姐按時服用便可。”

    尚詩芷沒想到自己受了這麽大的一場罪,換來戚大夫口中的“沒什麽大礙”,她銀牙暗咬,卻又不能說什麽,虛弱道:“是嗎?那就謝過大夫了,希望快些好起來,也免得表哥替我擔心。”

    戚大夫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尚小姐很是深明大義。”說著,便去了外間,向宮計又匯報了一通尚詩芷的病情。

    重點自然是“沒什麽大礙”。

    尚詩芷躺在內間的床上,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正說著話,戚大夫卻見他的小藥童在外頭探頭探尾的。

    “沒規矩,”戚大夫先斥了一聲,小藥童縮了縮肩膀,跑了進來,給宮計跟戚大夫都行了禮,又小聲道:“先生,薑公子來抓藥,其中有味山參,您之前怪我濫用,鎖起來了……”

    “山參?”戚大夫自然也是認識薑雲山的,對這個滿是書生文雅氣質的少年很是欣賞,一聽是薑雲山要山參,倒也沒多想,從懷裏頭掏盒子鑰匙,一邊道,“同薑公子好生說一下,這山參大補,不可多服。”

    小藥童天真道:“不是薑公子要用的,薑公子說,薑姑娘得了風寒,開的藥方上有這個。”

    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宮計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聲音淩厲:“你說什麽?”

    小藥童被宮計突然這般給嚇了一跳,加上他年歲還小,扁了扁嘴竟是要哭了:“主,主上……”

    戚大夫一直把這小藥童當徒弟看待的,忙把小藥童護在身後:“主上,這孩子年齡尚小,可經不得您這般。”

    宮計深深的吸了口氣,莫名的有些煩躁:“薑雲山還在藥房?”

    小藥童躲在戚大夫身後,怯怯的點了點頭。

    宮計起身,冷著臉,大步走了。

    戚大夫怔了怔,繼而跟在宮計身後大喊道:“主上,不可啊,您這腿,今日走得路夠多了,不可啊!”

    剛要追出去,又聽得身後尚詩芷難以置信的喊了一聲:“宮表哥!”

    宮計仿佛沒聽見般,腳步沒有半分停頓的離開了。

    戚大夫心裏不免又有些嘀咕,看這中氣足的,可見這位尚小姐的風寒正如他診斷的那般,沒什麽大礙。倒是那薑公子替薑姑娘拿的藥方上有山參,想來是薑姑娘自己開的藥方,薑姑娘醫術精湛,這山參自然不會亂加,可見病得不輕……不成,他得去看一下。

    戚大夫迴身道:“尚小姐,你放心,一會兒藥包我會讓小童給你送來,你安心養病即可。切勿再讓自己受寒了。”

    戚大夫不過是隨口囑咐了一句,尚詩芷的臉色卻一下子變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還以為這大夫看破了她開了一夜窗,故意把自己弄病的事,這是在隱晦的提醒她。

    宮計走了,戚大夫領著小藥童也匆匆走了。

    屋子裏一下子隻剩下了丫鬟靈鳳,還有躺在床上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尚詩芷。

    靈鳳有些忿忿的給自己小姐掖了掖被角:“小姐,我看那薑寶青就是故意的!這邊你得了風寒,表少爺心疼小姐,過來探望。那薑寶青知道了,便故意又弄出這麽一樁事情來爭寵。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靈鳳這麽一說,尚詩芷也覺得正是這樣,她不禁銀牙暗咬:“這個賤婢!這是存心掉我的麵子,給我下馬威來了!”

    靈鳳忙道:“可不是嘛,小姐,你可要把身子養好,到時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好去震一震那個醫女,讓她知道,她不過稍有姿色,跟小姐你的美貌比起來,那可差遠了!”

    靈鳳這般說其實也是存了私心,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看上去很是嬌俏乖巧可人,其實有時候卻是有些偏執的。她生怕自家小姐鬧性子,不肯吃藥,才故意這般說。

    果不其然,尚詩芷一聽靈鳳這般說,立馬燃起了鬥誌:“你說得極是!我要讓那個賤婢知道,她想憑姿色來勾引宮表哥,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

    宮計撐著傘,尚未痊愈的雙腿卻是有些負荷不住了,自小腿一直順延往上,鑽心的疼痛。他卻渾然未覺,大步向薑寶青院子行去。

    到了薑寶青院子,宮計徑直推門進了薑寶青的屋子。

    薑寶青這會兒燒得有些迷糊,聽得有人推門進來,還以為是薑雲山拿藥迴來了,迷迷糊糊的問了一句:“哥哥?”

    無人應話,卻有一隻略微冰涼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額頭上。

    隻是,這手掌,要比薑雲山的大,手指也更為修長。

    薑寶青混混沌沌的睜開眼,卻見著宮計那張清雋秀美的臉冷冰冰的,正坐在她床邊,俯身看著她。

    宮計眸中怒氣翻湧,卻又強行克製住。

    “病成這樣!”宮計強抑著憤怒,“你為什麽不找人同我說?”

    越是心疼,就越是氣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薑

    寶青垂下眼睛,淡淡道:“宮少爺忙的很,我怎好打擾?再說了,我自己便是半個大夫,不過是小風寒罷了。”

    宮計一聽薑寶青這沙啞的聲音,心中越發絞痛,然而聽得薑寶青這冷漠疏離的話,宮計先是有些難以置信,既而又有些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的背叛感。

    但薑寶青眼下這副虛弱的模樣,卻又讓他強迫著自己壓下了心裏頭那份鈍痛,冷冷的開口:“薑寶青,你這話什麽意思?”

    薑寶青有些疲累的閉上眼:“就是字麵意思,宮少爺,我累了,不想陪你玩了。”

    宮計額頭的青筋都繃了出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道:“陪我玩?薑寶青,你的意思是,從前種種,不過是你在陪我,玩?”說出最後那個“玩”字時,宮計幾乎是咬牙切齒。

    薑寶青卻依舊不肯再看宮計一眼。

    她怕她再看他一眼,她下的決心就會土崩瓦解。

    她更怕,她眼裏的淚就會這般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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