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昨晚上跟人約定好的時辰,薑寶青來到了隔壁院子門前,敲了敲門。

    有一位打扮起來像是尋常農女的姑娘給她開了門。

    薑寶青有些發愣。

    這個姑娘看上去大概有十六七歲,雖然身著荊釵布裙,但樣貌卻猶如清晨還沾著露水的杜鵑花一般嬌嫩,身段婀娜,可以說是個很迷人的少女了。

    她有些審視的打量著薑寶青:“你就是薑寶青薑姑娘?”

    薑寶青點了點頭。

    少女略略點頭:“請進。”

    薑寶青跟在少女身後進了院子。

    少女領著薑寶青去的屋子並非是昨日見的那間,而是在主屋後頭的一間側屋。

    在門外時,少女便稟告道:“少爺,薑姑娘來了。”

    不多時,裏頭傳來白芨的聲音:“芙蕖,主子說了,你領著薑姑娘直接進來便可。”

    薑寶青進門,發現這間屋子裏頭也是跟昨天那間一眼,外頭看上去平平無奇,裏麵卻是別有洞天。

    不說別的,單是那整整三麵牆的藥櫃,就讓薑寶青說不出話來了。

    輪椅青年麵色不善的看著薑寶青。

    領著薑寶青進門的少女,也就是芙蕖,她恭敬的朝輪椅青年行禮:“少爺,要泡茶嗎?”

    輪椅青年道:“不必,免得暴殄天物。”

    薑寶青心裏嗬嗬一聲。

    就跟她稀罕似的。

    薑寶青挺想氣勢十足的給這個輪椅變態一個王之蔑視,然而她實在是有些瘦小,哪怕是站著,都比人家坐在塌上的輪椅青年矮上大半個頭。

    不僅形勢比她強,身高也比她強啊……

    薑寶青簡直想流淚了。

    一番腹誹過後,薑寶青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忍下了患者的挑釁,轉頭問白芨:“昨晚上我讓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白芨點頭,指了指放在藥案上的一堆藥材:“已經完全配好了。”

    薑寶青過去打開藥包,簡單的翻了翻,嗅了嗅,露出個笑:“都是上好的藥材啊,藥性挺足的,不錯不錯。”

    輪椅青年眼神露出幾分嘲意。

    這麽嫻熟的辨別藥材,那一定是建立在對藥材的大量甄別後才能達到這種水平,一個普通的農女,在短短數月內,怎麽可能這般嫻熟?

    薑寶青似乎從輪椅青年的眼神裏頭發現了什麽,衝著輪椅青年撇了撇嘴:“都說了我天賦異稟了。”

    嗬。

    輪椅青年懶得理會她,直接閉上了眼。

    薑寶青把藥材檢查了一遍,見沒什麽紕漏,點了點頭,把這些藥材的處理法子叮囑了一下白芨。

    白芨朝芙蕖點了點下巴,芙蕖躬身,抱著那一包藥材去外頭處理了。

    薑寶青道:“中毒時日太長了,昨晚開的那個方子是拔毒的,先看看效果再一點點調整藥方。”

    白芨道:“辛苦薑姑娘了。”

    薑寶青眨了眨眼:“知道我辛苦就好,以後麻煩不要拿著劍往我脖子上懟了,怪嚇人的。”

    白芨不好意思道:“薑姑娘眼下是我家主子的大夫,自然不會了。”

    薑寶青又看向輪椅青年:“也煩請這位大哥別再用匕首戳我肩膀了。戳人一時爽,用時悔斷腸。你看,要不是你戳我一肩膀,針灸的進度能提前好些呢。”

    輪椅青年勾起嘴角,嘲弄道:“你再多說一句,說不定我就會被你煩的把你左肩膀也給捅個對穿。”

    薑寶青吐了吐舌頭,走到藥櫃前的書桌後頭。大概是方便她開藥方,書桌上已經擺好了文房四寶。薑寶青對文房四寶沒什麽研究,但見那造型,薑寶青就能看得出這絕不是什麽便宜貨。

    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順一些迴去給薑雲山用……

    墨是研好的,在硯台裏頭像是流動的黑玉般,還帶著幾分淺淺的梅花香。薑寶青把宣紙鋪開,拿起毛筆,一臉嚴肅,在宣紙上刷刷的畫著什麽。

    輪椅青年原本沒什麽表情,在望見薑寶青板著小臉一臉認真的在書案上奮筆直書時,神色微微一頓。

    沒多久,薑寶青便停下了筆,將毛筆擱在一旁的筆架上,往宣紙上小心翼翼的吹了幾口氣,讓白芨過來看。

    白芨探頭一看,是各式各樣的一些……針?

    他有些遲疑的看著薑寶青:“薑姑娘,這是?”

    薑寶青語氣有些遺憾:“右肩受傷了,畫的不太準確——你找個靠譜些的銀樓,將這些針嚴格按照畫上麵的模樣、尺寸、數量打一套出來。”她頓了頓,“記得,針尖不能太銳利,不然容易鉤曲。還有,針體必須挺直,光滑,勻稱——這事關你主子半個月後的治療,懂嗎?”

    白芨一聽這些銀針關係重大,神色立馬肅然了,許諾似的點頭:“薑姑娘放心,我一定把這事辦好。”

    薑寶青很是滿意。

    能不滿意嗎?其實治腿真用不了這麽一大套銀針,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啊,能從這個萬惡的驅使她的

    資本家手裏頭弄出一整套銀針來,薑寶青簡直要大笑三聲了。

    滿意,她實在是太滿意了!

    這會兒,芙蕖提進來一桶水。

    桶不是普通的木桶,這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雕刻成的,無論是紋理還是形狀,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質樸感。

    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是方才那包中藥熬製成的藥水,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芙蕖卻仿若聞不到似的,將那桶藥水放在了輪椅青年跟前。

    白芨替青年褪去了鞋襪,將雙腿放在了木桶中。

    青年原本原本淡淡的表情一下子就凝住了。

    白芨嚇了一跳,急道:“主子,怎麽了?”

    薑寶青在一旁解釋道:“畢竟是拔毒,要將那些深入肌理千絲萬縷的毒給拔出來,自然是有點疼的。這是好事,說明對你家主子中的毒確實有效。”說到這,薑寶青看了一眼青年蒼白的緊緊抿住的唇,微微皺起的眉頭,心裏忍不住嘖嘖稱奇。

    她方才說的“有點疼”,其實是很委婉了。

    根據脈象來看,這人中毒少說也有六七年了。毒素跟他這條腿幾乎可以說是融為一體了,跟他的筋,他的骨,他的肉,可以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想,把血肉一條條的抽出來是什麽樣的感受?

    這男人乍然受到這般疼痛,卻依舊忍耐未吭一聲,薑寶青敬他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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